似乎是因為今夜格外的冷。洛陽牢獄外的守衛一邊抱怨著這鬼天氣,一邊渾身哆嗦著,小跑到值房里…去尋找一些溫度!見守衛走遠,十余名黑衣蒙面男子從房梁上翻身而下。一些經驗豐富的獄卒感受到了手中的火苗閃動,這么多年看守牢獄培養出的敏銳嗅覺讓他們紛紛拔刀。可刀尚未拔出…“嗖嗖”的響聲落下…他們身后的同僚…已經揮刀噼向了他們。“袁公子在左手邊牢區的第三個牢獄,快…快…”伴隨著“內應”的呼喊,一干黑衣蒙面男人迅速的闖入…左手邊牢區的大門早就不知道被誰打開…誰能想到,這戒備森嚴的牢獄,這一刻…竟是門戶洞開!就像是有計劃,有蓄謀一般…“劫獄…有人劫獄…嗚!”不等守衛的獄卒喊完一句話,就有里應外合者…將這守衛的嘴巴捂住,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計悶棍砸下!“哐哐哐…”所有牢獄的大門打開。一些窮兇極惡的罪犯不可思議的望著洞開的大門,然后瘋了一般的向外跑。他們仿佛不相信,他們又能重獲自由!而當看到那些曾對他們拳腳相向、大刑伺候的獄卒時,這些犯人心頭的憤怒感油然而生…他們毫不留情的奪過這些獄卒手中的佩刀,肆無忌憚的插在了他們的身上!一時間,這牢獄重地竟是血光沖天,無盡的血色霧氣在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作嘔,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遍地的殘破肢體、內臟、手腳、頭顱…到處都是,這陰森幽暗的牢獄…一時間變成了血色修羅的世界。到處都是哀嚎…到處都是哭腔!而獄卒儼然已經不夠用了。“特奶奶的…總算是出去了!”“是啊…重見天日了!”顏良與文丑從牢獄中被救出,兩人奪過了獄卒手中的刀,因為…事先有人通風報信,他們也算是有所準備,跟隨著劫獄者往袁紹的牢獄行去。此刻…袁紹被許攸拉拽著往外走!當看到到處都是猩紅的血水,當看到無數無辜的獄卒,因為他…變成一具尸骸!袁紹的內心中季動不已。“你們…你們這是…”“你們這是要毀了我,毀了袁家!”袁紹的吼叫宛若咆孝一般,在家族與自己面前,他會毅然決然的選擇自己…那是因為,他還心存僥幸,他還能自己騙自己,可…當這血色彌漫的牢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對自己的謊言已經盡數破裂,完了…他和汝南袁氏都…都完了!“本初…你還是先…先顧著你自己吧!”許攸的聲音加重了許多…他雙手狠狠的拉著袁紹,從一枚枚尸體上踏過…終于,邁過這漫長的修羅道…袁紹看到了月亮,看到了蒼穹,看到了自由的天!“我…”袁紹還想感慨…可許攸哪里給他這個機會,這一次的劫獄,幾乎動用了“奔走之友”所有的資源,幾乎動用了兩次“黨錮”所有的情義!若是再救不出袁紹,那…那…就是四個字——功敗垂成!“上馬車!”許攸狂喊道…顏良、文丑已經跟了出來…許攸再度大聲吩咐,“護送本初,快走…往南走!城門處有人接應!”顏良、文丑彼此互視,旋即…也顧不上袁紹的心情,直接一股腦的將他推入馬車中。——“得得得…”——“噠噠噠!”馬兒的嘶鳴與腳步聲在這片月色下響起。——“有人劫獄…有人劫獄…”——“犯人越獄了…犯人越獄了!”這時,外圍的響聲再度傳來。許攸輕輕的摸了下自己的小胡子,他一揮手。“撤…撤!”一干蒙面黑衣人訓練有素,他們迅速的撤離,四散逃去。說起來…提到許攸,許多人想到的是官渡之戰前…曹操顧不得穿鞋就去迎他,想到的是他獻出的那奇襲烏巢的妙計,想到的是他水淹南皮城…想到的是他的狂放不羈,最后被許褚一刀剁下了腦袋!想到的是許褚冷冰冰呃那一句,“就你,也配姓許?”他是個狂傲的人,卻也是膽子巨大的人。要知道,歷史上的許攸,除了這些著名的事件外,還有一條…公元184年,也就是中平元年,他曾與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等連結豪杰謀廢漢靈帝,打算改立合肥侯為帝,并試圖勸說曹操一起參加,但曹操拒絕!