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與圣堡的情況不同,蘇麗爾東域都城祖代的氣氛,悲傷、緊張、壓抑又沉悶。
三天前,司格頓暴斃的消息傳來。
同時到達的,還有一份哈桑元帥的手諭:“摩羯瞳與魯爾士勾結,弒兄賣國。著令你部整頓軍備,嚴防敵國趁機入侵。”
這兩個消息,對于東域來說,無異于沸油里潑進的冷水。
司格頓親王,在東域威信極高。
在他的苦心經營之下,這里發展速度之快,遠遠超過蘇麗爾其他地區。
東域都城祖代的繁榮程度,已經不亞于馬色。
雖然,東域的進步在很大程度上源于麥肯、特爾吉、耶茲利爾等國的投資及不斷擴大的貿易往來。
可是,這些又和老百姓有什么關系呢?
他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實惠,要的是平平安安有指望的生活。
司格頓親王,正是滿足了人民需要的領袖。
至于說這里的軍隊,更視司格頓為神明一般。
可以說,沒有他,便沒有今天的三十萬東域雄獅。
在每一個士兵心中,都有這樣一個信念,親王手指的方向,就是他們胯下鐵騎奔赴的地方。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懸崖陷坑,也不會有人猶豫和退縮。
而現在呢?
一切,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隨著那兩個本應該嚴格保密的消息被莫名其妙地傳播和擴散;隨著魯爾士大軍充滿敵意的異動和突然集結;隨著本地以麥肯為首的商會聯盟不斷發出的警告,原本悲憤的心情與復仇的沖動,正在向慌亂與茫然轉化。
這種情緒,像瘟疫般蔓延。
從祖代城中的瞭望臺,一眼看去,彼得遜河對岸的圣堡燈火通明,卻安靜得可怕。
二十萬大軍,井然有序,沒有一點聲響,其戰力可想而知。
“把窗戶關上!”吉恩斯將毯子裹得更緊了些,輕聲向衛兵說道。
作為東域軍方的參謀長,他此時的心情異常糾結。
司格頓對他有知遇之恩。
如果不是年輕的王子慧眼識人,那么,這位遭受排擠,被遠遠隔離于權力中心之外的老將,又怎會有今日的風光呢?
他因此,早就從心里打定主意,要誓死追隨在司格頓左右。
當噩耗傳來,吉恩斯痛徹心扉,便想同意暫管軍隊的庫克少將的建議,向魯爾士發起報復性攻擊。
好在關鍵時刻,他那被怒火燒昏的頭腦清醒了一些,這才努力按下群情激奮的眾將,把本已即將離弦的戰爭之箭,硬生生阻斷至今。
與個人感情相比,這支軍隊的未來更令吉恩斯倍感憂慮。
他十分確定,如果司格頓還在,首先要考慮的也是整個東域的前途。
“參謀長,有兩位客人求見!”衛兵隊長小聲匯報道,還將一塊蘇麗爾軍方高級別將領用的腰牌遞了過來。
瞟了眼刻著一個虎頭的腰牌,吉恩斯目光微凝,“請他們進來吧!你們退遠些。”他吩咐道。
兩個全身罩在長袍里的男人來到小屋之中,衛兵隊長則掩上門,帶著手下去外圍警戒。
“吉恩斯叔叔,還記得小侄么?”一個男人摘掉兜帽,露出英俊的面容,笑著說道。
“你是,鄧普拉少將?”吉恩斯雖然有些預感,卻還是被嚇了一跳。
“參謀長閣下,實際上,鄧普拉將軍已經被女王升為上將,賜號‘金虎’。”另一個男人也露出面容,謙恭地補充道。
“這位是霍姆勒斯副帥的首席參謀艾敏。”鄧普拉趕忙介紹道。
吉恩斯聞言又是一驚,面前的兩個人,代表了蘇麗爾軍方主力中八成以上的勢力,他們聯袂到此的目的,無非就是勸降甚或是直接奪權,這已經再清楚不過。
只是,這兩人的身份還有待確認。
軍人之間的寒暄總要簡單得多,沒說幾句話,鄧普拉就轉入正題說道:“我們冒昧前來,只想問您一句話,今后作何打算?!”
