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藝考生的課，徐麗接李安前往書人。
今晚管樂團要加排。
“穆欣同意過來了。”
李安還沒記號安全帶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講了出來，“剛才林幽幽給我來電話了。”
徐麗當然也開心，這種師資的確是可遇不可求的，“太好了。”
“是啊。”系好安全帶，李安拿出手機，嘴角一揚，“來了。”
他本以為是穆欣驗證通過的消息，結果打開一看，是季洋發來的。
海報做得很漂亮，貼得也很漂亮，可這馬邦德是誰？
他們鋼琴系有這么一位師哥嗎？
八萬一：不認識，你聽誰說的？
片刻。
季洋發來一條語音：貼海報的同學說他們剛才碰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師哥，教他們貼海報，還幫忙了，那個師哥說自己是鋼琴系的畢業生。
李安語音回復：瞧咱鋼琴系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那可能就是咱們系出來的，不過我真沒聽過這個名字，年齡很大嗎？
小季：他們說看著有點老，像三十多歲，有點憔悴，那個師哥說他后天也會來看。
李安：行，到時候我瞅瞅，可能我見過，只是對不上名 小季：后天下午四點半哦，老師你幾點出發，我爸提前去接您。
李安：不用不用，給你爸說不用管我，我到時候不一定從哪出發，你也別管我，忙好你自己的。
小季：嘿嘿！老師我排練啦！
徐麗問：“季洋后天下午有演出。”
“嗯，他們弄了個小樂隊。”李安放下手機，“一直都不知道他們弄得怎么樣，后天去瞅瞅。”
徐麗：“是搖滾樂隊嗎？”
李安：“有搖滾曲目，但應該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有唱的，有純音樂表演的。”
徐麗：“有吉他？”
李安：“那必須。”
徐麗：“還有多余的票嗎？”
李安哈哈一笑：“不但不要票，八成聽完還能帶個小禮品走。”
徐麗：“那我得去看看。”
李安：“后天下午你怎么走，你要從家走就把我帶上。”
徐麗：“還真不一定，到時提前聯系。”
一頓，“這兩天訂車很合適了，你關注的那兩款車優惠力度有驚喜。”
李安：“哎。”
徐麗：“怎么。”
李安：“我昨天又糾結了，又想先看看房子，徐姐你覺得呢。”
徐麗：“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糾結一下。”
車子沖過十字路口，朝著書人開去。
今晚對于徐麗而言又是值得期待的一晚，一會王小虎將以指揮的身份走上指揮臺，正式排練樂團。
鑒于昨天下午王小虎的表現，李安預計今晚他得“治一治”王小虎。
并不是每個社團成員都有良好的技術與樂團合作意識，或者說對于書人的管樂團，目前還遠遠談不到這兩個問題。
而王小虎昨天下午跟著李安聽完各個聲部的排練后，表現出了諸多這樣和那樣的“抱怨”，這讓李安非常不滿意。
由于當時張淼和王文陽也在場，李安給王小虎留了面子。
如果今天王小虎今晚繼續如此，那李安必須就得敲打一下王小虎了。
作為一名指揮，這種心態是要不得的，如果從現在就養成這種心態，對于未來的發展是非常不利的。
對此徐麗告訴李安打就是了。
“徐姐今天怎么回事。”
“圣誕節。”
區區一個圣誕節有必要堵車堵得這么厲害嗎？
李安服了。
就在這時劉兆成的電話打來，“安哥，校車出了點故障，林師傅正在想辦法。”
這都什么事，李安無語了，“這還想什么辦法，趕緊打車啊。”
劉兆成：“我們在高架橋上”
李安：“不是，你們沒事上什么高架？”
劉兆成：“師傅擔心堵車，你那邊還有多久？”
李安望著一眼無際的車隊，片刻后嘆了嘆：“林師傅是對的。”
下午六點四十，書人學生食堂門口，穆老師將集合完畢的管樂團成員帶向音樂廳。
王小虎一臉凝重地走在最后面，手里還捧著總譜。
龍舌蘭這首作品難度并不大，尤其在幾位老師在對其中部分段落做出刪減改動后，與樂團現階段的整體水平更加接近。
那么如何把這首曲目更好地在舞臺上呈現，他認為自己應該主動承擔起這個責任。
因為他是書人雙語交響管樂團的指揮。
整個下午他都在反思昨天。
昨天在與老師觀看過各聲部的分聲部排練之后，他和老師提了許多想法。
