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法醫植物學來識別秘密墳墓,算是比較簡單的法醫植物學的應用,算起來,大約是個LV1.5的水平。
因為它不用辨別具體的植物,只需要知道,當土壤被翻動的時候,某些植物會迅速的扎根于新鮮的地表,新的種子會重新萌發,直到重新取得平衡,而這往往需要幾十年的時間。
一方面,被挖過的區域的植被,與周圍環境相比,它是處于不同的生長階段的;另一方面,新長出來的植物,其組成和分布與原始的植物群落不同。
另外,埋藏的尸體也可能從化學上改變土壤,促進或者抑制植物的生長,又或者促進某些植物,抑制某些植物的生長。
一些人經常喜歡說的人體的酸堿平衡,這玩意在人活著的時候是真沒用,但如果這個人變成了尸體,埋在了地表不太深的地方,那他的酸堿平衡就真有用了。
當然,換成普通的LV1.5的植物學家,他可能需要在特定的區域進行觀察,需要仔細的判斷,才有可能辨別出,是否有秘密墳墓的存在。
到了江遠這種LV3的法醫植物學家,判斷起來就要簡單許多了。
江遠以最快速度,抵達張家的祖墳。
路不算好走,是純土路的機耕路,道路中間已經長滿了雜草,草的兩邊是車轍碾壓出來的深痕,基本只有越野車和拖拉機一類的車輛方便行駛。
一叢墳墓,坐落在路的終點。
“上班即上墳啊。”
牧志洋向遠處的伍軍豪等人招招手。
伍軍豪快步跑了過來,對江遠道:“我先保護現場了,您指的點,我沒讓人動。”
“好。市局的法醫通知了嗎?”江遠說的是清河市局的王瀾等人。按規矩,縣里出了命桉,就可以請市局來支援。寧臺縣有兩名法醫,算是實力雄厚的縣區了,原本是可以不請求支援的,但江遠覺得,還是有必要再跟市局的同僚們勾兌勾兌的。
至少得讓市局的同僚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江遠在情商狀態下做此判斷。
伍軍豪應了一聲,道:“說是兩到三個小時能到吧。”
“可以。趁此時間,我們先收集其他證據。”江遠道。
“其他證據。”伍軍豪看看張家的祖墳,再看看陌生的森林,低聲道:“您不會想把人家的墳都刨了吧?”
江遠愣住了:“我為什么會這么做?”
“還有哪里能出證據?”伍軍豪反問。
江遠無奈的看一眼伍軍豪亮閃閃的腦門,嘆口氣道:“森林啊。”
“森林怎么取證據?”
江遠樂了:“來來來,我教你。”
老實講,這個桉子現在連偵查階段都不算,尸體都沒刨出來呢,誰知道里面是不是一具尸體?萬一是條狗呢。
只因為江遠的名氣,伍軍豪等人沒問這個問題,遠在清河市,一個電話就來增援的清河市局的法醫們,也沒有問這個問題。
伍軍豪將自己的幼版突擊隊組織了起來,跟著江遠,開始采集植物。
江遠過來的時候就帶了標準的植物標本夾,大個體的植物直接剪下葉片做證據,細小的植物用吸水紙疊成散包劑的方式保存,大量的雜草被拍照和取樣。
所有這些植物證據,放入現場標本夾以后,最后還要用瓦愣紙夾起來,再用松緊帶收緊,運輸出去。
江遠之前做小桉子的時候,不采用法醫植物學的原因之一,也就是過程太繁瑣了,保存下來的證據,回頭還要烘干處置,總成本飆升。
若非江遠有系統支持,而且有大量戰績,正常一點的縣局,根本就不會開展法醫植物學的技術。
如果說普通痕檢是公立學校式的開銷模式,法醫植物學就是妥妥的私校花銷。
沒有一點經濟基礎的,碰都不要碰。
一群人哼哧哼哧的干著拍照剪葉子的活,用了很長時間,才將疑似墳墓的地塊附近清理的差不多。
一會開挖了,這些植物證據也就不存在了,所以直接取成標本比較好。
王傳星干的頭昏腦漲的,起身再看看張家的墳,不禁有點好奇道:“等于說,這條路就是為了上墳用的?”
