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身時,已經在執念山。
執念山在女兒國國都向東二百里,共有七座山相連,中間一座,周邊六座,像是六個人伸臂將中間的一人緊緊抱住。
故而執念山又被稱為“六山環供,七山抱團”。
山外四周五十里之內全是荒漠,不見人煙。
山里卻是青翠如蓋,四季長青,細水環流,且常年有氤氳之氣繚繞,如同清晨的霧氣一般,實在是一大奇觀。
二人手拉著手騰云駐足在空中,四處觀望。
風吹過,一襲白衣與一襲紅衣迎風飄舞。
中間最高的那座山峰半腰處,有一個洞口。
洞口四周皆是峭壁,光滑如斧削。
洞口之下,壁立千仞。
尋常人獸只靠攀爬,絕無到達洞口之可能。
就算是身手矯健的獵人,恐怕也沒這個本事。
“公主,中間山峰半腰處的山洞不太尋常,且有氤氳之氣溢出,我們過去看看。”羅希伸臂指著遠處的山洞說道。
說完,伸手拉住孔雀公主,一起飛去。
進了山洞,一股冷氣迎面襲來。
自洞頂滲下的水珠滴落到積在地面上的水洼之中,傳來清脆的聲音。
沿著洞道前行約百米,有臺階向下延伸。
這些臺階的用料,長短厚薄大小幾乎一模一樣,一看便是經過了人工的斧鑿和打磨,然后精心排列堆砌而成。
羅希在前,孔雀公主在后,一起走下臺階,下行到底,前面出現了一個峽谷,峽谷寬約百米,上面有一座藤橋。
這藤橋并非人工建造,而是峽谷兩側各有一棵高達百米的巨大古藤,密集的藤枝延伸相接,令人驚嘆地形成了一座橋的樣子。
空中飄浮著一些發光的微塵顆粒。
很像羅希小時候在家鄉的田野里看到的小小螢火蟲,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飛,將山洞里的空間映照的朦朦朧朧,如同月光皎潔的夜晚。
很迷離,也很溫馨。
羅希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時候躺在奶奶腿上乘涼的夜晚,奶奶幫他用大蒲扇趕走蚊子,給他講牛郎織女的故事。
他曾經遠遠地望著清晰的銀河,產生無限遐想,想象著河的樣子,也想象著河兩岸的牛郎和織女,還有每年的七月七日,河上出現的鵲橋。
可現在,物非人非。
峽谷之中涌動著迷霧,看不清究竟有多深。
二人走上藤橋,橋身上生滿青苔,異常光滑。
自青苔之中,又生長著一些不知名的花,長長的葉子,大大的花瓣,紅色,粉色,紫色,藍色…
這些花一經碰觸,便迅速合了起來。
“公主之美,真個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些花兒雖美,但一見到你來,便都自愧不如,無顏綻放了。”
羅希說的一番話,孔雀公主明知是故意說了給她聽,心中依然是非常歡喜,“像這番讓人聽了歡喜的話,公子不可只是現在說,要說一輩子,只說給我聽,不許說給別人聽。”
羅希“嘿嘿”一笑,“只要公主喜歡,我便說上一輩子好了,一輩子不夠,便說上兩輩子,直到讓你聽膩了,再也不想聽了。”
孔雀公主脈脈含情,“公子的話,就算說上幾輩子,小女子也不會聽膩的。”
當心里歡喜且只有兩人一起的時候,孔雀公主便習慣性地將“我”改成“小女子”了。
來到對岸,前方有個峽谷,入口被冰雪封凍,冰層之下,有一個冰洞,有清水潺潺流出。
羅希在峽谷口的泥土上面看到了兩行腳印,斷定是青青公主和侍女夏花留下的。
“青青和夏花二人,定是進了這道峽谷。”
彎腰鉆進了冰洞,又走了大約百米多遠,出了冰洞,迎面別有洞天。
一片草地,草色青青,平整如毯。
草地上生長著數十棵粗大的果樹,樹上結著紅紅的果子,看上去已經成熟了很長時間。
羅希走到一棵樹下,伸手摘下一顆果子,在身上擦了幾下,“咔嚓”咬了一口,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直入肺腑。
感覺并無異樣,遂又摘下了一顆,遞給孔雀公主,“這果子味道不錯,先吃一顆填填肚子,等回到女兒國,讓女王好酒好菜伺候。”
孔雀公主沒有多說,接過果子小小地咬了一口。
“果然好吃。”
二人邊吃邊過了草地,來到一座古老的寺廟前,破舊的大門朝南敞開著,墻壁駁斑破爛,似是早已無人居住,也久未整修。
羅希抬頭看了一眼,寺廟門前上掛著一塊匾,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字跡已經相當模糊,只能隱隱約約看出,寫的是:普渡寺。
寺門門前西側有一條小溪,溪上有一座石橋,石橋盡頭,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小木屋。
恍然間,石橋上出現了一位身穿白衣白裙的年輕女子,發似黑瀑,面如桃花,美若天仙。
似是真人,又似是幻像。
普渡寺、石橋、小木屋、女子。
此情此景,與存留在羅希記憶中關于執念花的信息完全一樣。
羅希走到石橋畔,看著女子,問道:“你是…執念?”
女子點點頭,“你知道我?”
羅希微微一笑,“我聽過你的傳說。”
執念苦笑,“我生于深山,藏于深山,以為世人皆不知我,誰知竟然留下了一個傳說。”
“人的一生若是能留下一個傳說也是幸運的事,至少能被后人記著,對得起承受諸多苦難的人生。”小鉆風說道。
“看來,你也是一個歷盡苦難之人。”執念問道。
羅希搖搖頭,“我不這樣認為,相反,我倒是覺得,苦難有時候會成為一個人成為英雄的墊腳石。”
執念嘆了一聲,“我做不到你那樣的淡定從容,我一直在等,等著無念走上石橋,誰知等了一萬年,也盼了一萬年,他始終沒有來。”
“無念不會再來了,因為…他已經死了一萬年了,你就算再等上一萬年,他也不會來。”羅希說道。
“我放不下心中的執念,是因為一直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執念神色憂傷,一臉的迷茫,令人生憐。
“無念的師父曾經問過他兩個問題。你聽了他的答案,大概就會明白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