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您這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我們來參觀一下,你們的機器設備就開始檢修了?”說話的是華亭造船廠的王廠長,和秦濤的關系很好,所以現在這個時候,說話也就很大膽了。
其他的幾個廠長,聽到了王廠長的抱怨,也就跟著起哄了。
“是啊,秦總,您這是怕我們學去了?”
“是啊,怕學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秦總,當初你們明州造船廠建立之后,我們廠可是派出了十幾名老工人,手把手的教,你們現在這樣做,可不厚道。”
“你們既然要這么說,那就這樣認為吧,總之,帶你們來看看這些從島國采購的自動化設備,也就差不多了。”秦濤說道:“如果是某些人要來參觀,我會直接拒之門外。”
“王廠長,你也被委屈。當初我們獲得了挖泥船,把那些挖泥設備,可是送給船舶設計院研究過的,現在,你們不是也在開工建造挖泥船了嗎?做人可要知足。當初要不是我幫忙和島國人交涉,你們那批神戶鋼,能獲得三倍的賠償金?現在,你還來質疑我?”
王廠長有些臉紅。
行業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能建造液化氣船,那就意味著滾滾的利潤,所以,得到消息之后,他們幾乎是連夜過來的,只不過,這才第二天,專門生產MOSS罐的設備,就停機檢修了。
他們撲了個空,心中是滿滿的抱怨。
秦濤可不是老爹,今天一大早,他就把自己老爹派去出差了,省得他在這里發揚風格。
“我們造船廠,總得有點自己的看家本領才行。”秦濤說道:“不過,這些MOSS罐已經開始落伍了,你們如果也想要造液化氣船,那就去島國,去泡菜國學習啊。來我這里沒意義的。”
秦濤給他們指點了一條路。
“去那邊學習?”王廠長這才算是一口氣緩過來,剛剛被秦濤懟得啥話都不敢說了。
“是的,我們造船廠以后也會派人去那邊學習的,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一起派人去學習,學費均攤。”
“好。那咱們就沾秦總的光了。對了,秦總,你這罐子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吧?”王廠長說道:“這成不成啊?人家客戶要是上門的話,對你們這個初涉液化氣船行業的新手,會懷疑的吧?”
這就是最關鍵的了。
表面上看,只是一個普通的鋁合金罐子,但是實際上,這罐子是有門道的。
比如說,在這個罐子的中部有專門加強的赤道環,然后通過與之相連的圓柱形艙裙將球罐支撐在主船體結構上,這樣最大的好處就是方便自由膨脹和收縮,當它里面灌進去零下一百多度的液化天然氣之后,整個罐子的徑向變形可達150毫米。所以,這個罐子和外界的接觸部位,必須要做出良好的處理才行。
整個罐子,就是通過這個赤道環架在船體上的,自由收縮,同時艙裙的裙邊結構上部會因為冷卻向內彎曲,所以必須使用特殊的手段來保證構件的光順以消除應力。
雖然在秦濤的大腦里,有這些設計思路,但是,百聞不如一見,對照著那個樣品來照瓢畫葫蘆,當然會更加的簡單。
再比如,這個支撐裙采用了鋁合金、不銹鋼和高強鋼的復合連接方式。加入不銹鋼,是因為這種材料的熱傳導比較低,省得這個低溫的罐子給船體降溫,導致船體損壞。而且,鋁材和不銹鋼無法直接焊接,還需要有通過由鋁合金、鈦、鎳和不銹鋼經爆炸焊接制成的過渡接頭連接的,保證焊接性能和結構強度。
這些東西,當然不能讓其他人看到,這不是秦濤敝帚自珍,而是因為這是他們明州造船廠以后利潤的主要來源。
他的確想要造軍艦,但是,單獨幾艘軍艦,能賺多少錢?還是得民船,而且還是這種被稱為皇冠的先進的液化氣船!
