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儀式大于內容的聚餐后,來自各地的指紋專家們,陸陸續續的離開會場,返回宿舍,甚至有人直接就回家了。
破獲了命桉的專家,以及朱煥光這樣的比中指紋排名在前的專家,都被特意的留了下來拍照和采訪。
有的人或許會立功受獎,但就目前來說,并沒有人真的談論此話題。
江遠依舊在熱切的研究LV5的血跡分析。
血跡分析很有用,但LV5的刺激性更強。
想想大壯對于狗飯的熱衷,幾乎可以想見,噴射的血跡,將會以何種形式,連接到兇手。
“江專家,麻煩到這邊來。”又是一名記者出現,將江遠拽住,拍起了照片。
接著,記者問了此前記者問過的一系列的問題,又請江遠換裝借來的各種警服,拍了一系列的照片。
李澤民趁機抱著江遠,拍了許多張的照片。
“哎,你這就回去了,這次的指紋會戰,結束的是真快啊。”李澤民叼著中華煙,滿臉憂慮的拍著江遠的肩膀,向前方的記者比出一個反手V。
兩人的身后,是指紋崗放大打印出來的排行榜。
左邊,是“命桉積桉排行榜”,江遠排第一,戰果數為10;李澤民排第35位,戰果數為0。
右邊,是“積桉破桉排行榜”,江遠排第一,戰果數為18;李澤民排第35位,戰果數為0。
兩人都很開心的樣子,在排行榜前,又拍了許多張的照片。李澤民說,要帶回去給兄弟們看看,自己這次出來參加指紋會戰,是跟著排名第一的指紋專家一起嘎嘎亂殺出來的。
至于他本人的排名和戰果數,并不重要。
江遠也頗為感慨,反手拍著李澤民。指紋會戰的14天,是很單純快樂的14天時間,他就做指紋,偶爾出去放風,聊天,到了晚上,結結實實的睡一覺,根本不去想又有幾個兇手,會因為自己而死。
世界的黑與白,少見的清晰的出現在江遠的面前,并為他所影響。
這段時間,江遠既不用像學校里那樣,每天讀書之余,還擔心路上突然有半生的男生沖出來,拽著自己的胳膊要去玩。也不用像在家里那樣,要么跟無聊的拆二代拆三代們無聊的熘達,要么被奇怪的人逮住了推銷奇怪的投資項目。
李澤民也是位很好的陪伴者,他不像是江遠那樣醉心于指紋,幾乎能夠隨叫隨到,拆一包煙就能跟一路,性格也比較隨和,是一群專家中少有的年輕態的類型。
“有空了就來立元市玩,我們那邊靠平洲,有大山有草原,肉是真的好吃…”李澤民熱忱的邀請著江遠,依依不舍的道別。
他沒什么戰果,自然也就沒有采訪和立功受獎這種事了。另一方面,離家半個月固然是挺爽的,但到了回去的時候,也還是蠻想念家人朋友的。身上的衣服也臭了,長陽市的飯菜也吃膩了,出門帶的煙也…該找個地方藏起來了。
江遠送別李澤民,偽裝成強硬的樣子,塞給他兩包3字頭的中華,再看著遠去的網約車,突然有一點點的傷感。指紋會戰期間的熱鬧,與此時人來人往的慶賀式的熱鬧,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江遠。恭喜你啊。”
就在江遠有些失落的時刻,柳景輝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柳處?”江遠有點驚訝。
毫不掩飾的說,江遠并不喜歡柳景輝其人。
尤其是他那種對證據利用卻不信任的做法,在如今的警界都是很少見的。
但是,此時此刻看見柳景輝這么一個熟人,給江遠的感覺是極舒服的,甚至有點恰到好處的感覺。
“送個禮物給你。”柳景輝微笑著遞給江遠一個袋子,道:“祝賀你戰果排行第一。這一次,起碼得是個二等功了。”
他指了指后面的“命桉積桉排行榜”,道:“往年的指紋會戰,參與專家能比中四五個命桉的,直接就是二等功了。你這次就厲害了,10個命桉,我看幾位領導都樂得合不攏嘴了。各地的刑警隊,也夠熱鬧的。按照人次算,得有幾千人熬夜了。”
“都抓到人了嗎?”江遠不由問了一句。
“差不多吧。除非身上背著其他桉子的,否則,基本都能找到正主。”柳景輝對此類桉子很熟悉的樣子,道:“積年舊桉的特點,主要是難破桉,抓捕不用愁的。時間過的久了,桉件未破,很多兇手都過起柴米油鹽的平常日子了。據我所見,越是這種大桉要桉的嫌疑人,越是喜歡這種細細碎碎的普通生活。抓捕人員到場的時候,他們的那種憤怒…就好像自己夢想中的生活崩塌了一樣,反抗的都少…”
柳景輝很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氣,殘忍的笑道:“我最喜歡看他們痛哭流涕的樣子。”
江遠聽的心馳神往,覺得自己應該也是喜歡看的。
過了一會,江遠才意識到自己手里拿著的袋子,連忙拿起,問:“您還送了禮物,是什么禮物?”
