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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愚蠢的羅耶

熊貓書庫    我的召喚物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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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雪怪沒有出現,但東西卻突兀地出現在了院子當中。

  羅耶取回水晶之后望著石碑投影久久不語,昏暗的房間內只剩下了他空洞的眼睛反射著光。

  許久之后,他釋放了魔法信使,喚來了一直在城內等待的夏蕾姆。

  “帶著小泥巴離開奇維塔城,我打算和狄維克見一面。”

  在羅耶預想當中,夏蕾姆本該一如以往地點頭,然而一直半睡半醒的她眼神不再迷離,直勾勾的眼神望得羅耶忍不住錯開了視線。

  “他沒有死?”

  羅耶點頭。

  “你從來不直呼他的名字,對他保有最基本的禮儀是你一直以來的堅持。”夏蕾姆一針見血,“發生了什么?”

  羅耶遲疑了一會,解釋:“如果要做的事情希望渺茫,你也會如此。”

  夏蕾姆俏臉上浮現難以形容的笑容,她伸手捏住羅耶的臉頰肉,力度不重,仿佛只是為了讓他感受到自己指尖傳遞過去的溫度。

  “路禹也許是對的。”夏蕾姆說,“我們都置身于大潮當中,逆流而上從來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羅耶自嘲地說:“也許我真的被束縛了…夏蕾姆…我好羨慕他的自由。”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袒護艾爾蘭親王,公理與正義蒙塵,該如何是好?”夏蕾姆把手按在羅耶的肩膀上,“這是他的國家,正義公理法律隨時可為他的意志改變。”

  看似昏昏欲睡懵懵懂懂的夏蕾姆看得格外通透,直至這一刻,羅耶才真正地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羅耶嘴角上揚,自豪地說道:“我答應過小泥巴要給她一個公道,羅耶·費迪納從不失信于人。”

  羅耶徑直離開了軟禁之地,在守衛的驚呼聲中進入了奇維塔領主老拉里的宅邸,無視那些將刀劍對準自己的護衛,他將刀輕輕拍在一張石桌上,自顧自地拿起茶器為自己泡茶。

  老拉里的出現讓圍得水泄不通的護衛露出了一條縫隙,他想要上前卻被兩位魔法師伸出手攔住。

  “撤走這些護衛。”

  騎士長揮了揮手,正要上前盡到護衛指責,卻被老拉里用眼神瞪了回去,不得已,他只得與魔法師遠遠地站在一旁,隨時準備出手。

  “離開那座院落,你已經違反了梭倫的律例。”

  “我要見陛下。”羅耶開門見山。

  老拉里悲戚地解釋:“陛下已經遇刺。”

  “他沒死,他派你管理奇維塔便是為了遇刺之日的布局,你們的目標是誰我不感興趣…我要見他。”

  老拉里的臉色變了,但是演技在線的他說辭沒變:“梭倫現在由執政官們分管…”

  “我要見他。”羅耶一字一頓,“如果要求得不到滿足,我會離開這里,并且戳穿你們的布局。”

  老拉里震驚地站起身:“費迪納家會因為你的愚蠢毀滅!”

  眼見羅耶無動于衷,自顧自地喝著茶,老拉里覺得眼前的人已經瘋了。

  他轉身離開,不久之后,一個黑鸮跟隨他來到了羅耶面前。

  黑鸮丟給羅耶一塊黑色布料。

  走了不知道多久,黑鸮取下了羅耶的眼罩,略顯沉悶的空氣讓羅耶第一時間便知道這是位于奇維塔城內的地宮。

  被雪怪刺殺的狄維克歪斜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他視線依舊停留在書本上,即便知道羅耶緊盯著自己也沒有抬起頭。

  狄維克說,“看穿我的意圖,以此要挾,急迫地與我見面…羅耶,你所做的每個決定都讓我忍不住思考你與那個暗殺者是否存在聯系。”

  狄維克合上書,斜視羅耶:“也許你該解釋一下?”

  “艾爾蘭親王的妻子瑪蒂娜下令屠殺松鼠人村莊,我想要一個結果。”在無數雙黑鸮眼睛的注視下,羅耶不卑不亢地昂起頭,大聲闡述來意。

  寂靜。

  狄維克錯愕地瞄了一眼身旁的老拉里,狐疑地蹙眉:“就為了這點小事?”

  “這是小事?”羅耶大聲反問。

  在狄維克心中,羅耶與夏蕾姆都是六柱中少有的,對自己毫無威脅的明白人,他們遵守秩序,尊重皇權,而此刻羅耶保持了許多年的恭敬謙遜卻消失了,他竟然在大聲質問自己?

