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貓荊返回教國,路禹等人就再也無法聯系上她,與教國的直接通訊中,安東尼奧也只是語焉不詳地表示貓荊一直侍奉銀楓左右,更多的細節一句也不愿意透露。
塞拉無法與銀楓溝通,這是一個單向溝通渠道,身為前神選的她唯有等待銀楓的主動聯絡,尋求“神明”層面的解惑渠道無法走通。
路禹轉而想要嘗試從元素之主口中試探出什么,然而,火元素之主路歐以及其余被歐爾庫斯和浮萍探索而出的元素主宰在夏日炎炎時分集體消失了。
無法召喚,無從尋找,若是談及消失前的異樣,便是路歐無意間表示他們將會暫時返回一個全新的家園。
暫時返回,全新,家園,三個詞語組成的話語十分突兀,充斥著不協調感,彼時的歐爾庫斯還以為是元素主宰們無法熟練運用修辭,但現在,他們逐漸意識到,這就是路歐提前給出的暗示。
一場悄然間到來的分別,以及不知何時將會再次到來的重逢。
他們去往何處?
沒有答案,在召喚神殿不再有向導之后,即便是路禹,也無法感受到了世界意識存在的氣息。
梅拉愈發混亂,雖然諾埃爾為了顧全大局沒有越界,而是把審判那群暗影衛隊的權利交給科德佐恩正統拉文尼斯,然而他匱乏的軍事素養顯然支撐不起兩線作戰,大后方的內訌與前線的吃緊讓他對于決策舉棋不定。
失望至極的諾埃爾不再猶豫,好色的他是個極有魄力的人,他不再追究被暗殺一事,也不借由這件事給予的正當借口對科德佐恩做些什么,看穿了科德佐恩搖搖欲墜,將要傾覆的他不做推倒緩沖墻的蠢事。
且讓科德佐恩爛在那里,死在異族手中,如果暗影衛隊真的自詡帝國意志,他們會像是梅利亞斯的雪怪般戰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他們不是…寂靜者會為自己討回一切公道。
他和狄維克不一樣,在大是大非上,總能很好的控制好情緒。
在夢里他雖然從勞倫德那得到了釋懷與寬慰,但在抽身前,他愿意盡到自己最后的職責。
諾埃爾將自己的決斷詳細告知了路禹,并且也提出了技術合作的意愿——那個他無法執掌,總有雜音的帝國如今已經成為他掌中之物,一個煥然一新的新系統,雖然仍有著舊時代的底子,但已經可以嘗試著接納一些嶄新的變化。
比方說,他從路禹那把作為禮物送來斯萊戈的劍中看到的…知識。
“有可能會動搖你的統治。”
“我不會一蹴而就,水溫合適,符合利益,他們會愿意做出一些改變。”諾埃爾說,“總得有些人做出嘗試,如果什么都不做,魔力潮提供的機會,不是白費了嗎?我們誰能等到下一個魔力潮?而且,誰又能保證我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成果呢?”
“如果反對聲音很大,你怎么辦?”
“取消改變,將計劃重新包裝,再次試探,如果不行…就該放棄了,我還想著活久一些,還有很多美妙的身段我還沒有享受到。”
“萸草會為你介紹一些基礎的知識,至于你要做到什么程度…自己把握。”
對話中,路禹看出了諾埃爾放棄科德佐恩的言外之意,他沒有多說什么。
這些年諾埃爾太疲憊了,教國脫離之后,他又怎么可能支撐起即將坍塌的秩序?
