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小虎這么說小車才注意到師娘坐的位置似乎不太顯眼。
唐小星點頭跟道：“師娘坐的位置對應長笛的三聲部。”
王小虎疑惑：“拉二的樂團配置不是只有兩個長笛聲部嗎？”
唐小星解釋：“一支吹一，兩支吹二，或者兩支吹一，一只吹二。”
王小虎明白了：“無論哪種情況師娘都只能吹二。”
唐小星：“嗯，solo部分只能由首席吹。”
隨著方永波的指揮棒再次一點，弦樂組再次奏響。
充滿夢幻色彩的和聲交織將三個孩子的注意力再次拉回舞臺。
其實唐小星剛才也在思考師娘有沒有可能會吹第二樂章的solo部分。
她可不是沒有根據的臆想。
她見過很多類似情景，獨奏家帶著伴侶參加這種演出活動。
獨奏家的伴侶作為特邀嘉賓，通常都會獲得一部分solo的表演機會。
這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演奏家攜伴侶為演出沖票房，樂團提供好的舞臺機會。
就比如這首作品的第二樂章，其中有一段非常經典的鋼琴長笛互動，正適合眼前的場景。
可問題還是座位的問題。
獨奏家伴侶的座席一般都會被安排在其聲部的首席位。
反正只是一場臨時演出，其聲部原本的首席也都會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
這是唐小星見過最多的情況。
而眼前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見，老師帶師娘來幫忙排練演出，卻屈尊坐在三部的位置。
一旁王小虎則是在等待長笛聲部的到來，他總覺得怪怪的，這段solo難道不該由師娘來吹嗎？
要知道師娘可是嘉賓啊。
小車倒是沒有那么多想法，她相信師娘無論坐在哪都會閃閃發光。
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鋼琴前。
雖然沒有聽到老師的完整第一樂章，但是僅從第二樂章的開頭起句，她隱隱感到她所熟悉的那個老師又回來了。
從旋律的感覺到節奏的自由律動，小車甚至都不用看是誰在彈，她只用聽就知道這是不是老師彈的。
只要老師愿意，他的指下就會出現一種特有的自我情緒，就比如此刻這幾個走句隨意的音符。
小車仿佛從中感受到了貝加爾湖冰面下游來一群銀色的小魚。
好美啊。
小車笑了笑，她忽然在想這是否和那天在車上她和老師的聊天有關。
或許老師聽取了她的那點小建議？
鋼琴的聲音繼續向前緩緩流淌，隨著第十七樂段就在前方，方永波看向了長笛聲部。
馬上就到長笛的solo部分，他需要和負責演奏這段solo的楊凌提前確定一下。
楊凌自然是知道該自己演奏了，他沖著方永波點點頭，伴著鋼琴將笛子架起。
這一刻，臺下三個孩子都看得清楚。
果然接下來的solo和師娘沒有關系。
可就在這時。
“噹。”
在李安奏完第十七樂段小節的第一拍之后，應該在第二拍進入的楊凌并沒有及時吹響，而是稍微慢了一口氣的工夫。
盡管只是一個瞬間，但還是把整體音樂的氣韻打斷了。
這樣的失誤出現在一個小樂手的身上也能說得通，畢竟是如此重要的solo部分，誰還沒有個緊張的時候。
但這個問題出現在楊凌身上就說不通了，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首席，這樣的失誤遠比吹錯一個音顯得更加讓人不能接受。
可楊凌就是失誤了。
李安聽見了。
陳璇聽見了。
方永波聽見了。
只聽笛聲與鋼琴之間越走越遠。
就在這時，笛聲突然消失。
陳璇剛轉過頭，就見楊凌放下長笛。
方永波大手一揮，現場安靜下來：“怎么回事啊老楊？”
楊凌苦笑：“re漏氣了。”
這話一出，現場不少人都在心里笑了。
漏氣？是放棄吧。
就連不會吹長笛的唐小星都聽得出來這段演奏和樂器本身沒有關系。
可楊凌就是能說得如此直白，“不好意思啊李老師。”
楊凌接著起身向鋼琴前的李安致歉道，“我這樂器老毛病了，實在抱歉。”
李安客氣一笑：“小事，您快坐。”
楊凌接著看向方永波，“這段讓浩明吹吧。”
方永波剛點頭，這時坐在一旁的劉浩明忙道，“這段我沒專門練過啊。”
眾人笑。
李安也被逗樂，心道這又是哪一出。
方永波擺手：“讓你吹你就吹。”
說著看向弦樂組，“第二樂章從頭開始。”
一片翻譜聲音嘩嘩響起。
待到現場重新安靜下來。
方永波環視一圈指揮棒輕輕一繞，弦樂組再次奏響。
隨后是單簧管和巴松加入，三小節后李安奏響鋼琴。
和第一遍的感覺如出一轍，李安帶著音樂，在方永波的配合下，整個樂團都處于一種從容的演奏進度中。
到了第十七樂段，劉浩明穩穩卡在第二拍加入進來。
劉浩明的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數，可以說是蓉愛長笛聲部的頂梁柱。
楊凌雖然坐首席，但實際水平早已被自己的學生超過。
甚至一些高難度的長笛樂隊片段都是由劉浩明來吹，關于這一點樂團上下大家心知肚明。
只不過長笛聲部二人是師徒關系，旁人也只是私底下樂呵樂呵。
劉浩明嘴上說自己沒怎么練過，可從此時的演奏中分明可以看出他不僅練過，還像是有所準備。
他的吹奏緊跟著鋼琴，為整段音樂增添了一抹亮色。
但是也不知怎么了，隨著鋼琴的情緒再起，長笛solo忽然間像是被琴聲徹底淹沒。
方永波看向長笛聲部，劉浩明的演奏狀態顯然不像是裝的。
那看來劉浩明也就這個水平了。
不過方永波沒有叫停，依舊揮舞著指揮棒。
隨后十小節，劉浩明與鋼琴聲部越發脫節。
王小虎忍著耳朵被折磨的痛苦，小聲抱怨道：“長笛在干什么？”
唐小星提醒：“隊長，指揮看待這種情況要客觀。”
王小虎愣住。
唐小星繼續道：“這位副首席叔叔應該是第一次吹拉二的solo，只是遇到了老師。”
小車：“老師太投入了。”
片刻。
王小虎像是明白了什么，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樂章結束之后，方永波示意大家再來一遍。
接著看向長笛聲部三人。
“陳璇，這遍你吹。”
舞臺上下，眾人神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