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魔法帶來的余波止息后,整個陵寢內部變得悄無聲息,寂靜之地。
就在瑞恩準備朝虛空通道飄去時,伊澤瑞爾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
“議會長先生,我發現了這個!”
瑞恩穩住身形,回首望去。
伊澤瑞爾的臉上難掩得意之色,他的手中高舉著一本外表深褐,看起來是羊皮質地的筆記本。
瑞恩的眉頭微微皺起,朝伊澤瑞爾問道:
“這是從他身上找到的嗎?”
“他”指的便是地上那具跪坐的枯骨。
對于那具枯骨,瑞恩保有著一絲敬意。
當年若是沒有他的犧牲,或許這座陵寢周邊的沙漠已經被虛空大肆占據...
更糟的是,如果方才的魔法波動超過了可以容納的飽和值,陵寢的自毀程序就會被觸發,那么自毀引起的爆炸,將會開啟一條大型的虛空通道,無數的虛空生物蜂擁而至...
而這,足以將恕瑞瑪大陸整個毀滅。
現在...可不是恕瑞瑪的鼎盛之時了。
伊澤瑞爾鄭重地點了點頭,收回高舉的右臂,面上帶著崇敬,一字一頓道:
“他是一位英雄。”
說出自己的評價后,伊澤瑞爾講述起筆記上記載的事跡:
“他是諾克薩斯開國時期的一位法師,和我一樣愛好探險。機緣巧合下他得到了世界符文,為了更進一步探索魔法,選擇進入了這里。”
頓了頓,伊澤瑞爾嘆了口氣:
“這是一本日記,上面還記載了他的不甘和悔恨。他成功破解了法師王留下的所有試煉,輕松打開了陵寢的主墓室...”
“可惜...迎接他的并非是法師王的寶藏,而是法師王費勁心血準備好的虛空通道。”
瑞恩朝枯骨望了一眼,他很輕易便能看出尸體并非死于外傷,而是死于魔力枯竭或是體力的耗盡。
這位先驅者,完全可以借助世界符文的力量離開此地,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選擇了堅守,堅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并將世界符文留在了這里。
直到今天,才被他們重新見證了這段過往。
三人同時沉默了,周圍的氣氛變得沉重,他們的視線整齊地望向地上的白骨,像是在行一場樸素卻真摯的哀悼。
片刻后,伊澤瑞爾張口繼續述說:
“日記還寫到,他打開主墓室的那一刻才發現了不對,但為時已晚。虛空通道被打開,將主墓室中的一切都吞噬殆盡,他依靠著世界符文殺了出來。”
“在我們腳下的位置,他利用世界符文構建了一面堅硬的屏障,將所有虛空生物隔絕在外。那時候他有兩種選擇,利用世界符文的力量出去,又或者死在這里。”
很顯然,這位法師選擇了后者。
與世界符文融合后,瑞恩對魔法有了更深的認知。世界符文所蘊含的魔力層次極高,絕非普通魔力能比。
對于普通法師來說,僅僅只是調用世界符文內蘊含的魔力都已是極為困難,根本不可能在傳送的同時還能維持屏障。
一旦借助世界符文傳送離開,這里的虛空生物必將視若無物地蜂擁而出。
一人生,萬人亡...
又或者...
一人死,萬人生...
“最后關頭,他做出了選擇,將所有魔力注入到世界符文中,并期盼下一個進入這里的人能夠解決這些怪物。”伊澤瑞爾低沉說道。
他抬起頭,眸光閃動,帶著期冀的神色望向浮于半空的瑞恩,像是這位先驅者穿過悠悠歲月,與瑞恩對視。
日記到這里就結束了。
伊澤瑞爾隱去了筆記中,關于虛空生物的探索,上面標注了這位法師,對這種不死生物的研究。
正因為除了世界符文,沒有任何手段將其殺死,甚至這些該死的生物還會吞噬魔法...
因此種種,才是那位法師選擇犧牲的原因,他看不到人類在這場外星對碰中的希望。
筆記上還記載道,那位先驅法師,將那些如蟲一般的小型虛空生物命名為虛靈。
“他是一位可敬的諾克薩斯人,他的事跡值得在帝國內傳頌,和這座陵寢的過往一起。”
瑞恩聲音很輕,但伊澤瑞爾能聽出其中的認真,他不由得大喜過望。
這里的事跡要是傳出去了,那豈不是他也有份。
哦!伊澤瑞爾,偉大又杰出的探險者...