“好了,大家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走吧,去咱們造船廠食堂,我請你們吃大餐,既然來咱們這里一趟,絕對不能讓你們說閑話。”秦濤說道。
“這么快,就要趕我們走啊。”王廠長又開始調侃了。
“怎么,還想要住這里?我這里最近招收了不少人,集資樓還沒蓋起來,所以,真的沒地方招待你們,你們倒是可以去住明州市里面的招待所,天天來我這里看著也成。”秦濤說道。
一眾人帶著苦笑,搖著頭,不甘心地向外面走,就在這時,秦濤腰間的大哥大響了。
“喂,什么?比利時船東?好啊,歡迎,歡迎,什么,已經到了廠門口了?好,我立刻去迎接。”秦濤說完,看了在場的一眾人:“各位,客戶上門了,我讓我們廠里的其他領導陪你們吃飯。”
“是,秦總,你忙吧。”王廠長雖然調侃了不少,但是,這種外國客戶上門,他們還是不能耽誤秦濤干正事的。
秦濤邁開大步,走向了廠門口,等到過去的時候,居然看到了熟人。
“卡拉斯科先生?”秦濤當初去華亭造船廠幫忙調試滾裝船的無線電設備的時候,就是和卡拉斯科一起過招的,沒想到,在這里又遇到了。
“秦總,見到您很高興。”卡拉斯科看向秦濤,眼神中帶著牢騷,上次,您明明說自己是個汽車司機來著,誰能想到,居然是一個造船集團的老總。
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這番話咽回了肚子里。
畢竟,他這次來,是帶著任務的,他的臉上露出笑容:“現在,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比利時SCL公司的負責人弗朗索瓦總裁,我們正在島國考察,聽說了這里能造液化氣船,立刻就過來了。”
秦濤熱情地伸出了手去:“弗朗索瓦先生,歡迎您來我們明州船舶工業集團,我們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弗朗索瓦點點頭:“是的,我們想要先去看看貴方制造好的鋁合金MOSS罐。”
“當然沒有問題,請。”
造好的鋁合金罐,已經被放到了一旁的庫房里,當弗朗索瓦來到這里的時候,立刻就揮了揮手。
身后幾個人立刻拿出來了專業的工具,對這個MOSS罐進行了一番的檢查,就連卡拉斯科也上手了。
每一條焊縫,都精密得無懈可擊,從島國進口的數控切割和焊接工具,水平還是不錯的。
罐體的設計也是非常完美的,每一塊鋁板的切割,卷壓,然后拼接得天衣無縫,畢竟,這可是從那個樣品罐上一模一樣仿制出來的。
幾個專業的人士,檢查了半個多小時,甚至爬上了高高的頂端,檢查上面預留的管道口。
(這種LNG船,是否和民航部門一樣,有個專門的機構檢測,檢測之后才會全球放行?沒有查到相關資料,只知道咱們的殷瓦鋼造出來之后,是送到法國那邊檢驗的,法國那邊生產殷瓦鋼的工廠給咱們發了證書,承認咱們的鋼材達到了水準。)
秦濤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這個弗朗索瓦既然帶著專業的人來了,說明他是有誠意訂購的,檢查就檢查吧,讓對方放心。
一個小時之后,造船廠會議室。
“秦總,你們造這一個罐子,花費了多長時間?”弗朗索瓦問道。
“因為這是第一個,我們連琢磨研究,一共花費了半年多的時間,不過接下來,自動化生產,一個罐子最多用半個月。”秦濤說道:“如果貴方想要訂購的話,半年的時間一定能接到船。”
這種船,最復雜的就是這個罐子,只要罐子的難關攻克了,其他的,就和建造普通的貨船差不多了,焊接個船只的外殼,裝上發動機啥的,再把四個罐子塞進去,隔熱等等都做好,就算結束了。
秦濤有把握。
要是那種殷瓦鋼打造的船只,那可就真的說不準了。
“秦總,莪們愿意訂購一艘。”弗朗索瓦說道:“我們已經將合同帶來了。”