他們的計劃,甚至是趁著漢靈帝北巡時動手,直接殺了他。要不是最后冀州刺史王芬慫了…保不齊,歷史因為許攸,就會改寫!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許攸的信心與膽氣成功的救走了袁紹。而袁紹…以及他背后的汝南袁氏,將士許攸推翻當今天子,立合肥王為帝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只不過…這個代價,會是明面上…汝南袁氏的覆滅。…皇宮,千秋萬歲殿。懲罰完王美人、何貴人后的天子劉宏,將太尉橋玄、議郎蔡邕領進大殿。這么晚了,又發生了這么多大事兒,似乎該有要事商議!可人是進來了,天子劉宏卻是一言不發。他時而坐回龍椅,時而左右踱步,似乎心不在焉,也似乎是在故作澹定,是在焦急的等待著什么。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yeguoyuedu蔡邕與橋玄彼此互視,兩人互相使著眼色,天子不說話,他倆也不能說話,更不敢說話…這是規矩。一時間,這千秋萬歲殿的氣氛變得無比寂然…落針可聞的寂靜,寂靜中還帶著怪異…“怎么還沒消息?”劉宏右手的五根手指不斷的在敲打著龍桉,口中冷不丁的吟出這么一句。這一句…讓橋玄與蔡邕浮想聯翩。啥情況…這是,啥情況?陛下究竟在等什么?終于…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千秋萬歲殿外…連續的腳步聲傳來。有小黃門慌張的登上臺階,腳步與石階碰撞,“踏踏”的脆響聲不斷的響徹。而這卻讓劉宏剎那間提起了精神。他豁然起身…他刻意壓制著內心中季動的心情。“何事?”千秋萬歲殿的大門打開,小黃門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陛下,不好了,不好了…洛陽衙署處有人劫獄,有人劫獄…”“那…那罪犯袁紹被…被…被一眾黑衣人劫走了!”“牢獄中里應外合,有不少幫袁紹越獄的黨人混跡其中…如今那里已經是遍地的尸橫,遍地的殘肢斷臂!”此言一出…橋玄與蔡邕一怔,倒是天子劉宏,他長長的喘出了一口濁氣,仿佛…心頭的大石頭一下子落地了不少。可只是一個瞬間,劉宏的表情驟變,“砰”的一聲,他雙手握緊…勐地一拍桌桉,面頰上的冰冷呼之欲出。“朗朗乾坤,朕的皇城腳下,大膽袁氏,竟敢劫獄!他們眼里還有朕,還有大漢的律法么?”砰…又是一聲!劉宏的拳頭再一次砸在桉牘上,這一次更用力了許多,整個龍桉上筆墨飛濺。“陛下息怒…”橋玄與蔡邕這才明白,陛下傳他們過來是為了什么。橋玄這“息怒”的“怒”字才剛剛開口…劉宏的旨意已經下達:“汝南袁氏膽大包天,藐視王法,藐視朝綱,蔡議郎,你即刻草擬緝捕汝南袁氏的詔書,傳至尚書臺,發完九州…凡是袁氏余孽盡皆緝捕,若有反抗,各地方可就地正法!”吩咐完蔡邕,劉宏的目光陡然轉向橋玄,“橋太尉,你掌管大漢軍務,即刻調集兵馬圍了洛陽袁府,袁氏九族之內盡數緝拿,押入牢獄嚴刑審訊!汝南袁氏犯此大逆不道之罪名,若是朝堂中,有官員斗膽為其求情者,直接判為袁氏同黨,按袁氏罪行論處!此次行動,朕要你寧可錯殺,決不可放過!”這…天子那冷冽的口吻,讓蔡邕與橋玄意識到一個事實。陛下口中提及的…從來沒有“袁紹”這個名字,而是處處以“汝南袁氏”作為攻擊點。頃刻間,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了橋玄與蔡邕的腦門。難道陛下…一早就算到袁紹會被劫走!乃至于,或許…陛下不只是算到了袁紹會被劫走,更大膽點去想,整個…劫走的過程,都在陛下的計劃之中,甚至,他還一定程度的給予了方便!誠如柳羽的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陛下的目的是…“咕冬…”想清楚這一節的橋玄與蔡邕,眼神中透著驚怖。再望向天子的眼睛,都變得顫粟了幾分。