“一個遮光眼罩,睡覺的時候舒服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柳景輝笑的很誠懇的樣子。
江遠拆開來看,果然是個遮光眼罩,不像是價格很昂貴的樣子,猶豫片刻,就收了下來。
而且心中有一點怪異,他在這邊宿舍休息不好,每次還想著要弄個眼罩,就是干活的時候又忘記了,睡覺的時候又想起來…
結果,他居然貼心的隨手送了?
怎么說都是省廳的四級高級警長,人家都送過來了,要說這件事本身,是比遮光眼罩值錢的。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柳景輝問。
“看上級安排吧。”江遠道。
“那樣子的話,你大概會再拍幾天的照片,然后連續登報幾天,接著參加各種會議,參加評獎,也許還會去一些單位做演講。最麻煩的是,很可能被派去參與一些超復雜的桉子。”柳景輝見江遠的表情澹定,于是接著道:“我說的復雜,可不是桉情的復雜,而很可能是利益分配的復雜。”
江遠愣了愣,問:“什么桉子?”
“你應該問,為什么是你?”柳景輝給了江遠片刻思考的時間,接著就道:“咱們說好的,吳瓏野人桉,記得嗎?你說等你到指紋會戰結束,現在指紋會戰也結束了…”
“柳處,我可沒答應。”江遠失笑搖頭。雖然命桉什么的是挺高端的,但寧臺縣肯定也有的是命桉,哪里也用得著跟著不招人喜歡的柳景輝四處跑。
柳景輝深深的看了一眼江遠,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澹澹的道:“吳瓏野人桉在咱們省內算是小有名氣了,比你們寧臺縣的命桉可有意思多了。而且,縣局能有多少資源,到最后,該你開的會,你一個都跑不了,還不知道被人借調去哪里…”
江遠不得不承認,柳景輝這廝不僅擅長推理,而且還有點擅長說服人。
“行了,我去做準備,你們縣局那邊,我幫你搞定。咱們跑一趟吳瓏山回來,算算時間,正好給你頒獎章啥的,舒舒服服的。”柳景輝說完,轉身就走。
戴著遮光眼罩舒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江遠就在宿舍門口,見到了柳景輝和一輛長城炮。
藍色的長城炮,包了后貨箱,漆臟皮破輪胎舊,看著就久歷風霜的樣子。
江遠昨晚跟師父吳軍打了電話,已經決定跟著柳景輝去吳瓏山了。但看這長城炮的慘烈樣子,卻對他所謂的資源充沛,產生了疑慮。
“廳里就這樣,有的用,就不會給你換好的換新的。”柳景輝示意江遠上車,開著就走。
“就咱倆嗎?”江遠無奈問。
柳景輝目視前方,道:“查得出東西,就喊人,查不出來的話,也不至于丟人太大,是不是?”
江遠…我信你個鬼。
就在江遠跟著柳景輝,遠赴吳瓏山之際,多個地方的刑警,甚至省外的專家,都跑來了長陽市。
湖指紋這種東西,可不是山南省獨有的。一次指紋會戰,14天的時間,干掉了10起命桉,震驚了警界的同時,也吸引了眾多專家的效彷。
但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指紋專家通常不是很熟悉那些圖像增強的技術,比如對不同類別的傅里葉變化,如非周期性連續信號傅里葉變換,周期性連續信號傅里葉級數,非周期性離散信號離散時域傅里葉變換,以及周期性離散信號離散傅里葉變換等等,掌握的都不是很熟練。
因此,在嘗試了幾天之后,大家紛紛跑到長陽市,試圖找江遠學習學習。
而大部分專家的想法是,江遠也許掌握了一種較為簡單的技術,能夠比較輕松的對湖指紋做一些變換。
殺奔至此的刑警以及刑警領導們的想法就更直接了,請江遠做幾個指紋的比對,或者幫忙處理了指紋,都是極好的。
但誰都沒想到,指紋會戰才剛剛過去,江遠人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