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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前人的決心那就戰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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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是自助嗎?’

  ‘是啊!’

  ‘隨便吃的那種?’

  ‘不然哩?’

  ‘好。’

  ‘你悠著點啊。’

  ‘哼哼。’

  就是這段發生在隨后的微信聊天對話,成就了四鋼大胃王的傳說。

  李安知道小車其實很能吃,但這樣能吃的小車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刺身螯蝦和牛,什么海膽鵝肝雪蟹,統統吃了一遍又一遍。

  再加上方永波的推波助瀾,說什么喜歡吃就多吃,小車簡直開了掛一般,把點餐的服務員都驚呆了。

  這么瘦的小妹妹,肚子這么能裝嗎?

  李安真是被嚇到了。

  好在小車后面漸漸放慢了進食速度。

  “琳琳還想吃點什么?”方永波問。

  “吃飽啦方伯伯!”把最后一塊烤榴蓮吃完,小車擦了擦嘴,露出了一個靦腆羞澀的微笑。

  終.于.飽了王小虎咽下了驚悚的口水,車琳果然不是尋常女生可以比擬的,連隱藏的飯量都是如此驚人。

  王小虎記住了,車琳除了偶爾喜歡買便利店,還喜歡吃日料。

  美島里大姐最后與李安方永波二人碰了一杯,酒足飯飽,眾人開心離去。

  明天下午兩點正式走臺,酒店大堂眾人分別。

  “你倆抓緊時間。”

  “嗯!”

  “嗯!”

  說好了晚上回來寫一小時作業,兩個孩子出了電梯便各自房間。

  兩個大人則是去了方永波那,一進屋方永波掏出手機甩給李安。

  李安接過手機,是林清風半小時前發來的一段視頻,視頻畫面是蓉城音樂廳的舞臺,鋼琴前坐著一個老熟人。

  “那邊今天也排練了。”

  “嗯,我也沒來得及聽,一起聽聽吧。”

  李安將視頻點開,二人來到窗邊坐下聽了一會,接著方永波讓李安往后拉了拉,就這樣斷斷續續把尼基塔和蓉愛今晚走臺的勃二聽了一遍。

  “其實也還可以。”李安將手機還給方永波。

  方永波更加直接:“尼基塔彈得很好,很勃拉姆斯。”

  李安:“嚴謹,傳統,純粹。”

  “還是當老師的總結到位啊。”方永波笑了笑,接著話音一轉:“比你今天彈得如何?”

  李安:“比我彈得好。”

  方永波:“好在哪里呢?”

  李安沉:“比我透徹。”

  方永波:“他在十年前就已經是一名職業音樂會鋼琴演奏家,經驗上你不可能比他豐富,他清楚怎么展示自己的才能。”

  李安:“的確,他的錄音也非常值得學習。”

  “但是,”方永波指了指手機,“整體卻是很糟糕的演出。”

  這個嘛,李安又重復了剛才的話:“其實也還可以。”

  方永波擺手:“你今天的表現可以打八十分,尼基塔可以九十分,沒有問題。”

  李安點頭。

  方永波繼續說:“廣交今天可以打一百分,沒有問題。”

  李安點頭。

  這時方永波問:“今天的蓉愛可以打多少分?”

  李安想了想:“八十分。”

  方永波:“五十分不能再多了,銅管聽得見嗎?弦樂的弓法你有注意到嗎?整個舞臺全靠鋼琴帶著往前跑,指揮在拖速度,樂隊像擺設。”

  李安:“因為您不在。”

  方永波:“的確,這幾個月我沒有參與任何排練演出工作,外界都傳我要退了,這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知道我為什么這樣做嗎?”

  李安:“整頓。”

  方永波:“你認為廣交和蓉愛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李安:“十年?”

  方永波:“至少十五年,也就是說我們距離國內一流樂團的水平還要再奮斗二十年。”

  一頓,“廣交的已經辦了二十個音樂季,這里越來越多的樂迷會自發地關注廣交的音樂會,市民追求這種新風尚,月季套票銷量逐年上漲,每周有音樂下午茶一票難求,廣交的發展已經走上了一個新的軌道,古典音樂在這里已經悄然改變了城市的文化生活。”

  李安:“確實,元旦假期已經過了,這兩天這里還能看到許多游客。”

  方永波:“星海音樂廳已經是一張重要的城市名片了,反觀我們呢?”

