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李安再沒有聯系過老湯，老湯也沒有和他發過信息。
昨晚老湯夜里發了條朋友圈：塵埃落定。
配圖是一根飄在藍天上的白色羽毛，天很藍，羽毛很白。
三爺評論沖啊！小米評論沖沖沖！
如此文案，如此配圖，李安很難想象老湯發這條朋友圈時的心情。
今天早晨李安刷到這條朋友圈也給老湯點了贊。
周三社團課正常排練，午飯過后李安提前一個小時趕往書人。
明天就是圣誕節了，距離元旦越來越近，學校又開始忙著布置舞臺了。
李安去現場看了圈，看得出學校還沒有從今年六一的陰影走出來，比起六一的舞臺，元旦的舞臺看起來要簡單許多。
簡單也有簡單的好處，整潔。
看了一圈提了提意見，接著李安趕往了綜合樓。
今天下午的排練談不上順利，好在幾個管樂老師給孩子們設計了舞臺動作，很有范，配著動感的音樂，李安已經預料到現場演出時的效果。
但是前提是接下來一段的加排全員必須下苦功夫，還有王小虎。
小虎子心態有點問題，還沒站上指揮臺，就表現得有些苛刻。
排練結束后李安和張淼單獨聊了會小北的問題。
周天他就收到張淼發來的小北上課視頻，小北似乎在打擊樂上有那么一點靈性，第一次控制鼓槌就能把打出漸強減弱的感覺。
李安認為這源于小北本身做事的認真細膩。
經過兩天的學習，小北已經能把加勒比海的譜子打出個七七八八，這自然少不了周六課上小車悉心引導。
其實鋼片琴不難，它和鋼琴的鍵位排版是一樣的，會彈鋼琴的人拿著鼓槌都能在鋼片琴上打出調調。
昨天張淼找人幫忙給實驗運了一臺鋼片琴過去，費用自然是小北家里出的，到了下午李安收到了高老師發來的信息，對小北各種肯定，對他各種感謝。
李安覺得也沒啥謝的，互相幫助唄，他也不是為了讓小北媽媽心里好過才說他幫小北還有別的目的，他確實有考慮過實驗初中部。
這位上道的高老師就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不過他得慢慢來。
「安哥，小北很適合學打擊樂。」
「怎么說。」
「昨天鄭老師給我發信息，說小北這兩天睡覺前還在床上打啞鼓。」
張淼說這是一個打擊樂手的基本自我修養。
「好！」李安開心。
晚飯李安沒有和大家一起吃，回家做了干撈面。
所謂干撈面就是把面條煮熟撈出來，再煮點青菜，青菜脫水鋪在晾干的面上，再添入辣椒、鹽、香油，拌開即一碗傳統的西北干撈面。
雖然是素面，但是香辣可口，大冬天來那么一碗，再配以一口熱茶，晚上睡覺都能做個好夢。
不過說來這都是老一輩的吃法，現在年輕人吃干撈面的不多了，除非打小就習慣吃。
李安就是吃習慣了，小時候回到家，一聽今天要吃干撈面，那他必定得準備大干一場。
因為陳璇不愛吃，之前李安做過幾次之后也就不怎么做了，陳璇走后，他有一次給小車做了一碗。
車兒說喜歡吃，再后來師生二人時間緊張了，就吃干撈面，因為確實方便好做。
看著小車捧著碗猛扒面條的樣子，李安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又從自己的視角里感受到了安媽當時的心情。
老媽當時看著自己這么能干，應該是非常滿足的吧。
「真好吃。」
小車放下碗，碗里被吃得干干凈凈。
「吃飽了嗎？」李安問。
小車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打了個可愛的飽嗝：「這就飽了。」
李安：「碗放下去做作業吧。」
小車：「老師今天我刷碗。」
李安：「馬上期末了，特殊時期，今天算我替你干的，后面你得換回來。」
小車取來筆，順手取了張便利貼，彎腰打了張欠條，冰箱上一貼，「老師我去做作業啦！」
這丫頭。
李安樂呵呵的收拾碗筷去了廚房，利用刷碗的功夫她和陳璇撥去視頻。
視頻一接通，小米老師鼻尖都在冒汗 「這么難練嗎？」他問。
小米老師確定了論文研究方向，這幾天正在各種用長笛短笛模仿各種華國民樂器的聲音。
「太難了。」嘴上說難，但小米老師眼里的興奮勁是難以言喻的。
就在這時，視頻外一聲非常奇怪的笛聲傳來，有點像嗩吶。
接著李安就看到鏡頭緩緩轉向一旁，幾米開外的譜架前，德伯斯特老爺子正持笛皺眉，吹一下便停下做出思考模樣，非常可愛。
「教授這兩天走火入魔了。」小米老師小聲笑道。
李安哈哈一笑：「好，真好，看來你的論文選題中獎了。」
