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海盜也道,“我們可都聽說了,大明使團光是海船就兩百多艘,人員不下兩萬,這么大的盤子咱們吃不下呀…”
看著竊竊私語的海盜們,陳祖義朗聲說道,“諸位,混江龍他們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們都知道,大明使團不由分說就滅了他們,根本沒有給他們一絲一毫的活路,
大明的小皇帝在繼位之初,接見諸國使臣的時候就曾經對于西洋海盜之事嚴厲斥責,并且告訴他們,大明一定剿滅海盜,還西洋太平…”
“所以這次大明使團前來,是帶著腳面咱們的命令而來的,就算咱們做起了縮頭烏龜,難道就能保命不成?
他們照樣會主動出擊!到那時候主動權就掌握到了他們的手中,咱們只能任人宰割了!
趁著現在他們還在做貿易,沒有分出多大的精力對付咱們,正是趁其不備,主動出擊的最佳時機!都是海里討生活的,難道還怕那群旱鴨子不成!”
在陳祖義一番鼓動之下,海盜頭目也知道恐怕是躲不了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拼死一搏!
因此紛紛嚷嚷著讓陳祖義說該怎么做。
陳祖義道:“諸位,大明使團確實人多勢眾,可咱們也不是沒有勝算!
勝算之一,明朝的船隊雖眾,但操船者初涉遠洋,大多為河塘之師,根本不熟悉海況,也不熟悉海戰!可咱們就是生活在海上,咱們一己之長攻彼之短,如何不能取勝!
勝算之二,明朝的船雖大,這點咱們確實比不了,但大伙可別忘了,越是船大行動就越遲緩,且不熟地形,
咱們只要選擇一處合適的地方,發揮小船靈活快速的特點,與之進行接舷戰,哪些火槍火炮就等于是一件擺設!能奈我何!”
“我們以詐降之法,靠近明軍的戰船,一旦社團與他們的距離,哼哼!那就把他們當做肥羊殺了就是!”
“勝算之三,明朝的水師雖強,但多年未戰,真動起手來難免生疏,再加上他們自詡天朝上國,自詡天兵天將,這在兵法上就是驕兵,而驕兵必敗!”
“勝算之四,明朝的兵馬向來是以馬步兵為主,即便有水師,那也不過是小溝小河里翻翻浪而已,到了大海之上波浪一顛簸,他們就暈頭轉向了,
據我所知,他們此次停靠在三佛齊就是因為船上的很多人暈船導致,光是營地里面救治的士卒就不下千人,因此而死,被他們悄悄掩埋的也不在少數…”
他的話里當然有夸大的成分,可又有誰會去深究呢,反正把明軍說的越不堪,對自己越有好處!
陳祖義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觀察幾位海盜頭目的表情,見他們臉上的擔憂退下,
并且迸發出躍躍欲試的神采,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諸位,我們有著四大勝算,而明軍有四大敗勢,將他們剿滅必然不在話下!況且海里是咱們的天下,他們貿然而來,不過是取死之道罷了!”
臉上輕蔑一笑,陳祖義帶著蠱惑的語氣道,“大伙兒不知道聽說了沒有,此次擔任使團正使的,是個沒卵子的太監!”
“什么!太監!真沒卵子?”
“太監也能做正使?!哎喲,大明真是沒人了!哈哈哈哈…”
“噗呲!tnd!原來是個太監而已!要是早知道咱們還怕個鳥啊!提兵上去干就是了!”
“一個狗太監,算什么東西!也可以與咱們為敵!哎呀,以前真是自個兒嚇自個兒啊…真tnd丟人!”
一聽說正使是個太監,海盜們的情緒立馬高漲了起來,信心陡然之間變的十足!
他們都是在刀口上過生活的,越是狠毒兇惡越能讓他們害怕,在他們心目當中,太監能算人嗎?
他們是從心眼里瞧不起太監,所以連帶著大明使團也輕看了幾分!
見火候到了,陳祖義笑呵呵的說道:“各位,考慮好了嗎?這票生意干是不干?呵呵呵,不會連個太監都怕吧?”