瀕死讓他明悟,滾滾洪流之下,逆勢必亡的道理,如今他已決心縮回自己一造的國度中,靜待著魔力潮漫長的高潮階段結束。
晨曦領起初沒有確切的過年概念,雖然初始班底來自教國,但多年的生活已經讓他們忘卻了曾經的出身,加之后續加入晨曦的種族都有著不同的文化,因此重新進行統一格外有必要,這一點甚至就連薇拉也對路禹提出了諫言。
商議之下,屬于晨曦領的新年時間由塞拉敲定。
今年是梅拉新歷五七七年,也是晨曦領建立起城堡,正式統治紅焰山脈的第三年。
勞倫德教皇逝世五年后,那株被他看好的小樹苗已經在梅拉眾人不曾在意的荒僻角落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鑒于晨曦二年的新年慶典沒有領主大人在家,舉辦得十分潦草,難得今年領主都在,掌管著后勤的西格莉德豪爽的提議應當讓晨曦領更有年味,以驅散過往數年魔力潮帶來的壓抑氛圍。
晨曦各組,各族的代表紛紛拍手叫好——工匠組缺席。
不過眾人也接受了工匠組連代表都不喜歡派的作風,晨曦人一向笑稱工匠是領主大人的親兒子。
在如何過好一個年的問題上,璐璐詢問起了路禹家鄉的特色。
這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居住在大城市的路禹小時候還曾從老家感受過熱鬧的年味,然而隨著歲數見長,成長于高樓林立城市當中的他愈發難以回想起小時候那讓他期待的過年氛圍。
張燈結彩,這不難辦到,晨曦自己的裁縫手藝同樣精湛,教國出身的修女們手工活難以挑剔,只不過,彩燈的制作方向顯然與路禹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出入。
巨大的,紅艷艷的辣椒被風魔法懸掛在房檐上、大廳中,路過的晨曦人一個個駐足圍觀,贊嘆造型創意頗具晨曦之風…路禹總覺得有哪不對,尤其是這些辣椒燈籠越掛越多,且形制也愈發多彩時。
路禹還是低估了晨曦人的創造力,因為他很快就見到了煤球版本的節日限定版燈籠——一只只喜慶的紅煤球張牙舞爪地飄在半空,像極了三位一體的鱸魚、塞拉、璐璐。
充分發揮創作腦洞的剪紙環節被路禹改為了掛畫展示,而這毫無疑問也成為了讓他眼前一黑的藝術墻。
用觸手踢足球的車車,對面是用黑黢黢的身姿把整個球門封死的靜謐花園,畫面上方須臾正在急速趕來,手里還拿著一只巨大的紅色史萊姆,往靜謐花園腦袋上扣去,這種別開生面的出牌方式頗具視覺沖擊力。
看到完成畫作的海妖滿臉期待的等待著自己點評,路禹征詢了畫作中出場的三位主角意見。
車車認為這是在丑化自己,如果自己想要進球,只需要用觸手穿透花園的肚子,送過線就是了。
靜謐花園認為它完全可以把球吞進肚子里,讓車車完全找不到,根本不會愚蠢到和球門共存亡。
須臾則認為…不錯,畫出了自己的氣勢。
車車和靜謐花園本來很有欲望與作者詳談繪畫細節,但聽到須臾的肯定之后,竟也紛紛認可起了這幅杰出的作品,態度轉變讓路禹忍俊不禁。
身為評委的路禹一旁的計分板上寫下了8分——最終評分將會決定誰的畫能夠高掛在大廳中展覽一整個月。
路禹的步伐不由得在一副氣勢十足的畫前駐足,他首先看到的是旁邊計分板上大號的兩個8分,一個7分,那分別是塞拉、西格莉德、璐璐留下的最高評價。
畫作整體富有張力,畫面最上方的天空一片灰暗,唯一的一束光巧妙的落在了位于構圖正中央的須臾身上,此時的她踩著堆積如山的尸骸,霸氣地把腳搭在隆起的尸體上,中氣十足地張開嘴,似乎在朝著下方呆傻的眾人喊著什么。
畫作名稱…《夸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0分,絕對是0分!”