小米老師悻悻道：「也不能這么說，現在問題很多，還是缺少案例和資料，教授剛才還給他的師兄繆勒教授打了電話，繆勒教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選題，他非常感興趣，正幫我們找資料呢。」
李安感嘆多好啊，「有什么需要我這邊幫忙的地方你說，蓉院民樂這塊也是可以的。」
陳璇：「嗯嗯，不說了，我繼續啦。」
李安：「趕緊練你的，對了，繆勒教授那邊你找機會，回頭請人家好好吃頓飯。」
陳璇：「不用，這邊沒有那么多事。」
李安：「你先別說不用，地球是圓的，哪兒都一樣，你找機會和德伯斯特教授聊聊，旁敲側擊地問問繆勒教授喜歡什么，這事聽我的，人家怎么也是一個系主任呢。」
陳璇：「好吧，一會你直接睡，到時候給我發個信息就行了，下午我們有個小排練我不方便看手機」
李安：「哦了。」
掛了陳璇的視頻，李安心情一片大好。
看情況陳璇考學這事應該沒什么意外了。
兩天沒給家里打電話了，刷完碗李安打開抽油煙機點了根煙，接著給安媽去了電話。
「媽。」
「安子吃過了，」電話那頭安媽聽起來很開心，「我剛和你爹說晚上給你打個電話。」
李安：「吃了吃了，你們鬧得啥吃的？」
安媽：「干撈面。」
李安：「哎喲，你們鬧點肉吃呢么。」
安媽：「中午剛吃的魚，你爹吵著晚上要吃干撈面。」
李安：「那行，我看這兩天家里下雪了，我爹腿不咋吧。」
安媽：「好著呢，周五別三牙子不又帶著去醫院了，醫生讓他少吃點藥了。」
李安：「他給我說了，我就說下雪了，你們少出去轉，多在家待著看看電視。」
安媽：「嗯嗯，你不用操心我們，都好著呢。」
李安：「姥爺這兩天你去看了嗎？」
安媽：「昨天剛去了，還行，昨天晚上吃了喝八寶粥嗎，吃完了。」
李安：「能吃東西就好。」
安媽：「哎喲，這次堅持別醫生都 說你姥爺挺過來了，再活個三五年沒問題。」
李安：「那就好那就好。」
安媽：「你這兩天還忙呢么。」
李安：「就那樣，還行吧，我月底沒啥，就是學生們的事多，又考試又演出。」
安媽：「那你得給別娃娃們好好弄呢。」
李安：「是是。」
安媽：「小陳這兩天咋樣。」
李安：「她辛苦，又準備考試又準備論文，不過都挺順利的。」
安媽：「那就好。」
這時電話里傳來老李遠遠的聲音，「你快問他。」
片刻，「你爹和你說。」
李安樂：「喂。」
老李的聲音傳來：「你那啥聲音，油煙機響著呢？你不吃了嗎？」
李安：「吃了吃了，我剛刷完鍋，燒鍋呢。」
老李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牛羊肉再給你寄點么，再給你炒點醬，冰箱能塞下不。」
李安思考片刻，「爹這樣，你給我多寄點，分七份吧，一份十斤羊肉十斤牛肉，再給寄四箱枸杞，要一箱八盒裝的，兩箱紅的兩箱黑的。」
老李：「你慢點再說一遍，你媽記一下。」
李安：「不用，一會我給你列個單子發過去。」
老李：「行，你發給我就行。」
李安：「哎爹，你過年怎么放假的。」
老李：「我照常么，看到時候怎么輪班了。」
李安心里一動：「能弄個一周假期嗎？」
老李：「咋話？」
李安：「沒事，我就問問，行爹不說了，我這邊忙了。」
老李：「嗯嗯，別熬夜，早飯要吃。」
李安：「哎喲喂。」
老李：「撂了撂了。」
電話被掛斷，李安又續了一根煙。
幾個孩子那天說讓爺爺奶奶來過年，李安當時想都沒想。
可這兩天他老琢磨這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一來他過年確實忙，來回跑折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也想讓老爹老媽來看看他在舞臺上的表現。
說來慚愧，老爹老媽一直沒現場看過他的音樂會。
可他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在，尤其是姥爺，上次老爹偷偷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姥爺不太好。
不過老媽這次檢查沒問題，好事好事，這到了年底了，好事都來了。
開心啊。
到時候看吧，要是真把老兩口弄來，在這過個年，想想也挺美。
至于住宿的問題嘛，釘子的腿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就算釘子腿好了，寒假小車也得一直住在這，得備賽。
他睡書房，車還是小屋，老兩口住他和陳璇的大臥室。