  狄維克呵呵地笑了起來,手掌輕拍書本:“拉里公爵,重建村子的事宜交給伱去辦,未來五年村子稅收全免;依照死者人數向那唯一的一位幸存者發放補償,一頭牛,一只羊,一枚金幣確實不能讓人滿意…一次補齊兩百只牛羊,一百枚金幣送去。”

  “艾爾蘭有包庇之舉,按律例罰款。”

  “瑪蒂娜縱兇殺人,禁止她日后離開領地。”

  慢悠悠地宣布完,狄維克走過一眾低垂著頭的黑鸮來到了羅耶面前:“滿意嗎?”

  “按照梭倫法典,瑪蒂娜當削爵,處以火刑!”

  狄維克臉一點點陰了下去:“你應當了解一些規矩。”

  “法典就是規矩。”

  狄維克背過身,似乎有些不耐煩:“有些規矩不寫在法典之內,而是貴族之間的心照不宣。你應該擁護這樣的規定,即使離開費迪納家,你仍是貴族中的一員。”

  “您是尊貴的梭倫之主,要帶頭違反至高的梭倫法典嗎!”

  黑鸮藏于兜帽之下的眼睛齊刷刷望向了那個逐漸站起身,平視狄維克的羅耶。

  赤裸裸的僭越讓有袒護之心的老拉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聲呵斥:“不得褻瀆君王!”

  “這不是褻瀆,我只是想代那些在痛苦中掙扎了一生的枉死者問您一句。”羅耶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他無數次醞釀于心頭卻因為種種原因咽下去的話。

  “他們是您的子民嗎?”

  “您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子民嗎?”

  地宮中只有呼吸聲在回蕩。

  長期的冒險者生活讓羅耶已經沒了早年間的銳氣,他意識到了黑白之間存在著灰,很多時候他們都在灰色地帶行動,如果執意將灰色抹去,那么黑與白就會露出鋒利的錐刺,任何想要行走的人都會被扎得鮮血淋漓。

  放在今天之前,他不會這么問。

  但現在,羅耶只想從狄維克的回答中得到一個答案——讓他做出抉擇的答案。

  “牧羊人會為數萬萬羊群中突然死去的幾十只悲傷嗎?”狄維克反問,“他只會思考是否有瘟疫在蔓延。阻止瘟疫,轉移羊群,讓他們別看到那些死去的可憐蟲,以至于恐慌才是當務之急。”

  “頭羊帶領羊群暴亂才是牧羊人應該擔心的事情。羊群是牧羊人的,也是頭羊的,牧羊人一向喜歡對自己乖巧聽話,對羊群強勢逼人的頭羊,為此牧羊人不介意把他們喂飽一些。”

狄維克冷聲說道:“明確你的身份,你是頭羊,不是等待著羊毛剪與屠刀的肉羊。與肉羊混久了心生悲憫…這就有些可笑了  羅耶深呼吸,把頭低了下去。

  “當年的梅利亞斯也是這么想的。”

  狄維克哈哈大笑,他制止了黑鸮們進一步的舉動,等到笑聲漸息才開口說道:“不只梅利亞斯,任何一個國家的牧羊人都會這么想,區別只在于牧羊人們薅羊毛的尺度。”

  狄維克注視著羅耶的眼睛——那雙正氣凜然的眼睛對自己的失望不加掩飾地流露了出來。

  “帶羅耶回去休息。”狄維克回到了座位上,平靜的語氣中透露著森然冷意,“獵物已經入甕,你是否揭穿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靜待著吧。那些可憐的松鼠人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公理,頭羊…把好消息帶給那只小松鼠吧。”

  被蒙著眼送回軟禁之地,羅耶拿出雪怪送來的投影水晶看了許久,自嘲地笑了。

  “果然…還是要我自己來呢。”

  羅耶打起一桶泉水,把臉浸了進去,把滾燙的臉變得清爽冰涼,積蓄在臉上濃得化不開的愁悶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泉水在長刀上流淌,柔和地包裹著劍身,似有錚錚之聲回響。

  路禹是對的,多余執著只會帶來無盡的煩惱與痛苦,拋棄一切才會得到平靜與安寧。

  路禹是個聰明人…

  “可我是個蠢貨啊…”

  “蠢貨只能做蠢事…”

  一遍又一遍,已如鏡面的刀身映照出了羅耶堅毅的臉。

  他從未如此清楚地知曉自己想要什么。

  他總是在妥協。

  向自己妥協,向規則妥協,向皇權妥協…

  妥協是為了遵守規則的同時讓每個人都滿意,可如果遵守規則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有些選項應該被鄭重其事的拿起。