當時他確實沒有考慮那么多，但是中午和喬芝芝溝通過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喬芝芝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進行過專業系統地學習。
“你會彈鋼琴，會吹單簧管，和專業指揮學習指揮技法，和專業的美聲老師學習聲樂。”
而樂團大部分同學甚至連一節專業小課都沒有上過。
王小虎被喬芝芝的話點醒，喬芝芝說得沒錯，他沒有任何一個立場渴求大家要做到什么程度。
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也沒有任何指揮樂團的經驗，所以經過反思后，他覺得自己昨天的想法實在過分自私。
盡管他的出發點是沒錯的，他希望這臺節目能夠完美地被搬上舞臺。
反思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思想錯誤，也讓他重新審視了眼下的情況。
樂團目前的水平就是這樣，短時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改變。
既然客觀條件無法改變，那么他該怎么做出調整呢。
如果無法按照原先的設想來讓大家完成，退而求其次，他認為目前應該舍棄的是速度。
用較慢的速度來換取讓更多的樂手將譜面的完成度提高，從而先穩住整體的音樂質量。
在音樂質量能夠一定程度保證的情況下，再去做一些情緒上的變化。
老師說如果作曲家讓兩個相同的句子接連出現，可你把他彈成一模一樣的，那你就得反思了。
秦老師也給他舉過類似的例子，重復段落出現時，指揮眼前必須亮起警示燈。
“哎呀！”
“起喲我去！”
只顧著看手里的譜子，王小虎沒注意到隊伍已經停下來，撞到了前面的女生身上。
“對不起！”王小虎忙合起譜子問道。
被撞到的女生搖頭說沒事，還和王小虎笑了笑。
笑得王小虎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時喬芝芝從隊伍前列跑來，帶來了李老師的消息。
“李老師給穆老師打電話說讓我們先進去對音。”
王小虎：“啊？誰對。”
喬芝芝：“你啊，穆老師讓你過去。”
王小虎深呼一口，點點頭大步朝著隊伍前列走去。
穆老師：“小虎，一會兒就交給你啦，校車出了點故障，梁老師他們得晚點到，李老師還在路上堵車。”
王小虎明白了，“穆老師，我們趕緊進去開始吧。”
集體對音這件事，王小虎沒有什么經驗，好在他兜里裝著校音器。
一進音樂廳，他趁著大家裝樂器的時候先上了舞臺。
在穆老師和喬芝芝的協助下，他把各聲部的座位定好，然后檢查了每一個譜臺。
由于各部的專業老師都沒有趕到，裝好樂器的眾孩們都有些迷茫。
“都愣著干什么，裝好樂器趕緊上來啊。”穆老師眼瞅著都著急。
王小虎也拍拍手：“按照我們昨天排的位置坐，上抬價注意安全。”
隨著一眾樂手走上舞臺，在幾位聲部長的帶領下，很快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大家又開始嘰嘰喳喳，王小虎走到指揮臺旁：“各聲部長管好各部的紀律。”
幾名小聲部長起身維持紀律，沒過幾秒鐘的時間，舞臺上便安靜下來。
這時又有一個單簧管聲部的小孩和一旁的小孩說笑，穆老師剛準備開口，單簧管首席林子洋再次起身喊道：“阮東鵬你再說話就別參加了，王老師昨天已經說了，誰不遵守排練紀律就取消誰演出的資格。”
有時候小孩他不怕大人，但害怕比他大點的小孩，尤其是在老師不在的時候，高年級的同學對于低年級的同學就是有這種“威壓”。
林子洋雖然之前也喜歡搗蛋，但是經過文化周的展演后，他現在非常遵守樂團的紀律。
不只是林子洋，許多老生都在活動過后產生了這種想法，他們喜歡現在的管樂團，誰要是破壞管樂團的紀律，就是他們的敵人。
跟在林子洋后面，又有幾個老生喊話新生和低年級的同學，頓時間整個舞臺上鴉雀無聲。
穆老師全程旁觀，心說李安帶的這屆管樂團孩子真不錯。
王小虎手一揮：“好了，開始對音，從單簧管聲部開始。”
十分鐘后。
王小虎手再次一揮，舞臺上也再次安靜下來。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他盡管心里著急，但表面依舊無比鎮定。
