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唬我,我唬人的時候,你還玩尿泥呢!”老樸用戴著手銬的手,使勁拍桌子,渾身用力,恨不得力拔椅兮。
審訊民警呵呵一笑:“老樸你別著急,你這個樣子,人設就崩了。”
“你不是要看我混社會的樣子嗎?這就是老子混社會的樣子。”老樸憤怒的像是一只刺豚,眼睛都要爆出來的樣子。
“你生氣,是因為我說中了吧。”審訊民警沒想到這么簡單,他原本以為會是一場硬仗的,但回憶起來,鋪墊都已經讓江遠搞定了,而老樸面對死刑的威脅的時候,情緒并不像是他此前表現出來的那么穩定。
老樸開始搖動椅子,挪動屁股,掙扎著從束縛中逃出來。
自是無果。
審訊民警安靜的等待,等他發泄夠了,才冷冷的道:“鬧夠了,咱們就繼續審訊了。”
老樸低聲道:“你說工具痕跡什么的,都是瞎扯的東西…”
“你知道我們當年為什么沒抓住你嗎?”審訊民警突然反問一句。
這個問題太關鍵了,老樸自然也是想知道的,因此瞬間被硬控。
審訊民警跟旁邊的民警對視一笑。正常來說,警察是不會給嫌疑人透漏太多信息的,甚至可能一點信息都不透漏,連為什么抓你都不說的都有,就讓你不停的交代,以至于抓雞的逮了一群鴨回去的也有。
不過,老樸這個人是不太一樣的。他是老江湖了,而且不是那種始終在底層掙扎的氣氛組式的老炮。他是真的混到過錢,發過大財的老江湖。
眾所周知,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將自己的思想塞進別人的腦子,以及將別人的錢揣進自己的口袋里。
能在一個行業里賺到錢的,特別是賺到大錢的,至少對這個行業是有相當的了解的。
正如老樸自己說的,唬他,還是很難唬的。
這時候,就是需要真東西的時候,是需要拿證據的時候。
審訊民警不是江遠那種一個小時抓三個的警察,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審訊老樸,花費幾天時間都不重要,因此,他早有準備的道:“我們當年沒有抓住你,是偵查方向錯了,沒有想到受害人是因為底商的出租問題而被刺死的,更多的是考慮財產的分配和繼承問題,還有他以前的仇人之類的…”
審訊民警笑一笑,格外詳細的解釋道:“租金是隨行就市的,后來租給了你老板,也算是市價。而這個受害人本身,又是個比較橫的人,他名下幾千平米的底商,來的也不是那么干凈。按照誰獲利最多,誰就最有可能是兇手的原則,我們繞了一個大圈子,都沒能偵破該案。”
受害人的幾千平米的底商是在京城的底商,即使是18年前,依舊是普通人難以擁有的財富,再加上其他財產,以及其生意伙伴和家人親戚的爭產,就讓警方將關注點偏移了。
當時的警察沒有想到,兇手竟然是一名想要租下這些底商的準租客。
偵查方向錯了,案件自然沒能偵破。
審訊民警說到這里,看看老樸,笑道:“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你了,就盯著你來調查這個案子,你說會有什么結果?”
老樸故作淡定的道:“我不知道你們想要怎么冤枉我,但這么多年前的案子了,不能你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那把刀其實挺有名的。”審訊民警先道:“你挺喜歡它的,對吧,后面是你老板要求,你才丟棄的吧。”
老樸繃著臉不說話。
審訊民警笑笑,道:“你看,你用那把刀,做過三次傷害案,做過一次兇殺案。你說兇殺不是你做的,受害人也不能跳出來指證。但這三起傷害案的受害人可都活著呢,你的照片拿過去,他們就認出來了!”
審訊民警掰著指頭,道:“你的那把名刀,難倒還借給了別人使用了?”
老樸一言不發。他是老罪犯了,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審訊民警給挖的坑。這要是承認了借給別人,那首先就認下了三起傷害罪,中間可能還有重傷害。
剩下的,借給誰也得說清楚。在沒有預先敲定頂罪的前提下,隨便指一個人是沒用的。
對刑警來說,你要指認對方借了刀,你就要說出時間地點,借用的原因,回頭警察把對方給抓了,也會問同樣的問題。對不上,那就一定是有一個人撒謊了。
男女朋友吵架,經常吵不清楚,是因為沒人做吵架記錄,沒有使用錄音筆和錄像設備。否則,仿效審訊模式的話,總是能分出一個勝負的。
國外的審訊其實也類似,所以律師才會提醒當事人“一個字都別說”。
而在國內,刑警不結束審訊,律師都別想見到人。
老樸是全憑經驗來對抗審訊的。
坐他對面的刑警,隔著鐵柵欄的窗戶,笑了笑,然后敲敲臺子,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那我再給你說幾樣?”
“請。”老樸已經覺得有點不妙了,但還是想聽聽警方有什么證據。
他現在存著的心思,是那把刀已經處理掉了,當年少不更事,好不容易得了把尼泊爾的好刀,用過了也舍不得扔。
當然,最后用那刀殺了人,總歸還是給扔掉了。至于說,當年殺人的時候為什么不換把刀,那可是殺人,自然是要用最順手的武器!
18年前的老樸,過的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哪里想得到后來能洗白上岸呢。
審訊民警的手在文件上拍了一巴掌,道:“老樸,你還記得自己當年吹過的牛嗎?”
老樸一個激靈,轉瞬道:“吹牛的事,算不得真的。”
“監獄里吹的牛,有些還挺真的。”審訊民警頓了頓:“關鍵有人還記的特清楚,細節都跟現場勘察對得上,警方可沒對外公布這些!”
現場指證是刑事案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也是避免冤假錯案的重要手段。
刑訊逼供,屈打成招的,你讓他去指認現場,他也指認不上,細節說不清楚,死刑復核就過不了,嫌疑人想把自己送走都難。
換另一個角度,如果有人吹的牛跟真實的現場細節是一致的,那此人就值得懷疑了。
而在監獄里吹牛,又是監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個階段。
老樸再次沉默。
“還有,當日接應你的司機,你還記得嗎?”審訊刑警又說出一個關鍵人物出來。
這下子,老樸再也繃不住了,重復道:“你唬我?”
“唬什么啊,你老板的司機,諢名是跑尸,對吧。他做的案子也不少,被江神逮出來之后,為了立功,也將你給供出來了。”審訊民警說的輕輕松松。
這個證據其實也不夠硬,因為跑尸沒有見到殺人現場,他只是停在約定的位置,等老樸上車就開車走人了。
但是,跟前面的證據湊到一起,老樸的騰挪空間就非常小了。
“你們想怎么樣?”老樸有點撐不住了。
審訊民警簡簡單單的道:“你老板。”
“你們可想好了。我老板是上市公司老板。”老樸盯著對方。他不怕把老板供出來,他怕把老板供出來,老板沒事。
審訊民警肯定的道:“要的就是上市公司!”
“給我支煙。”老樸說出了審訊中的經典名言,在刑警和罪犯的世界里,“給支煙”就跟成年男女的世界里“我去洗個澡”一樣通俗。
審訊民警打開鐵門,進來給老樸點了支煙。
老樸使勁的吸了也一口,又一口,含了許久吐出來,道:“我要見江神,我只給江遠招供。”
“江遠的主業是法醫,而且也不是正廣局的民警…”審訊民警順口勸了一句。
老樸堅決搖頭,道:“我知道江遠干掉過一家上市公司,還毫發無傷。我不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