  刀入鞘,羅耶抱著刀席地而坐,月明星稀之時,他帶著所有的一切,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落。

  離開奇維塔城,羅耶找準方向,馬不停蹄向北而行。

  沐浴在月光之下,羅耶的心臟狂跳。

  他在興奮。

  巍峨的城池出現在地平線上,被月光勾勒出的建筑輪廓厚重,雄偉。

  羅耶輕而易舉地以刀為支點,飛身躍上城墻,一個巡夜的騎士還未來得及高呼便被他的長刀割斷了喉嚨。

  羅耶本想說抱歉,但看著捂著喉嚨發出“嗬嗬”聲的騎士,他笑著刺穿了他的心臟,給予了他最仁慈的死法。

  今夜不適合潛行,水銀瀉地般的月光將大地照得朦朧。

  踏著一地水銀的羅耶毫不意外地在進入富麗堂皇的宮殿群時被魔法師們發現。

  魔力迸發在空中留下一連串,五顏六色的魔法軌跡,將薄如輕紗的月色攪亂打碎,靜謐的美景因為無數個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人影而再無美感。

  提著三名魔法師的頭顱,羅耶寫意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刀,每一次出手,阻擋在他面前的近衛就會倒下好幾位。

  “放下武器,我不殺不抵抗的人。”羅耶溫柔地笑著。

  低階的武者們咽了口唾沫,伴隨著一個人的武器離手,金屬墜地的脆響接二連三。

  羅耶看也不看這些人,提著魔法師的人頭旁若無人地從他們之間穿過,徑直步入了房間之內。

  只穿了一件紅色紗衣的瑪蒂娜瑟縮在大床的一角,驚恐不已。

  羅耶后知后覺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人頭,往門外拋去,然后禮貌儒雅地道了聲歉:“帶了不必要的禮物,請瑪蒂娜小姐不要介意。”

  再美艷的女人看見了如此驚恐的一幕表情也不會太美妙,渾身發顫的瑪蒂娜大聲尖叫了起來,不斷地呼救。

  羅耶從腰間解下一壺酒——在路禹的領地時,一向不喝酒的路禹與他對酌了一晚。

  紅焰山脈的紅楓果在民間傳說為血族鮮血澆灌出的果實,實際上只是紅焰山脈深處的紅楓特產,這種果實釀出的果酒甜香醇厚,羅耶很喜歡。

  路禹那位勤勞的管家西格莉德小姐采購了不少,據說是為了喂養史萊姆,這個新奇的理由一度被他認為是個借口,目的是為了掩蓋路禹喝酒的事實。

  “多好的酒啊…”羅耶喃喃自語,然后猛灌了一口。

  舌尖回蕩的香甜,略才刺激性的回口,羅耶忽然想起了跟路禹喝酒時的場面…

  一個領主,一個男人,才喝了兩口就滿臉通紅…

  羅耶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瑪蒂娜小姐,要喝一點嗎,這是我和一位朋友喝剩下的…很有紀念意義,一般人喝不到。”

  瑪蒂娜打開了裝滿了珠寶與金幣的箱子,捧起一把:“無論你是誰…放過我,這里的東西都可以給你。”

  羅耶自顧自地說:“我那位朋友告誡我…做人要學會放下一些東西,這樣才能活得痛快,舒服…”

  瑪蒂娜把藏在房間里的箱子一口氣打開,撲面而來的金屬氣息被香甜的紅楓酒阻擋在羅耶的鼻腔之外。

  “我的丈夫是梭倫的艾爾蘭親王,你一定聽說過他,無論你為何而來,他總能滿足你的要求!”

  羅耶將這罐能讓他的思緒回到那個與路禹對飲之夜的酒倒在了長刀上,酒水沖刷著殷紅,滴落地面時發出的滴答聲敲擊著屋里屋外每個人的心臟。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有著獨特的智慧…智者的話不能不聽,因此我放下了。”羅耶提起被酒洗凈的長刀,一步一步向瑪蒂娜走去。

  “羅耶,身為六柱的你要玷污先祖的光輝嗎!”

  匆忙趕來的魔法師剛落地便認出了羅耶的身份,看見被逼在角落里幾近崩潰的瑪蒂娜,他試圖以貴族最為重視的東西喚醒這個陷入瘋狂的人。

  羅耶回頭看了一眼,而后嘴角上揚,笑容苦澀,譏嘲之意溢于言表。

  “瑪蒂娜小姐,死去的松鼠人需要一個公道。”

  瑪蒂娜愣了片刻,大大的眼睛里滿是迷惑:“松鼠人?”

  羅耶看懂了她的反應,笑著將刀刺出。

  “再也沒有羅耶·費迪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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