光是想想都叫人興奮。
他很快從哀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自告奮勇道:
“議會長先生,您放心,我回去就辦這件事。”
“交給你了,把這具枯骨就葬在陵寢內吧,他值得長眠于此,至于這里原本的法師王...”瑞恩聲音微頓,“我敬佩這位法師王魚死網破的勇氣,但他不該放出虛空。”
虛空...所有物質位面生物的敵人。
他不知道艾卡西亞是如何接觸到虛空的,但他猜測,這與時間魔法有關。
據他的了解,艾卡西亞的法師很擅長這門魔法,甚至能借助它窺探到未來可能發生的片段。
他懷疑法師王并非是接觸到了虛空,而是從未來中窺伺到了虛空,并獲得了那里的坐標。
思及此,瑞恩看了眼不遠處的虛空通道,緩緩向那邊飄去。
自他平息了陵寢的自毀程序后,通道內就再也沒有虛空生物涌出。
并非是它們知曉了何為畏懼,而是有更強大的存在,自通道另一端將所有虛空生物截斷了。
“虛空...”
瑞恩輕吐出一個單詞,向前平伸出手掌。
深藍色的魔力在他的手心化作實質,融合匯聚,最終形成了一只半透明的亮藍色魔法生物。
它的體長不過一指,頭頂長著一對又尖又大的耳朵,四肢纖細矮短,尾巴像是一束藍色的火焰。
整體來說,它的長相似貓似鼠,通體泛著果凍般的瑩藍光澤,十分討喜。
“咕!”
小家伙開心地叫了一聲,低下頭,用圓圓的臉蛋蹭起瑞恩的掌心。
看著它可愛的模樣,瑞恩眉眼柔和,露出一抹淡笑。
這是融合世界符文帶給他的能力之一...創造魔法生命。
經他創造的魔法生物不僅具有生命,更是由世界符文的魔力直接構成。
因為是能量體,不受任何物理傷害,在魔力耗完之前不會消散,當然,他也能隨時為其補充。
而且哪怕魔力消耗一空,瑞恩也能重新利用世界符文的力量讓它重生,連記憶都不存在任何偏差。
如果僅是如此,他并不會對這項能力如此重視。
關鍵的是,魔法造物還能增幅他的魔法,甚至能附著在他的法術中進行攻擊。
與此同時,他又能操作附著魔法的運行。
而且別看它的個頭小,小家伙自身充盈的魔力,足以維持浮空堡的能源供給和魔法維護。
“去吧。”
瑞恩話音剛落,小家伙的圓腦袋立馬昂了起來,小臉上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咕!”
像是對瑞恩的回應。它抖了抖小巧的尖耳朵,四肢在瑞恩掌心順勢一蹬,一躍而下,毫不遲疑地鉆進了虛空通道。
瑞恩目送那道藍色身影消失在通道內,他并不擔心它會遇到問題。
根據他和辛德拉的研究,虛空生物生活的位面應當是一個死寂、物質流失的精神位面。
虛空位面的物質幾乎被虛空吞噬殆盡,為了滿足饑餓欲望,虛空無比渴求來到新的物質世界,掠奪,吞噬...
但哪怕最強大的虛空,也無法跨越位面之壁。
虛空的精神無序且混亂,這與取巧開啟位面之門所需的智慧相違背。
它們本身的力量還不足以破開位面間的壁壘,只能依靠物質位面為其開辟的通道。
但物質位面也并非人人都有這樣的能力,能開辟位面之門的大小也并不一樣。
像是眼前的小型虛空通道,強大的虛空生物根本無法通過,它們會無視這一通道。
關于第一個打開了通往虛空的位面之門的人,瑞恩也不知道是誰。
但那人無疑是一名法師,只有魔法才能竊取世界的權柄,才能通過權柄去溝通其他位面,并打開位面之門。
就像是現在...
瑞恩感知到腦海中,多出一個位面坐標,深藍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憑借世界符文的權柄,他也有開啟虛空通道的能力。
“有趣...”
通過小家伙回傳的信息,他看到了一只有意思的“生物”。
虛空通道的另一邊...
混沌、無序、未知、神秘、狂放...
無論什么異常的詞匯安在這里都并不合適,硬要說的話,似乎...“虛無”是最合適的形容。
這里沒有光、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以及無窮無盡毫無意識的生物。
藍色的身影浮現。
小家伙在無盡的虛空中漂浮向前,短小的四肢賣力搖晃,如同攪動一潭死水,那條藍火焰般的尾巴在它身后左右甩動。
它張大深藍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里并非一直都處于虛無與沉寂,至少在它眼中不是。
紫色的光球時不時亮起,每次亮起,總會爆發一聲炸彈爆炸的轟鳴,將一團密密麻麻的虛空生物砸成紫色的肉泥。
而光球的源頭,卻是一個和人等高,身披虛空外殼的“怪物”...