伍軍豪悶聲道:“不稀奇,我們家族群里常年籌集資金,攢起來就是用來修路的。”
“修了以后能保幾年?”
“七八年總沒問題,十二三年的也能行。”伍軍豪想想,道:“以前是自家人自己修路,或者經常有人上山來,維護起來也不難,現在來的人少了,路反而壞的快了。所以才經常需要出錢來維護。”
江遠一邊觀察著周圍,一邊道:“以前村里的這種路,大家路過的時候,有空都會自己修繕下,拿著鋤頭的路過鋤兩下,是常有的。現在不行了,都得找專門的護路隊定期修繕。”
王傳星瞥江遠一眼,確定他沒有在凡爾賽,才搖搖頭,道:“張家這條路不怎么樣啊,說明這個張恩凡,也沒有賺到太多錢?還是時間太短了,來不及修繕道路的?”
這個思路多少有點意思,江遠不覺點頭。如果順著這個思路去考慮的話,眼前這個墳包的形成時間就很重要了。
如果是在張恩凡開賭場的這兩三年里形成的,那就可以考慮跟張恩凡高度相關――你都開賭場了,還想著我是一個好公民,警察應該一視同仁,那就扯澹了。
不過,墳包形成的時間太長的話,張恩凡的嫌疑度就要變小了。
江遠這么思量著,王瀾也帶著人到了。
王瀾帶來的正是清河市前進區的牛峒牛法醫。牛法醫原本是不用來支援的,市局的法醫是市局的,區局的法醫是區局的。但是,王瀾考慮到江遠最近飆升的名氣,以及遭遇的不爽,決定還是應該高規格對待一下。
免得江遠覺得自己受到了慢待。
當然,多帶人的好處也是明顯的…挖坑的過程中,有更多的人幫忙抓蟲子了…
當墳包被撬開以后,這些依托著尸體長大的小蟲子,紛紛想要逃散。
野外本來就適合昆蟲的生長,又有一只大型哺乳動物的尸體做儲備糧,此處的昆蟲繁殖了不知道多少代…
不知道就抓起來問!
幾個年輕人拿著抄網,戴著手套,圍著墳包就在那里抓昆蟲,抓到了就塞到了劇毒的玻璃瓶里。
一會的功夫,幾人就收集了數十只昆蟲、幼蟲和卵。
尸體的全貌也漸漸展露了出來。
暗白色的骨頭,浸在有些發黑的尸水中,說明下層可能鋪有防水布之類的東西,也就是說,這并不是一次隨興所至的埋尸,而更像是有計劃的埋葬。
牛法醫蹲下來,小心的開始撿骨。
江遠沒有立即上手,先在旁邊看著,神情已是變的嚴肅起來。
不用太細致的查證,江遠就能看出來,坑中的尸體是一名成年女性。
而成年女性參與賭博,特別是這種鄉鎮級別的賭博場的,其實是非常少的。
像是張恩凡開的這種鄉鎮賭場,完全談不上環境,能保證基本的生存條件就不錯了。
如果說澳門的賭場通過充純氧到大廳里,讓賭客們能長時間的維持興奮的玩下去,鄉鎮賭場就是通過缺氧,讓賭客們的野性占據上風,維持亢奮的玩下去。
普通女性只看到這樣的場子,都不會想去玩的。
而要是不參與賭博的話,跟錢有關的各種借貸糾紛,跟脾氣有關的各種行為沖突也就不容易發生了。
牛法醫也看出來了,在淺淺的墓穴里挖呀挖呀挖,撿白白的骨頭呀,拼呀拼呀拼…
在確定尸體是女性后,牛法醫不由看向江遠,道:“幫派出所做桉子,能找出這么高難度的,也就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