“太監那沒卵子的東西有什么可怕的!”
有頭目一咬牙,站起身來道,“陳大當家的,你說的對,咱們什么風浪沒有見過,都是死過多少次的人了,怕他們干什么!你說吧,咱們該怎么打!”
“是啊陳大當家的,我們都聽你的!你就說咱們該怎么打!摘了桃子該怎么分就成!”
“我也沒話說,這一票干完二十年都不愁了!要是錯過真是天打雷噼!成大當家的,我們都聽你的號令!”
陳祖義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幾人道:“好,既然大伙都愿意干,那咱們就歃血為盟,絕不背棄!來人…”
“慢著!”
突然之間,一個海盜頭目打斷了他的話,“陳大當家的,這么大一批寶物,既然要歃血為盟,也該說說怎么分配吧!”
其他幾名海盜也都紛紛點頭,他們前來就是為了分得利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為了避免戰后扯皮,還是先分配好妥當。
不等其他人說話,陳祖義就主動道,“好,是該說說,只要打敗他們,船上所有的財物我通通不要,都分給弟兄們!
只是那些被打爛的戰船火炮,得給我留著…”
一名頭目立刻不樂意了,“陳大當家的,你這么說就不厚道了,財物少一點兒那還到罷了,以后咱們在海上慢慢搶就是了,
可大明的戰船有多寶貴誰不知道?打下來的戰船我們也得分點吧!”
“不錯!戰船絕不能少!有了船咱們才有橫行海上的勢力,戰船也得分!”
他們在海上劫掠,除了依靠海盜之外,最大的仰仗就是戰船了,就像騎兵對于戰馬的渴求一樣。
而且如果所有的戰船都被陳祖義得到了,那他的實力將會得到極大的提升,屬下既有大船既又有小船,就會轉過來吞并他們!
海盜們彼此廝殺,互相吞并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所以索要戰船是肯定的,除了能夠增加自己的實力之外,也有抑制陳祖義的作用。
對于這樣的要求,陳祖義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擺擺手壓下眾人的聲音,滿面和旭的說道,“諸位兄弟不要心急,想要戰船而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吧,所俘獲的戰船財物大家伙就按所出人數,還有殺敵奪船的功勞來算,誰出的力多,得到的自然就多!”
見眾人點頭,陳祖義又道,“此外,為了激勵底下的兒郎們,我陳祖義自掏腰包,從我的那份里面分出三成作為獎勵!
誰殺敵越多獎勵就越豐厚!”
“陳大當家的大氣,我同意,就按你說的來!”
“那行,從現在開始聽候陳大當家吩咐!”
“那陳大張家的就帶著咱們發財吧!聽大當家的吩咐!”
陳祖義從桌子上端起酒碗,“既然,大家伙抬舉,那我也就不推辭了!各位弟兄,喝了這酒,共同殺敵!一同發財!”
“共同殺敵,一同發財!”
“啪!”
“啪,啪”
陳祖義仰起脖子把酒灌下,用勁將酒碗摔在地上,其他頭目喝完酒之后也紛紛摔完,以示決絕之意。
安頓好幾位頭目之后,陳祖義就離開了,轉而朝去召開自己的幾位屬下來商議對策。
大廳里面,陳祖義坐在主位上,五六位屬下分左右而坐,
“幾位,既然咱們要以詐降之法迷惑明軍,可若是派手底下的嘍啰們去送降書,就顯得太不真誠了,肯定會引起明軍懷疑的,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有一位忠勇之士帶著降書送與大明,諸位,你們有誰自愿前往?”
話音還未落下,幾位下屬就紛紛面面相覷,一個個都不敢吱聲了。
讓他們做先鋒帶兵馬沖殺那還倒是罷了,敵我分明,就算戰敗也能退下,還有活命的機會啊。
可若是詐降…那就是孤身前往,羊入虎口,萬一被大明使團看出破綻,順手就能把他們給宰了!
見狀,陳祖義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坐在底下的陳山雙拳緊握,義憤填膺地說道,“爹,孩兒愿去!不就是送一封降書嗎,有什么可怕的!”
