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旋風一樣!
大明艦隊抵達南洋的消息,在南洋各地傳開了,從荷屬東印到西屬菲律賓,那里的人們都期待著艦隊的訪問。
在這種期待中,艦隊啟程離開了新加坡,駛入馬六甲海峽,似乎它真的將按照計劃,駛入印度洋,再入大西洋返回南華,完成大明海軍的第一次環球航行。
不過艦隊卻駛入了吉打蘇丹國的巴生港。
巴生港,是這里最重要的港口,即便是到了21世紀也是馬來西亞最重要的港口之一。這一地區最重要的大錫出口地。站在艦橋上,趙富勇對孟慶恩說道。
“四十年代以來,歐洲市場上錫價一路攀升為馬來地區的錫礦業創造的良好的商機,在利益的驅動下,海峽殖民地的華人會黨帶著大量的成員進入內地錫礦區,開辟出了霹靂拿律礦和雪蘭莪的吉隆坡、間征礦區,在近十萬華僑的努力下,馬來半島的大錫產量在迅速增加著,也正因如此,華人會黨之間對華人勞動力、華人社會以及礦區的控制權爭奪也從未停止過,會黨之間沖突不斷,拿律地區海山和義興兩個私會黨的沖突,甚至引發了拿律戰爭,第二年在英國人的斡旋下才平息,現在拿律兩派又入當地蘇丹的繼位糾紛,戰爭一觸繼發。”
“那我們為什么來這里?”
“因為這里的這場內戰已經打了十一年了!”
指著碼頭,趙勇富長嘆道。
“1860年。本地的兩位土邦酋長為爭奪礦區稅利廝殺起來,引發了戰爭。礦區內屬于義興黨的嘉應州,也就是梅縣的客家人和吉隆披礦區內屬于海山黨的惠州客家人平常就常因小事沖突時起、互報積怨,此際也卷入了馬來人的內戰,他們各支持一方,這場戰爭一直延續到現在,盛極一時的錫礦區己變得破敗不堪,不知多少華人死于兵火!如果我們不干預的話,這場內戰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
趙富勇并不知道,這場內戰直到兩年后葉來亞率領會眾奪回吉隆坡才告一段落,后來為了避免吉隆坡被對手奪走,在葉來亞的授意下,吉隆坡等地的華商通過新加坡華人太平紳士陳金聲邀請英國進駐維持治安,實際上就是把數萬華人用血和汗水創建的城市拱手相讓給外國人。
為了保住自身的利益,不惜將家業拱手相讓于外人,這就是華人公司或者會者在東南亞行業最大的特點。
“所以我們要到巴生,到雪蘭莪,不僅要讓兩家會黨坐在一起,通過談判解決問題!”
特使的話讓孟慶恩點頭道。
“既然這場沖突是因為兩個土邦主之間的沖突所引發,那他們肯定不樂意華人會黨停戰吧!”
“那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趙勇富笑看著孟慶恩,然后說道。
“我相信,孟長官肯定能說服他們的!”
在軍艦緩緩放港的時候,艦上的水兵就注意到了,這里的情形似乎不大一樣,碼頭上空蕩蕩的,只有一些打著赤膊的當地苦力,露出又瘦又黑的小身板兒,伸長了脖子瞧著這兩艘兵艦,這邊兩艘軍艦剛進入泊位下錨,港務的檢查船就吐著黑煙嘟嘟的靠了過來,港務官一上船,就說道。
“雪蘭莪是小邦,為保持中立,一概不準各國軍艦進港,如果艦隊需要補充水煤,請在補充水煤后,立即離開。”
在說話的時候,加煤船也在朝這里趕。面對如此客氣的“送客”,孟慶恩的回復,讓港務官傻了眼。
“主機故障,待維修完成后,自當離開。”
主機故障…到那說理去!
沒地方說理,什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過只是短短一個小時內,巴生港的馬來人就充分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意了。
先是主機故障,然后是上岸采購,再然后,都由不得馬來人拒絕。也就是在水兵上岸采購的時候,非常意外的碰到了一件事——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
“怎么回事?”
看著空蕩蕩的街頭,看著漢字寫著招牌和緊閉的店門,負責物資采買的馬虎意識到不對勁了。
作為一個港口城市,這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明明碼頭上有本土的苦力,可是卻沒有開門的店鋪,街市靜悄悄的和死城差不多,這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事了!”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那里扔來一小塊石子,石子外面包著層紙。不過只是稍微看了一下線上的內容,他的臉色就驟然一變。
“走,回艦上!”
“小民冒死泣血。吁求天朝大人援手!土邦之酋,視我華人為可欺之輩,會黨黨首為一已之利與其勾結,甘愿為土酋驅使,十數年間為爭奪錫米礦場,華人華工死傷者數不勝數,至今混戰已經十載。雖然我等生自大清,可卻念念不忘大明故邦,聞天朝艦隊到訪,本意于碼頭歡迎之,可卻遭土酋、會黨威脅之,要求我等閉門謝市,不得售賣物資于艦隊,如有違犯者,格殺勿論!我等雖有心報效,然僻處異地,怎奈得會黨勾結土著,只能愧對天朝官兵,唯請天朝官兵念同胞之誼,諒我等小民之苦!”
一張紙條兒,攤在桌子上。紙條上的字跡密密麻麻,寫的很是潦草,看起來應該是匆匆寫出來的。倉皇中的悲憤無奈,盡在這短短言語之中。
“好一個格殺勿論,好大的威風啊!”
笑了笑,看著在艙內坐著面面相覷的孟慶恩等人:
“你們怎么看?咱們剛到這地方,就有人給咱們上眼藥了,先是逐客令,然后又是商鋪關門…哼哼!”
“這…就都是會黨驅使的?”
“會黨…”
抿了抿嘴,趙勇富說道。
“會黨,對于會黨來說,從咱們在新加坡派了領事的那一刻起,咱們就不受他們的歡迎了,瞧著沒有“格殺勿論”這樣的生死大權可都在他們的手里,你說,現在派位官老爺過來,他們樂意嗎?”
冷笑之余,趙勇富沉聲說道。
“不過,他們和土酋勾結在一起,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畢竟,海興和義山之間的內戰能打到現在,不就是因為各支持一方,都試圖獨霸礦區嗎?結果呢?岳父和女婿之間的戰爭,擱他們的手里變成了兩群華工之間的戰爭。
兩派華工在那里撕殺了十幾年。就是為了獨占礦場,然后向外國人交稅。
“那現在怎么辦?”
孟慶恩的眉頭鎖成了一團,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華工居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不是華工,而是掌握著那些華工的會黨。別說是在這里了,就是在新加坡那些會黨也不見得就歡迎他們派去的領事。
畢竟沒有什么人愿意多一個人管自己。
趙富勇冷笑道。
“怎么辦,既然人家不讓咱來,那咱當然要上門拜訪了!”
上門拜訪!
既然來到這兒肯定是要上門的,要親自過去見見那些人,畢竟之所以來到這兒,就是為了調節他們之間的矛盾和沖突。
現在人家連面都不給自己見,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主動找上門了。
“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給了他們這樣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