  李安:“這里還有其他因素吧,城市的經濟水平,地域文化差異,客觀差距還是擺在這里的。”

  方永波:“那我們怎么辦,坐以待斃嗎,廣交這些年依舊不懈余力地探索讓各種市民走進交響樂世界的渠道,包括舉辦開放日,組織藝術講座,舉辦線上線下的音樂家訪談等等,這里有許多值得我們借鑒學習的經驗。”

  李安:“稍等波哥,有些方案是您任職期間提出的吧。”

  方永波:“是啊,可我終究是個蓉城走出來的娃兒,我早就有心想回去了,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終于蓉城要重組樂團,我接到邀請的第二年就帶著清風回去了。”

  李安:“您當時下了很大的決心。”

  方永波:“話好說,事難做。”

  李安:“可以想象。”

  方永波:“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需要我來全面主持工作,當時我里外一肩挑,所有大事小事都是我一句話的事。”

  李安:“聽起來非常不容易。”

  方永波嘆:“當真是不容易,沒錢啊,你以為他們為什么那么迫切地找我回來,重組初期哪兒都是花錢的地方,光等,等到手里花黃菜都涼了,只能自己想辦法,誰也指望不上。”

  李安:“您辛苦了。”

  方永波:“想干成一件事哪有不辛苦的,其實現在回頭看看,也還算順利,除了拿錢,他們其他方面也算是給予了我最大的支持。”

  “度過了最艱難的重組期,樂團走上正軌之后發展得就很快了,其間又招來了許多優秀的年輕人,持續為樂團補充新鮮血液,娟子和李輝他們都是那個時候進來的,你看現在都是獨當一面的好手。”

  李安:“都是您親自考核的。”

  方永波:“是,當時我組織的考核非常嚴格,一個蘿卜一個坑,絕對不養閑人,考核期間我誰的電話也不接”

  李安笑:“威武。”

  方永波跟著笑了笑:“但李安你可能不知道,當時我沒有行政管理的崗位。”

  李安:“崗位是虛的?”

  片刻。

  方永波搖頭一嘆:“你錯了,行政管理對于一個樂團的發展起著決定性的重要作用,他需要樂團管理者在眾多客觀條件下,以樂團集體利益為前提來做出決策,同時還要兼顧公平,換句話說,他的權力非常大。”

  李安:“您當時行使這樣的權力,卻沒有對應的身份。”

  方永波:“現在也沒有。”

  李安:“啊?”

  方永波似乎很滿意李安此刻的表情,接著摸出煙盒。

  李安連忙起身點煙。

  方永波深吸一口,然后吐了吐嘴:“從一開始他們壓根就沒打算給我這樣的權利,只是他們那會沒辦。”

  李安跟著吐了一口煙,“其實也能理解。”

  方永波:“音樂總監加樂團經理,換成我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當然能理解,所以我也一直沒有對此提出過什么,包括后來他們在樂團的人事任命和樂手選拔機制上提出的一些建議我也都默認了,這是我該讓步的地方。”

  李安:“因為樂團已經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了。”

  方永波露出欣賞目光:“正確,但我沒有想到這幫人這么快就想把我擠下去。”

  聽到這,李安算是把前因后果串起來了:“但蓉愛若想繼續往前走,就不可能離不開您。”

  方永波:“可他們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隨便換一個指揮就能頂替我的工作,他們也不是想把我攆走,他們只是需要我退居二線,把一個他們認為合適的指揮推到臺前。”

  李安:“孔指揮。”

  方永波:“孔超心性不壞,就是能力差了點,搭臺子有余,親自上陣壓不住場。”

  李安:“能從今天的排練看出來,看得出孔指揮下了很大的功夫。”

  方永波:“沒辦法,所有人都給了他這個機會,事實證明他就是沒有這個能力,我沒有讓清風他們故意為難他,今天的舞臺就是他的能力體現。”

  良久。

  李安:“波哥,其實我有個疑惑,我不知道您說的他們具體是誰,但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容不下您,按說您始終是在為樂團的發展做貢獻,或者說您的存在妨礙到他們什么了呢?”

  方永波:“你知道這個樂團為什么重組嗎?”