陳祖義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將這個兒子一刀噼死!
這個時候,你逞什么英雄!
可是當著幾人的面,他也不好名言袒護兒子,只能忍住怒氣道,“原本你去是最合適的,你是我的兒子,親自送去降書也代表了咱們的誠意…可現在不行啊。”
“你與大明水師交過手了,已經為他們所記恨,再加上…哼,幾乎都成了廢人,你若去了,那些狡猾的明軍難道不會認為你是一枚棄子?故意引他們上當?”
陳山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又羞又惱,只是不敢發作。
“一旦引起明軍的警覺,那詐降之事就完了,他們就不會再相信,所以必須有一位妥帖的人前去。”
幾位屬下此時坐立難安,都感覺非常為難,就算自己不吭聲,陳祖義要在他們中間選人,他們都害怕選到自己。
一位頭目忍不住道,“大哥,不是小弟不肯前去,而是你也知道小弟上陣殺敵還行,可與別人打交道,我就…拙嘴笨舌說不出話來了…”
另外一人也怕選到自己,趕緊道,“大哥,我更不行了,大字不識一籮筐,那什么降書就是放到我面前我也不認識,這怎么和明朝的讀書人打交道啊…”
“大哥,要是別的,小弟肯定沒有二話!但這件事…
哎呀,大哥你知道我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兒,什么事全在臉上了…就算去了也蒙不住那幫人精啊!”
這位頭目把話說完,眼睛滴熘一轉道,“大哥,其實要說詐降,就應該找一位熟讀詩書,還有城府的讀書人…”
話還沒有說完,眼睛就看向了坐在對面的施進卿。
順著他的目光,其他幾人也都看了過去,并且都滿意的點了點頭。
施進卿向來以讀書人自詡,在其他幾位頭目看來,是笑面虎一般的存在,臉上從來都帶著笑容,讓人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此時施進卿有些傻眼了,迎著眾人的目光,尷尬而又拘謹的收起自己手中的折扇,還是在他臉上,仍然看不出來有多少情緒。
陳祖義看著他道,“施兄弟,你也都看見了,幾位兄弟都覺得你最為合適,哎,也沒有其他人選了,施兄弟你就跑一趟吧。”
“這個…”
施進卿為難的道,“大哥,兄弟我不擅長此道啊,還請大哥另尋高明吧…”
陳祖義站起身來,抓住他的手,根本不容他多說,態度很是誠懇的道,“施兄弟,要是還有別的人選,做大哥的又怎么會愿意讓你前往呢,
你不要有所顧慮,兄弟你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與大明使團的那些官員打交道必然不在話下,而且我絕不會虧待你!”
拉著他的手轉向眾人道,“等這次打敗了明軍,施兄弟拿雙份!你們怎么說?!”
“應該的!應該的!”
“施兄弟出力最多,拿雙份我沒有意見!”
終于找到了一位“替死鬼”,他們自然舉雙手贊同!否則要是讓自己去就麻煩了!
施進卿又是推辭,可陳祖義那里肯定,自然多方撫慰。
最后施進卿無奈,只好說道,“那…兄弟我就勉為其難吧…”
一臉沮喪的看著陳祖義,態度十分真誠,還帶著三分哀求的道,“大哥,如果兄弟這趟回不來,小弟的那份家業大哥就給幾位弟兄分了吧…
只是我那兒子還小,女兒女婿又不成器,還請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加照拂…”
陳祖義臉色一變,責備道,“施兄弟說的什么話!咱們兄弟親如骨肉,你的兒女就是我的兒女,咱們兄弟之間,怎能覬覦你的家業!
放心吧!有我在絕不負你!保你全家無恙!誰要是敢放肆,我饒不了他!兄弟你只管放心前去!”
“多謝大哥,有大哥這話,兄弟我就放心了…”
施進卿感動的眼睛一紅,險些流出眼淚。
再經過一番安慰以后,陳祖義當場就寫了詐降書,施進卿帶著離去,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康慨悲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