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區里是沒什么秘密的,何況是受壓迫的蘑菇人。
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孟成標就審出了結果,過來報告道:“已知的有三具尸體,有一個是互毆打死的,兩個抽死的,你聞到的味道,應該是三天前死的,當時沒人管,就被人弄到垃圾堆旁邊,咱們今天來了,團伙成員才讓人挖了個坑給埋起來了。”
“那就刨出來看看吧。”江遠嘆口氣,他現在兩只手香香的,正適合吃晚飯,多少是有點不想動尸體的。
“已經派人去刨了,另外兩具尸體,大概是兩個月前,四個月前死的,也都是找地方挖坑給埋了。再早的時間有沒有尸體,這些來得晚的就不知道了,要問團伙相對核心的成員了。”
“恩,不急,慢慢審。我先看看現場,再琢磨個勘驗的方案。除了必要留守的人員,其他人都退到寨子外面去吧。”江遠是純粹的技術員的思路,理論上,這個寨子都是證據了,自然是要盡可能的減少破壞的。
畢竟,死了三個人,其中還有一人是明確的他殺,放在地方上,掃一個面寬幾百米的小區,也不算大工程。
不過,窩棚區的復雜程度,或者說,它的信息密度比小區是多了太多,而且,這些人在騎山寨住了幾個月甚至一年多,隨著天性的釋放,互相之間也沒少做案子,江遠琢磨著,也不能就簡簡單單的用一兩個罪名將他們給涵蓋了,最好還是以開放性的心態,包容所有蘑菇人。
蘑菇人之間的犯罪也是犯罪,這一點是明確的。
“我們有帶不同顏色的標記牌嗎?”江遠在寨子里逛了一圈,扭頭問王傳星。
“就帶了黃色的標記牌,帶的應該不多。”王傳星在PAD上快速的查了一下。他們是帶著大量的裝備過來的,但勘察裝備在先期配送的范圍內,顯然是第二級的。
江遠想了一下,道:“那就用警戒帶,我指出來的位置,你們就給圈起來,一會作為重點勘察的對象。”
對這座混亂的,骯臟的,氣味詭異的寨子,江遠內心其實沒什么反感,甚至有一種樂在其中的挑戰感。
現如今的命案勘察,大部分都是在室內的。因為外面的監控和攝像頭多,普通的兇手就會覺得在室內殺人比較安心,分尸什么的也比較好處理。
而如果是以普通人死在自己普通的家里的水平來看,現場勘察人員需要勘察的面積也就是百十平米左右,小鎮縣城的可能大一點,大城市里的普通人可能就死個三五十平,百八十平的面積,單就面積來說,這個勘察難度和騎山寨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再進一步的說,這個騎山寨里幾百號人,一年到頭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還要進行各種合法和非法的勾當,要想理出盡可能多的罪惡,那勘察的難度就相當高了。
但江遠確實挺有自信的。他不僅有LV4的犯罪現場勘察,當年做拾荒老人的案子,他還獲得了LV4的垃圾分類。
就真的特別適合這個垃圾的現場。
江遠認認真真的給各個地段做了標記,準備回頭再細細的勘察。
對刑警來說,從垃圾堆里刨證據,可以說是基本操作了。
舉個栗子,就騎山寨這個樣子,首先可以刨出來的就是各種吸毒用品,因為寨子里的人雖然喜歡蘑菇,但很多人并不是獨喜歡蘑菇的。所以,垃圾堆里就可以找出來,包括但不限于各種針管、鋁箔錫紙、水煙器、煙槍、大小號的塑封袋、燒鍋、瓶子等等。
可以想見,這些物件都是沒有得到全面清洗消毒和痕跡去除的。那么,拿到一張最沒有特殊性的塑封袋,可以得到什么?
首先,給袋子做理化分析,可以知道袋子里裝過什么,在本案中,就是裝過什么毒品。
其次,可以輕易得到袋子上的指紋,通過指紋,就可以配對到所有拿過這個袋子的蘑菇人。
假設袋子上有5個蘑菇人的指紋,那么給五名蘑菇人做尿液檢測或者毛發檢測,或者直接安排到毒物實驗室檢測,就可以知道他們吸哪種毒品,如果跟袋子里的毒品種類一致了,那就可以認為該袋子是此人用過的。至于剩下的,自然是疑似販賣者了,否則,你們的指紋為什么在袋子上?
這時候,舉證的責任就倒置了,其他人得證明自己是通過什么途徑,接觸到了這個袋子,以至于留下了指紋。聚眾吸毒算是一個損失比較小的解釋。
至于其他的解釋,比如解釋自己是將之當貨幣來使用的——現行法律可不承認這樣的交易方式,或者說,將毒品當做貨幣來使用,就是毒品販賣,使用一次算販毒一次,用毒品買瓶水,被判7年理所當然。
如果說一個袋子還可能冤枉一個人,那更多物件的佐證就很容易將一名異形毒品的參與者釘死了,比如注射器,比如錫箔紙,比如燒鍋等物,不吸不販,你的指紋怎么可能在上面?
當然,實際上的勘察沒有這么復雜,配合審訊的話,嫌疑人愿意認罪,也就不用檢驗拆解的那么細了,底層的販吸人員,認罪認罰到10年以上,檢察官基本都是滿意的。
至于其他的罪名,尤其是大家互相舉報互相立功出來的罪名,后續再做疊加也就是了。
不過,這些都是很細致的活計了,也不是江遠一個人一兩天的時間能完成的。江遠走了一圈,劃定了重點范圍,就等著后續來更多的技術人員幫忙了。
這時候,三具尸體也都挖了出來。
兩具舊尸已經腐敗的很嚴重了,但才死了三天的尸體,哪怕是被埋在了較為潮濕的地方,此時的狀態也還看得過去。
王傳星問:“要做個尸表檢查嗎?還是直接運回去?”
“另外兩具運回去處理吧,這個比較新鮮的尸體,我現場解剖吧。”江遠說著,就讓人拿了法醫的勘察箱過來。
也不用找什么特別的地方,就在四周無墻,頂上無蓋的大院子里,江遠將尸體擺正,就在牧志洋和申耀偉的幫助下,開始了解剖。
一字切口,內臟取出,都是非常正常的流程。
以前的法醫,其實就經常在野外做解剖,事實上,寧臺縣的法醫十幾年前還在農村的大院里做解剖,因為拿回來很麻煩,還不如現場有刑警們幫手,也好當場給出法醫意見。
江遠畢業的時候,法醫的工作環境已經算是革新了,這次倒是有了回溯時光的感覺。
特別是當內臟全都處理完成,開顱的時候,發現沒帶電鋸的時候,舊時光的既視感就更強烈了。
“用手鋸吧。”江遠也不能等后面幾個小時送電鋸過來,于是讓人取了手鋸來,順手交給了申耀偉。
申耀偉鄭重的接過手鋸,認真的道:“江隊您先休息,我鋸好了喊您。”
用手鋸開顱,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申耀偉擼開袖子就干。
吱嘎吱嘎…
一根手鋸的鋸條斷掉了,就換另一條,申耀偉干的汗珠子直落,并拒絕了其他刑警幫忙的好意。
這可是江隊專門吩咐下來的工作,申耀偉自然不肯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