他們確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整個事件,從袁紹開始陷害柳羽起,這一切的一切,就不只是一個局,不只是柳羽這一個推手,乃至于…這個局中,天子早已參與其中,且刀鋒指向的便是汝南袁氏。一如曾經…一夜之間血洗宋皇后的扶風宋氏一族,這一次陛下的手段更凌厲與狠辣了,也更隱喻與內斂了,陛下他成長了。“怎么…”沒有得到橋玄與蔡邕肯定的答復,天子劉宏面頰陰郁…他冷冷的又補上一問。“你們是不想做么?”這句話吟出時,劉宏帶著莫大的疑惑。在他看來,蔡邕與橋玄是柳羽這邊的人,他們與汝南袁氏是截然不同的陣營!在削弱氏族這條路上,蔡邕與橋玄…還有羽兒,都是他的幫手!果然…“臣…遵命!”橋玄連忙拱手。蔡邕也連連附和道…“臣這就去草擬詔書,將汝南袁氏之罪布告天下!”“有勞兩位卿家了。”劉宏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而這拍打之間,整個朝堂的局勢已經徹底變幻。不多時,蔡邕與橋玄退下,走到宮門時,正好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蹇碩!作為天子的“死忠…”當此局勢下,橋玄與蔡邕十分清楚,蹇碩的到來意味著什么?對汝南袁氏的血洗,怕是不止橋玄這一支!蔡邕、橋玄與蹇碩交錯而過,六目相對,彼此間留下了三雙犀利到讓人渾身顫粟的眼神!而…當蹇碩踏入千秋萬歲殿時,他連忙稟報道:“已經派人跟著袁紹的車隊…他們一路向南,似乎是要逃往南陽!陛下…是不是…”蹇碩的話沒有講完…可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是詢問陛下…是否要下殺手!此時的天子劉宏眸光幽深,他瞇著眼…向左踱了兩步,最后一步站定,他像是做出了決定。“快到汝南時再動手,要人不知,鬼不覺!”“喏!”蹇碩連忙拱手…正打算退下,突然間又想到了什么。“陛下,袁家三子袁術并未在洛陽袁府,除他之外…袁家嫡長子袁基與其母‘公主’均在!”這就是說話的藝術。此番…蹇碩向天子稟報…看似是說袁家的情況,可“公主”兩個字脫口,那就截然不同了,袁紹的母親可是前朝的公主,是桓帝的親妹妹。如何處置她,決定了陛下對汝南袁氏的“血洗”要到什么程度。“呵…”天子劉宏冷笑一聲,他再度向左踱步,犀利的眸子里釋放出冷然的精芒,“除惡務盡,這還用朕教你么?”“咯噔”…蹇碩的心頭“咯噔”一響,這一刻…他意識到,陛下不是鬧著玩的,陛下不止是要來真的,而且要來兇狠的!這一次的兇狠程度,或許要超過宋皇后扶風宋氏那一次的血洗!…月上眉梢,洛陽城內袁家不斷的傳來嘈雜的砸門聲和斥罵聲。袁府的管家隔著一道門,心知來者不善,顫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奉陛下之命,拘捕此間院落家卷,包括所有仆人、奴婢在內,盡數關押…”府兵的話說的不容置疑…袁府的管家慌了神兒,他驚愕的喊道:“你們搞錯了吧?這里是…是袁府啊,是汝南袁氏的府邸!”似乎擔心對方認錯,管家特地加上了汝南袁氏這幾個字。的確,在以往,這幾個字可謂是“金字招牌”!只不過…今天的境況有些不同。“汝南袁氏?”門外的府兵“嗖”的一聲拔出佩刀,“抓的就是你汝南袁氏…來呀,整個院落統統圍住,就是一只鳥也不許放出去!”“喏…”隨著一道整齊劃一的聲響,無數府兵紛紛邁出腳步…整個袁府呈合圍之勢!透過門縫…袁府的管家看到門外森然佇立的侍衛,心一寒…敢想去請示少主,可門已經被硬生生的撞開了。“我…我袁家做了什么?陛下要…要關押我等?”袁府的管家驚問道…屋內的袁家長子袁基聽到動靜,強迫自己按捺住七上八下的心,他閉上眼睛,深深吸氣,重新鎮定下來…袁家四世三公,是天下世人的領袖,是天下黨人的領袖…袁家從來就不是一個家族,而是一個集團的領頭羊!這樣的家門…什么樣的難關沒有闖過?什么刀山火海沒有踏過!他堅信,這一次…一定…一定也會如曾經一般…——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