須臾前所未有地急了,她迅速現身,立時沖到了畫作邊上,然而路禹的驅散恰到好處地出現,讓她無力地消散。
畫畫的人…紫星,哇哦,原來這個一拳能打爆地面,打出禁魔礦區的狠人居然還有這么一手,路禹屬實沒想到,反差感也太大了吧。
“撤掉,撤掉這幅畫,你是領主,想想辦法啊!”須臾全然沒了往日霸氣大姐大的派頭,在路禹的意識里嚷嚷了起來。
“過年哎,大家都很開心,就算我是領主,也不該在這種事情上掃興吧,要學會與他們同樂…再說了,她只是還原了你當時富有激情的一嗓子,這種寶貴的文藝瑰寶應當好好保存,我看這個活動明年還可以繼續舉辦,博物館也該建一個。”
“你還打算把它傳承下去?”須臾瞪大了眼睛。
“為什么不呢?”路禹反問,“她真的畫得很好哎…我很想給滿分的,但看在你是我的召喚物份上,勉強給個9吧。”
須臾蔫了,想到紫星的畫極有可能高分霸榜,再想想高分作品將會展覽在晨曦城邦大廳內一整個月,所有來到此處的晨曦人都能欣賞到這一幕…她突然渾身無力。
車車和靜謐花園學會了沉默,在這種敏感時刻,不被須臾注意、遷怒,就是成功!
晨曦領繪畫素材的創意源泉大概是史萊姆,如果以畫作主題數量進行統計,它一定是最多的,形形色色的史萊姆創作填滿了展示用的大廳。
有描繪自己與史萊姆嬉戲的;有抱著史萊姆亂蹭的;有舔史萊姆上癮在畫作中還忍不住發癲的。
還有的只是直球跟史萊姆娘表白…
由于晨曦領由教國班底打造而成,又因為勞倫德為了保護青年推行的一定程度禁欲主義,晨曦領的風氣在初期時略微有些保守的,但經歷了這些年的發展…是什么改變了你,史萊姆娘嗎?
夏蕾姆少見地參與了群體活動,喜靜的她與小泥巴一同提交了一副很有田園風格的畫卷…畫風一言難盡,毫無繪畫經驗的兩人畫畫風格比灑把米在顏料上,讓雞染色的喙幫忙作畫,差不了多少。
“覺得怎么樣?”路禹趁機揉了揉小泥巴的大尾巴,抬起頭看向夏蕾姆。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真的好多了,習慣了這種日常,就會覺得,過去執著的很多事情沒什么。”夏蕾姆笑著說,“也許,我也該找一個組參與進去。”
“那千萬不能去工匠組。”路禹說。
“哦,為什么?”
“因為他們可不會接受一個瞌睡蟲,嚴謹的他們會第一時間把你打包好,丟出工坊。”
夏蕾姆噗嗤一笑,隨即笑聲愈發放肆,像是戳中了她不為人知的笑點。
“其實萸草找過我一次。”
“哦?”
路禹愣住了,無論他怎么想,夏蕾姆和工坊都不沾邊,她與生俱來的天賦與無法解決的嗜睡決定了她的能力只能運用于戰斗。
“與細致的戰斗無關,萸草小姐似乎是希望我在一些測試中提供幫助。”夏蕾姆說,“她格外好奇,我的魔力刻痕樣式,似乎想要尋找到我與海妖的言靈之間所擁有的共同特征。”
路禹捂額:“那家伙,又在開新的項目嗎?”
他毫不懷疑這群工匠在經費充足,且有神明在場的情況下提議嘗試竊取神力試試…
“老師,聽說,我們這種歲數的,過年還有禮物?”小泥巴試探著開口。
“有,當然有。”路禹解釋,“在我的故鄉,還有叫做紅包的東西,只不過,晨曦領現在還用不到錢幣,所以,我會用其他方式替代給你們。”
說著,他忍不住又rua了一把小泥巴的松鼠大尾巴…很蓬松,但是還是塞拉的好,小小的,軟綿綿的,溫熱,會發抖,而且,像是個開關,只要輕輕一拽,就能…
“路禹大人,路禹大人。”
魔法塔中樞的監視者擠到了路禹邊上,眼看四周都是人,他在得到許可后貼到耳邊小聲說道。
“禁魔教派一位自稱五葉的女人派人來到了晨曦領外,他們希望能與領主大人們見一面,如果愿意,就在夜間釋放照明光球作為訊號…”
“你確定是禁魔教派?”沉浸在過年氛圍中的鱸魚眉頭一擰,“來人還說什么?”
“五葉的人還表示,禁魔教派對這次會面很有誠意,希望晨曦領務必不要拒絕。”
務必不要拒絕…這個口吻,威脅嗎?
路禹嘴角上揚。
“去,釋放照明光球,我也對他們很感興趣。”
章說摩多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