秦濤接過來了合同,心中暗自好笑,這家伙,這么沉不住氣,看來是急著要啊。
現在,世界航運市場已經開始慢慢恢復,尤其是液化氣船,出現了巨大的缺口。
歐洲人,已經開始喊出環保的口號了,天然氣這種燃料,比煤炭和石油都要環保得多,所以,天然氣的需求也開始增長起來,各個航運公司,都想要訂購到天然氣船。
但是,世界上能生產這種船的廠家,就那么幾個,訂單滿滿的,這個弗朗索瓦在島國考察,肯定是想要購買那里的天然氣船的,可惜排不上。
秦濤一邊在心中暗喜,一邊看著合同的內容,等看到后面的時候,他指著其中的幾個條款說道:“這里面的條款要全部去掉,變成免責條款。”
弗朗索瓦看著秦濤手指的方向,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秦總,我們的這份合同,是國際通行的造船合同,如果無法按時完成,如果出現各種質量問題,那我們是有權力要求棄船的。”
秦濤笑了笑:“沒錯,這是國際通行的造船合同,但是在我們這里,這份合同就得修改,我們只能保證建造時間不拖延,其他的,我們無法認同。”
弗朗索瓦睜著他的大眼睛:“為什么?”
“你可以問他啊。”秦濤指了指卡拉斯科。
頓時,卡拉斯科就傻眼了,這關我什么事?
“我們的華亭造船廠,給貴方建造了一艘七千噸的滾裝船。”秦濤說道:“當時,無線電設備是從島國購買的,調試是由挪威的服務商來負責的。但是,挪威的服務商找了個理由不過來,島國的供貨商要求高額的傭金。你們又在催時間,只要最后交船的時間過了,那就會棄船。”
弗朗索瓦當然是知道這件事的,畢竟,卡拉斯科僅僅是他們的雇員而已,是他們自己想要棄船,然后搞出那樣的幺蛾子來的。
卡拉斯科聽到秦濤說起這件事,他也很尷尬。
那件事的內幕,他當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件事,也讓我們吸取了教訓,再承接國外訂單的時候,這些原因導致的延誤,和我們沒有關系。”秦濤說道:“貴方的這些做法,也被我們列為了高危客戶,所以,這個合同,必須修改。同時,貴方的定金,也必須要提高到五成以上。”
“秦總,您這樣的說法,讓我感覺到很遺憾,我們只是按照國際慣例來執行的,你們是總承包商,那就得由你們負責。”
“在我們的地盤上,就得按照我們的規矩來。”秦濤說道:“如果貴方不接受,那我們只能說抱歉了。”
開什么玩笑!現在也不看看是誰掌握了主動權!
如果要不是對方這么急切地找上門來的話,秦濤也得斟酌一下,現在嘛,還有什么說的,秦濤將對方吃得死死的。
對方一定很需要液化氣船,而且,對方也已經檢查過了己方焊接的MOSS罐,完全符合要求,所以,接下來,就剩下合同了。
如果是個正常的船東,那還可以按照正常的國際合同來,對方想要在七千噸的滾裝船上算計華亭造船廠,秦濤也當然要拿捏一下了。
弗朗斯瓦站了起來:“既然這樣,那我們告辭了!”
秦濤笑了笑,走就走唄,誰怕誰啊!
就在這時,他的大哥大響了,于是,秦濤接了過來。
“喂,卡塔爾石油天然氣公司的?好啊,什么時候到?”
第一個喂是漢語,第二句話就是英語了,聽到了秦濤的這個電話,走到門口的弗朗索瓦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他的兩手握成了拳頭,然后又松開。
等到他扭頭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重新帶上了笑容。
“秦總,半年之內交船,這個必須要寫進合同里,超過了時間我們就…”
“從設計完成算起,如果你們反復要求修改設計方案,那我們建造的時間肯定會推后。當然了,你們要棄船也無所謂,五成的定金不退,我們再賣給別人去。”
秦濤把對方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