可以，陳璇那邊肯定沒問題。
哎，房子再大點就好了。
想到房子，李安又有點動搖買車這件事了，等這次招生結束，加上他這一系列的演出費用，首付肯定是夠了，然后拿現在的房租定到時候的房貸。
就是不知道明年房子能不能降點，目前的形勢他也看不出什么，這個月降點，下個月漲點的，誰能把握住，雖然整體是有向下的趨勢，但誰又知道明年的政策呢。
在觀望觀望，不行明年就在附近把房子解決了，附近是貴點，貴點貴點吧，陳璇喜歡這兒的環境，他也在這住慣了，并且小車也方便。
「練琴練琴。」
一周差不多也過去了，李安覺得自己可以再摸摸勃二了。
距離演出也只有整整二十天了。
海市。
海院校園里，老湯漫無目的閑逛著。
校園里到處都是琴聲歌聲，馬上圣誕節，接著元旦，所有孩子都在忙碌著。
整個校園里似乎只有老湯一個人是閑著的。
從前他沒覺得這些還在學校里的弟弟妹妹是孩子，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后，現在再看到這些弟弟妹妹，他覺得這就是一群孩子。
老湯下午吃完飯就出來了，他不想讓父母看著他憔悴的樣子，更害怕聽到父母的嘆息。
離家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最好的朋友都不在身邊，從前他還覺得師門是自己另一個家。
現在他也不知道了，就像他發的那個朋友圈，羽毛將飛向哪里，他心里很亂。
就這么地，他又走回了校園。
至少看著校園里的某處場景還能將他的回憶帶到某個冬日傍晚，他們三劍客嘻嘻哈哈并排齊步走的畫面。
就在他此刻腳下的這條小路上。
就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也不知道繞著校園走了多少圈了，老湯走不動了，找了出長椅隨意坐下。
口袋里摸出煙，點燃一支。
把煙抽完，他掏出了手機。
"幽幽姐在嗎。"
五分鐘后，他收到了林幽幽的回復。
一通長達半小時的通話結束，老湯的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
眼里有光，再憔悴的笑容也是充滿希望的笑容。
掛了電話，老湯給林幽幽又去了條信息：謝了幽幽姐。
幽幽姐：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老湯：我已經想好了，活了這么大，我從沒有這么痛快地決定過一件事。
幽幽姐：如果沒有那名叫薛莉的女孩在蓉城，你還能這么痛快嗎？
望著林幽幽的信息，老湯又笑了，他掏出掛在胸前的小葫蘆摸索片刻。（卷三181：520的蝴蝶）
老湯：這點我不否認，不過即使沒有薛莉，這趟蓉城我也去定了，你剛才說的，李安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老板，但他一定不會虧待朋友。
幽幽姐：我怕你這趟去了就回不來了。
老湯：哈哈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
隨手屏幕上一劃，老湯打開了智行。
說走就走的旅行，哪里等得了天亮。
德國東部一小鎮，林幽幽看到老湯發來的訂票信息，心里不由感慨。
不得不說李安的運氣真是好，如果欣欣也決定去蓉城，那李安的班底就徹底結實了。
欣欣的能力和人品絕對不在老湯之下，專業更是沒得說，就是脾氣有點.
有了老湯和欣欣，恐怕蓉城范圍內，再沒有哪一家鋼琴培訓機構有這樣的師資水平了。
老湯：替我保密，讓我先享受兩天假期。
林幽幽：路上注意安全。
回完老湯的信息，她又給穆發了條信息。
"錢要回來了嗎？"
一小時后。
穆欣回復：只要回來一半，另一半賠醫藥費了 林幽幽直接撥去電話，結果被對方掛斷。
穆欣：地鐵太吵，沒事林姐，我把老板頭打爛了，剛從醫院出來，我人一點事沒有，放心！我正準備到家聯系你，我這邊結束了，房東周天過來驗房，如果新老板那邊提供住宿，我元旦就先不回老家了，去幫幫忙。
一時間，林幽幽不知該為李安高興還是頭疼。
但愿一切順利吧。
會順利。
林幽幽：你不是還等著看你新老板的音樂會嗎？
穆欣：房東大叔同意我提前退房了，這樣我就能省下一千六的房租，哎，眼下還是錢比較重要！
林幽幽：那你買的票怎么辦？
穆欣：五折掛咸魚了，替我保密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