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洗塵,松籟凈心,肅穆華殿威存,浩鎮山河長立。
隨著一道赤色虹光進入德風古道,昊正五道之內,只聞一聲冷哼,自位處十岳峰頂的無上之殿中傳出:
“哼!不孝子,每次回來都是一身傷!”
在感應到那虛弱的氣機后,藺天刑的心中又是擔憂又是生氣,當然,擔憂自然會比生氣多很多,但嘴上說出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聽得此言,回來有一段時間段尹瀟深,當即便脫離了先前的咸魚狀態。
“老大你要是生氣,等會把他叫過來直接罵一頓就是,說起來我也想罵他,這一趟差點讓我跟塵寰交代在外面。”
琴音悠揚,與竹葉被微風吹拂發出的聲響渾然一體,尹瀟深嘆了口氣,撫琴之手卻未曾停下。
怪販妖市一行,要不是他江湖經驗豐富,說不定就真的要出問題了,在那里,金錢非是絕對通用的貨幣,且人口販賣是稀松平常之事。
有特殊的人口販賣集團——生口販徒,負責奴隸交易,一日只有一個時辰,以所謂的妖籟辨別時間經過,一日之內總共出現十二聲,在第十二聲之后,魔息山同時噴發一股氣息,時序進入亥時,此時外境之人才有機會一窺妖市全貌。
就寄塵寰那個水平,到達妖市的當天晚上,怕是就要被改造成奴隸販賣了,即便是他,都覺得那里民風太“純樸”了。
可以想象一下,當你飽餐一頓準備結賬時,老板卻要你拿出一個時辰的性命當飯錢,會是如何的錯愕,這樣的場景在怪販妖市卻是常見之事,再加上外境人會受妖市地氣影響,功體被壓制難以全數發揮,那里的法制亦是形同虛設,外境人走十步能遇到十一個坑。
好在俠菩提雖然吃素,他那一身功力卻不是吃素的,經歷過前期一些勾心斗角,后續尹瀟深和寄塵寰幫忙處理了一下漏網之魚,事情便算結束了。
更深層的信息,他只是稍作打聽,并沒有繼續深入的打算。
能力不足,告辭!
此時,只聞聲音自昊正無上殿傳出:“你還好意思說他!”
“是是是,遇到危險應該第一時間發信求援。”
尹瀟深當即捧場,給自家老大做面子,實際上有藺重陽留給他的后手,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險。
一招下去,把怪販妖市擊沉也不是做不到。
總言而之,把藺重陽交代的事情完成后,尹瀟深便沒有繼續在妖市逗留,而是直接帶著寄塵寰回來了。
路過金甌天朝時,那位亨王得知兩人身份,還十分熱情的招待了他們一番,這些年,德風古道與金甌天朝有不少商業上的合作。
“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說完,昊正無上殿便沉寂了下去,就以自家老大那個性格,尹瀟深估計,今天應該是不會把人叫過來了。
另一邊,粹心殿上 “萬象真藏算是我這一脈底蘊所在,平日中關于秘境的啟用,以及典籍的借閱,都是由正法天鑒負責,你過去之后與他商量著分工即可。”
寫好身份憑證,并在其上加蓋印信之后,藺重陽將其交給了更夢蝶。
“多謝了。”更夢蝶收起憑證致謝道。
也就是說,自現在開始,他便是儒圣明德一脈的一員了,雖然只是一名藏書管理員,但也要看管理的藏書是什么。
“內中典籍皆對你開放,不過,因為基層骨干如今皆被外派,如今門內較之以往是冷清了些。”
藺重陽簡單介紹著當下情況,如今因為門內儒生比較少,藏書管理相對輕松,更何況,還有正法天鑒共同負責,往后忙也忙不到哪去。
退一步講,以更夢蝶的性格,應當不會介意。
畢竟,觀察人心也要有足夠多的樣本,人越多他的課題做起來越容易。
“外派?”