“你們確實有些冒昧。之前,司格頓親王前往馬色,目的是勸說摩羯瞳退位或者實現東域自治。這兩件事,在你們眼里,哦,應該說是在蘇麗爾官方眼中,都是叛逆背反之舉。我聽說,在馬色,官方也是這么稱呼我們的,叛逆!所以,你們兩位來到此處,問我今后的打算,這又叫老夫如何回答呢?!”吉恩斯穩下心神,冷聲反問。
鄧普拉聞言眉頭微皺,無言以對。
這是他最為擔心的一幕。
東域與王國的對立,從五年前司格頓回到這里時便已經開始。
現在,親王在馬色暴斃,又明顯是死于謀殺,東域軍民的敵對情緒由此必然高漲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在如此氛圍中,以蘇麗爾官方的身份來此,不被第一時間處死便已屬僥幸。更何談還要詢問對方的打算呢?
“哎!這個胖子,為何偏要給我準備這么一套開門見山的說辭呢?!”鄧普拉心中郁悶,只得按原計劃等著艾敏救場。
艾敏此時卻在暗自發笑。
這參謀長的反應,包括說的話,都與之前胖子的預判十分相近!
靠!有點意思!
他發出一聲嘆息,緩緩說道:“果如親王擔心的那樣,他一旦發生意外,你們就像是一群沒頭的蒼蠅!只知道糾纏在一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之上,根本就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艾敏這話說得夠分量,聽得鄧普拉心里都緊張起來,暗自開始戒備。
哪知吉恩斯臉色數變,卻并未發作,而是沉聲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王上早就預料到自己有危險?”
“司格頓親王即便實力不凡,但也只是在東域而言。如果沒有元帥與副帥的暗中支持,恐怕僅憑這里的三十萬鐵騎,還不足以對王國造成實質性威脅。所以,關于馬色那些人對東域軍民的稱呼,閣下實在無需掛懷!”艾敏沒有直接回答吉恩斯的問題,卻針對之前的話題放出一段說辭。
吉恩斯一聽這話,便確認了面前兩人的身份,否則,他們又怎會曉得司格頓與馬色軍方暗中的勾當?
他點點頭,對鄧普拉說道:“請恕老朽剛才用上了心計!非常時期,不得不防。你雖然是元帥的親兒子,可我也知道,你一直效忠摩羯瞳,所以…”
鄧普拉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還有這些道道!唉!”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艾敏見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心中暗喜,他鄭重地說道:“親王此次前去馬色,本是眾望所歸,哪知道卻被奸人所害!實在是…”
這家伙故意停頓下來,一邊不勝唏噓,一邊注視著對方的反應。
果然,吉恩斯怒火升騰,額角青筋蹦起,恨聲說道:“這摩羯瞳實在是豺狼成性,竟對自己的兄長痛下毒手!此仇不報,我東域全體軍民,絕不答應!”
鄧普拉聽對方侮辱女王,眼眉登時立起,便要發作,卻被艾敏一個眼神止住。
只聽這位參謀嘆息一聲說道:“看來你已經收到之前的情報。幸虧大帥及時醒悟,派我們日夜兼程來此說明真相。否則這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真相?你是什么意思?”吉恩斯怒火未熄,疑慮又起,緊張地問道。
“哎!真相就是,親王被人謀害不假。下手的卻不是摩羯瞳。”艾敏嚴肅地說道。
“究竟是誰殺了王上?你快說!”吉恩斯再也按捺不住情緒,放聲吼道。
艾敏難過地看看對面怒發沖冠的老頭,悠悠地答道:“這個人你應該也見過,麥肯調停組的副領隊,毒系高階注師,威爾遜。”
“而且,鄧普拉將軍此來祖代,目的是要接管東域,以完成司格頓親王的遺愿!”參謀先生又丟出一句話,這才閉住了嘴,等著對方的反應。
“什么?!”吉恩斯驚喊出聲,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