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第一次走上正式的指揮臺要如何如何，但他此刻站在指揮臺上早已忘卻了那些幻想。
他此刻很著急。
完全不同于上一次給眾人對音，上一次只有每個聲部長參與對音，可今天是給所有人一起對。
難，真的好難。
就拿長笛聲部來說，明明每個人在經過他的調整后，吹的la音都能在消音器上顯示的A左右徘徊，但是讓整個聲部一起吹la，就會出現各種打架得到音波，異常刺耳。
所有聲部加在一起之后，簡直沒法聽了。
他能聽見，自然現場每個人都能聽見。
顯然此刻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的音還沒有對準。
穆老師也很頭疼，因為他不懂管樂，看王小虎剛才的一通操作，他只能說如果讓他來，只能讓對音的效果更差。
“穆老師，請問現在幾點了？”王小虎問。
穆老師看了眼手機：“七點零五。”
王小虎心一橫，不能再對音上再耽誤時間了。
如果換成昨天，他必須把每個人的音都對準才能進行下一步，但是今天他放棄了。
并且他再次意識到，上次他在極短時間內給幾個聲部長對準音不是他有多厲害，是大家的水平擺在那里。
“來，我們先進行分拍練習，從引子開始看，薩克斯聲部請注意。”
王小虎正說著，一個孩子忽然舉手：“我譜子落在素養班教室了。”
“還有誰的譜子忘在教室了？”喬芝芝直接問向大家。
六個舉手的，喬芝芝接著轉向穆老師，“穆老師，您有鑰匙嗎，我去拿。”
穆老師：“我去，你在這協助大家排練。”
王小虎聞聲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喚回：“薩克斯聲部注意，引子部分你們是節奏，盡可能把每個音都吐清楚，打擊樂架子鼓先聽，側通鼓四小節后直接進。”
側通鼓小鼓手點點頭。
“來，前八小節準備。”
薩克斯聲部全體小樂手架起樂器，王小虎并沒有急于開始，而是再次強調節奏和速度：
“噠，噠，噠，空噠啊噠—噠，噠噠噠！”
“這個速度就可以了。”
說著他舉起雙手，“四拍預備拍。”
右臂懸空，右手一下一左一右最后一道漂亮的上揚弧線，再落的一瞬，薩克斯聲部首席第一個吹響了re音。
緊接著其他薩克斯小樂手才跟進。
“停。”
王小虎雙手一收，“再來，這次注意呼吸，希望大家能跟著我，在我最后手往上揚的那一下一起呼吸，然后再進。”
眾人點頭。
王小虎環視一圈，再次舉起右臂。
下—左—右—上。
隨著他最后的動作，所有人看著他的面部表情和他一起吸了一口氣。
下一秒，一聲整齊而又洪亮的re音從薩克斯聲部上方升起。
好多了，至少整齊了，王小虎心里想著，如果能再控制一下音量就更好了。
但是這次他沒有打斷，大家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先讓大家把這首曲子拉一遍下來。
這樣大家對于這首曲子的合奏框架就能做到一個初步的了解，這個初步的了解在他看來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同樣的，每位成員也都聽到了這一遍薩克斯的“驚艷”開頭，這對于大家而言足以增強他們一遍成功的信心。
樂團緩慢地將音樂向前推進，喬芝芝一旁觀看著，時不時會看向指揮臺一眼。
每次她看向王小虎的時候，王小虎都在全神貫注盯著樂團的某個區域，露出鼓勵的微笑。
她只覺得此刻舞臺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棒，恨自己不會一樣吹奏樂，這樣她也能加入這場有趣的排練了。
“哦？”
停車場，李安聽著手機快速下了車，等徐麗從駕駛位下來，二人快速朝著音樂廳的方向趕往。
電話里穆老師正在復述剛才舞臺上發生的一切。
李安有那么點意外。
不自覺間又加快了腳步，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徐麗都快跟不上了。
忽的腳步一停，李安換了個方向：“這邊走。”
徐麗輕喘一口，隨著李安朝著音樂廳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