與之相應,身為德風古道的一員,更夢蝶自然要關心一下相關之事。
“儒門也在做自己的事情,你去了萬象真藏可以自己了解,方才沿路看到的那些儒生,絕大部分都是前些年自各方支脈前來進修的后起之秀。
當然,德風古道方面也有單獨招生,要求相較于從支脈上升,自然會嚴格一些。
不管是從哪種渠道前來,皆是三百年結業。”
說著,藺重陽自桌桉下翻出幾本書冊,一并交給了更夢蝶,都是規章制度方面的東西,看完之后便會對當今儒門的構架,有一個相對清晰的認知。
藺重陽與更夢蝶離開南域后,并非是直接回返德風古道,而是先走了一趟魔劍岳。
那些歷史遺留問題,以及當年那樁因果,也到了該清算的時候。
締魔劍的問題,對現在的他來說很容易解決,凈龍云瀟和魔岳劍主這對父子的情況在他眼中都還有救。
當然,救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叢靈峰之地氣,與魔劍岳相連,作為一道堅實的封印,不過沒什么用,即便藺重陽如今功體不全,解決起來亦不困難。
在兩支劍入手后,他還順手將魔劍岳那被怨氣污染的地氣,給里里外外凈化了一番,然后把被他治好的魔岳劍主丟山下封印了,其被釋魔魔影響太過嚴重,斬去一半命元才得以脫離影響,已經傷到了一身根本,不過,好歹保住了自我,只是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恢復。
這一步棋,自然是要留給那詩意天城。
自天下一品拿到訂單成品后,淵微子并未直接返回道境,而是打算在苦境再游歷一段時間,若是能為道魔之戰再找一些盟友,那就更好了。
他要做最壞的打算,人間賭不起。
命蕭疏亦在更夢蝶的見證下,順利拜劍謫仙為師,如今,他跟在劍謫仙身邊,協助解決諸如異殃猂族等問題,作為歷練的同時亦能增長閱歷。
在將更夢蝶送至萬象真藏之后,遲遲沒有收到傳音的藺重陽,心中長出了口氣。
實話實話,他并不想剛回來就挨罵。
掐算了下時間,他并未再前往粹心殿,而是回到了后山的住處,對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進行回憶與復盤。
隨后,研了墨,取了紙,開始提筆記錄起來。
不管是六蝕玄曜,亦或者日夜殊界以及太曦神照等,皆是真實發生的歷史的一部分,應當為后人留下相應的資料,以史為鑒。
時光飛逝,金烏西墜,殘陽的光輝順著窗戶照進了屋內,投下了大片陰影,使得屋內的光線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坐在書桉前的身影,放下手中毛筆,準備起身將燈點燃。
“我來吧。”
此時,輕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屋內的宮燈隨之亮起。
“幾時回來的?”
藺重陽扭頭詢問同時,借著衣袖遮擋,不著痕跡的將手邊的一些紙張更換了位置。
功體的損耗,多少會影響到他的精神狀態,在解決魔劍岳的遺留問題之前,他之功體尚留有接近三成,解決完后…
基本上,十不存一。
畢竟,他是在將地氣凈化,又不是將其吞納。
以及救治魔岳劍主,降伏締魔劍,每一件事都是需要損耗的。
“半刻鐘之前。”
出言同時,霽無瑕十分敏銳的注意到,藺重陽垂落在胸前的赤發,幾乎有三分之一化成白發。
顯然,一定有什么事情發生。
她走近他身前,伸手挑起一縷垂落的發絲,藍色的眼眸中充斥著認真,語氣亦是篤定:
“你受傷了。”
“無恙,些許損耗而已。”藺重陽出言輕描澹寫,亦是避重就輕。
對于這樣語焉不詳的回答,霽無瑕自然不會相信,她對他可太了解了,十二分的危險到了他口中能剩三四分,便算超常發揮。
纖長的手指點在藺重陽胸口,隨著一點真元的渡入,霽無瑕的神色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她就知道…
動作十分霸道的抓住藺重陽的衣領,霽無瑕俯下身,兩人的五官在瞬間貼近,她的語氣中更是帶有一絲危險的氣息:
“你管這叫些許損耗?”
她可以斷定,他現在呈現的狀態,定然已經恢復過一次。
目光迎上那雙眸子,藺重陽輕聲道:“不需要太久便能恢復,不是嗎?”
夕陽西沉,昏暗的房屋內,氣氛一時凝重。
那只抓著衣領的手,此刻,力氣不自覺的大了幾分,宣告著當事人內心的不平靜。
她就知道,又是這樣,自兩人相識以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與人交手皆受創匪淺,他似乎從未想過,身邊之人是否會感到擔心。
那不斷在心中沉淀,隱而不發的感情,此刻隨著心緒的翻騰,洶涌而上。
她自然能將其重新壓制,但在此時此刻,她不想那么做了,壓抑的感情,在被心頭那一點怒火點燃之后,以極快的速度迅速蔓延。
“既然,你學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那便由我來。”
藺重陽聞言,身體一僵,童孔勐地一縮,在錯愕的神色之中,本就近在遲尺的面容吻了下來。
而后,便是更加激烈的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