  李安:“為了打造團廳合一的城市名片,第一次和您見面的時候,咱們就聊過這個問題,蓉城這些年高度重視音樂文化產業發展。”

  方永波:“現在這張名片有了嗎?”

  李安:“如果不和頭部的幾家比,就整個西部而言,我真覺得算是最大牌面了。”

  方永波:“這不名片已經有了嗎?”

  李安:“我明白您的意思,所以蓉愛不是應該作為親兒子項目繼續加大發展力度嗎,在這個問題上大家的訴求難道不是一致的嗎?由您掌舵的蓉愛只會越來越好,這不是所有人的共同期盼嗎?”

  方永波又笑了:“要不人說咱們搞音樂的人始終都有單純的一面呢,你錯了,你以為的名片和他們需要的名片是兩個概念。”

  李安:“兩個概念。”

  方永波:“你理解的名片是一種文化自強,是一種城市樣本,而他們只需要一張能搞錢的身份就足夠了。”

  李安接著自顧自地又續了一根:“所以呢?我覺得我沒有理解錯啊,蓉愛發展得越好,他們搞錢不就來得更容易嗎?”

  方永波心笑這個李安怎么還沒有轉過彎,“我問你,你現在上一節私人課程多少錢,聽清楚,私人課程。”

  李安:“五百。”

  方永波:“少了,但就按你說的五百,我可以理解為你基于你目前的個人成就,五百是你要價的底氣。”

  李安:“是。”

  方永波:“那么你需要多費多少金錢和精力去進行全方位的綜合自我提升,才有底氣叫價八百。”

  李安算了算:“沒法計算。”

  方永波:“例子不太恰當,但道理差不多,明白了嗎?”

  李安:“.明白了。”

  方永波:“和你一樣啊,蓉愛發展到現階段已經是一張可以盈利的名片,五百真的不多嗎?”

  李安嘆:“不少了。”

  方永波:“你知道蓉愛繼續發展還要往里面再砸多少錢嗎?這里面還有任期的問題呢,投入產出比一算,誰傻啊,現在往里面扔錢,圖什么啊。”

  李安忍不住又嘆了一口。

  方永波將煙頭掐滅:“能掙錢的項目才是親兒子,賠錢的項目,那是敗家子。”

  李安:“.我操。”

  方永波起身走到窗邊:“李安,不瞞你說我早就累了,錢啊,權力啊,這些東西我從來不感興趣,我搞了一輩子音樂,也算是有那么一點成績,但我始終記得我是從哪兒來的。”

  “最后的一點愿望吧,就是想把咱們本土的樂團真的做起來,把他做成,就這么一個單純的想法。”

  望著方永波的背影,李安耳邊似是又響起方永波剛才的話:要不人說咱們搞音樂的人始終都有單純的一面呢。

  “趕超一流那不是我的任務了,可能真得等到王小虎和車琳他們這一代了。”

  “我的任務就是在這之前,開墾一片肥沃的土壤,就這么簡單,為他們,也為你們,這次我就要親手把他們手里這張虛偽的名片撕掉。”

  李安一怔。

  “所以不用有什么心理壓力,有我在,有些事還輪不到你們,放松點,安靜地看著就行了。”

  此時此刻,李安說不出話,他只覺得有一團炙熱的火焰卡住了他的嗓子。

  片刻,他將這團火焰狠狠咽下。

  對比方永波所面對的問題,他那點因為瞻前顧后所產生的自我情緒簡直不值弱爆了,就像王小虎似的。

  不,人家王小虎還有勇氣兩次拒絕方永波的合影提議呢。

  那就戰斗吧,尼基塔。

  李安能做的也就只有贏下屬于他的個人戰場了。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波哥您放心吧。”

  方永波轉過身,正見李安向他鞠躬,接著笑了笑,可笑容在下一秒微微一僵。

  “行了,就這么多了。”

  見李安一副不想走的模樣,方永波也不裝,撫著肚子就往衛生間跑:“一會給姚立斌打個電話然后給我發個信息。”

  三秒鐘,李安消失在方永波的房間。

  只留下一句,“收到!”

  衛生間馬桶蓋上,方永波捂著額頭一臉“痛苦”,沒錯,今天他也吃多了。

  隔壁的隔壁。

  王小虎從衛生間出來之后打了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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