“它”的渾身上下,沒有任何死角的被一層黑紫色的皮膚所覆蓋。
如果這能被稱之為“皮膚”的話。
皺褶,粗糙,又布滿嶙峋鋒利的骨刺...實在難以想象,穿在身上是何種感受。
除了怪異的皮膚外,“它”還有一個怪異的腦袋,紡錘形或者橄欖球形...腦袋表面光滑堅硬,像是某種蟲類的甲殼。
“它”沒有多余的五官,只有兩條細長蜿蜒向下的紫色眼睛。
誰也不知道它們正注視著哪里。
而這一切,都不是“它”最惹人注目的地方。
在“它”的雙肩位置,向后延伸出了兩對翼裝的暗黑甲殼,和腦袋的材質類似,看上去流線型十足,前端各裝有一枚紫色光球。
剛才亮起的紫色光球,正是從這里激射而出的。
在小家伙觀察期間,又有幾發紫色光球從甲殼內射出,炸在小家伙與“它”的中間,將中間隔著的如蟲般的小型虛空生物清理一空。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大家伙!
小家伙眨巴了兩下眼睛,大耳朵微抖,露出了類似人一般的意外表情。
它歪著頭,駐足打量“它”。
感知到“它”的視線似乎朝自己望來,小家伙明顯猶豫了一下,最終抬起前爪,朝“它”招了招。
“咕!”
隨后小家伙鼓起一口氣,將小臉漲得滾圓透亮。
它努力憋著氣,張開自己的小嘴,一道細小的藍色光線從口中射出。
這道光線疾如閃電,瞬間穿越了兩者的距離,將中間隔著的虛空生物近乎清空。
但當光線射中“它”時,卻并未造成任何傷害。
反倒是“它”反應了過來,身形快速朝小家伙的方向沖來。
小家伙并不驚慌,反倒是光線橫掃,又是擊潰了一大片的小型虛空生物。
最終,“它”跨越了不算短的距離,終于來到了小家伙的身旁。
小家伙沒有一點害怕的情緒,奮力晃動短小的四肢,努力爬上了“它”的甲殼。
這個過程中,兩個剛結交的伙伴配合默契。
紫色光球和藍色光線交織,阻止任何虛空生物的靠近。
爬上對方的甲殼后,小家伙甩動尾巴,指了指身后的虛空通道。
虛空通道只有井口大小,但也足以夠身材嬌小的“它”通過。
“它”并未遲疑,帶著小家伙一起,一同進入來時的虛空通道。
......陵寢內,見到一只類人形的虛空生物從通道中躍出,伊澤瑞爾和卡特琳娜近乎同時擺出攻擊姿勢,眼神中充滿了戒備與緊張。
不過當他們看到瑞恩并未作出反應時,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在伊澤瑞爾看來,以現在議會長先生表現出的實力,虐殺這種大小的虛空生物簡直不要太輕松。
“冕下...”
倒是卡特琳娜,見到那虛空生物蓄勢待發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瑞恩朝她小幅度搖了搖頭,繼而微笑著將視線移回到“它”的身上。
下一刻,他竟是微微躬身,做了一個恕瑞瑪表達敬意的禮節:
“歡迎回來,在虛空中活下來的同族。”
聽到這句話,“它”戒備的動作瞬間僵住,伊澤瑞爾和卡特琳娜同樣瞪大了雙眼。
無論是從上到下,從左至右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只貨真價實的虛空生物,怎么可能是他們的同類?
他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它”,似乎要穿破“它”的保護,看透是什么樣的人類能夠在虛空活下來。
“你...認...得...我?”
一道女性特征明顯的聲音響起,只不過語氣不連貫,帶著滯澀的顫音。
“它”或者是她,發聲的部位也十分奇特,是從那甲殼般的頭部內傳出的。
此外,她說出的語言并不是他們熟知的大陸通用語,讓人感到陌生,卡特琳娜甚至無法分辨具體的含義。
反倒四處探險的伊澤瑞爾覺得熟悉,他看著面前這位奇特的女士,猜測這是來自恕瑞瑪某個偏遠村莊使用的語言。
“我并不知曉您的名諱,但你是我們的同胞,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是瑞恩•梅雷迪斯,來自諾克薩斯。”
瑞恩自報家門的流暢介紹道。他能從對方的聲音中感到熟悉和親切,就好像是曾經認識的朋友。
但對方的真身隱藏在表皮之下,就連他也不能窺探到其真實身份。
他口中說出的和她是同一種語言,那是艾卡西亞附近村莊使用的恕瑞瑪語。他曾經游歷過那里,得到過一些幫助。
恕瑞瑪因地域不同,有著不同的用語習慣,相互之間差異巨大。
若不是瑞恩曾經踏足過那片土地,他也不會掌握這種語言。
“瑞恩•梅雷迪斯...”
她甲殼般的頭部再次發聲,不斷呢喃著這個名字,
這一次,她說話的時候異常流暢,全然不復先前的陌生。
重復幾遍后,她的音調逐漸變高,似乎是某段塵封的記憶蘇醒,更像是壓抑著某種難言的情緒。
最終這一切,都化作了一句滿懷感情的話語: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