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很是意外：“你不當老師了？”
“我考慮過了，相比于當老師，我更喜歡唱歌。”
“你說真的？”
青歌賽決賽后，李睜的確想過慫恿何靜蕓入音樂圈，一方面是覺得她天籟般的嗓音要是埋沒可惜了，另一方面是連他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作祟。
當然，他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尤其十來天的空等，更是徹底放棄了念頭。
此時，聽到何靜蕓的決定，他有些莫名的激動，又有些不敢置信。
“你覺得我是開玩笑？”
何靜蕓神色平靜而淡然，眸子猶如一片鏡湖，清澈明亮，不起波瀾，一如當初她告訴他，她考慮過了，接受他的駐唱提議，至于日后的負面影響，那是以后的事兒。
李睜想問你父母同意了？又想到他自己，覺得有些多余，與她對視了片刻，緩緩點頭：“好，那就來時光唱片...”
何靜蕓卻是搖頭：“我不去時光唱片。”
“為什么？”
“你已經發行了一張單曲，而且大賣，我入行是純新人，你還愿意和我組合？”
李睜怔了怔，這的確是個問題，若是兩人同一起點入行，以蕓睜組合發行首張單曲，那一切順理成章，可現在，他的單曲火了，何靜蕓才入圈，兩人已然不在同一級別，再分而合之，等于是變相拉低他的人氣，就算他個人愿意，公司也不會同意。
不等他回話，何靜蕓自問自答：“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不想拖你的后腿，哪怕只是暫時的。”
頓了一下，又慢條斯理道：“而以一個新人簽約，時光唱片不是好的選擇，第一，那個口罩青年應該挺大牌的吧，不然公司也不會派律師過來，既然發生了沖突，又結下了恩怨，不是萬不得已自然是能避則避。”
“第二，這些天我和虎嘉天天去你公司，你公司上下肯定有不少人知道我們是來找你的，我要是進了時光唱片，有關我和你的流言蜚語不會少，人紅是非多那是沒辦法，能夠避免的還是要避免。”
“第三，既然決定了入行，我也有我的追求和夢想，我想自己闖一闖。”
前兩個理由不是沒道理，但李睜不覺得是不可抗的助力，直到聽了第三個理由，勸說的心思一下子散了，就如同當初何靜蕓直言，參加青歌賽的目的，只是為了在大四實習走上講臺前多一次歷練。
我也有我的追求和夢想，我想自己闖一闖，言下之意，這是她選擇的未來之路，她想要憑借自己，而不是依靠他。
搞藝術的都有自己的驕傲，何靜蕓一副天籟般的嗓子，彈了一手比李睜強許多的鋼琴，自己又會寫歌，怎么可能沒有？
李睜知道，別看何靜蕓表面娟秀文靜，性子也不是很強，卻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一旦下定決心，再想讓她改變，那是千難萬難。
李睜無奈搖頭：“我被你的理智打敗了。”
何靜蕓不置可否：“我很理智嗎？要是理智，就應該成為一名老師，而不是成為一名歌手。”
說罷，換了個話題：“青歌賽過后，有多少唱片公司聯系了你？你還有它們的聯系方式嗎？”
李睜想了想，道：“不算時光唱片，一共三家，一家南市的辰夕唱片，一家單市的新石器唱片，一家安省合市的夢立方唱片，我宿舍的小本子里有聯系方式都有。”
“我不想簽約南市的唱片公司，新石器和夢立方，你會推薦哪一家？”
“夢立方。”
李睜沉吟道：“新石器唱片只是三線，公司資源有限，此外，當初夢立方開出的條件也比較優厚，相比于我更重視于你，我簽約時光唱片之后，夢立方的總監，也就是青歌賽決賽的評委之一，方瓊女士還特意聯系過我，問我有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你和時光唱片簽約幾年？”
“兩年。”
“我知道了，那就首選夢立方唱片，我也簽兩年。”
何靜蕓安靜了片刻，微微頷首，然后玉手一攤：“我大老遠幫你把獎杯送來，你是不是應該回贈我點什么禮物？”
李睜眨眨眼：“你想要什么？”
何靜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給我三首歌吧，《魔鬼中的天使》，《我們的愛》，這兩首之外還有適合我嗓音的嗎？我拿著這三首歌去夢立方談，合約條件是不是能高一些？”
李睜微微愕然，旋即一副看穿你的表情：“我算是明白了，大老遠地跑來深市給我送獎杯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歌來的，張嘴就是三首，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你可知道，我的歌現在在圈內多少錢一首嗎？”
李睜也就是開個玩笑，卻不想，何靜蕓若若大方地承認了：“是啊，送獎杯就是個借口，我就是問你要給歌來的。”
說著，何靜蕓側轉身，款款起步，李睜跟上，還差了一步就能趕上與她并肩，就聽悠悠的聲音傳來：“老聽說娛樂圈是個大染缸，進入的時候是白的，出來的時候就算不是黑的，也是五顏六色，但我想，只是兩年時間，應該不至于吧，又不是隔了大洋彼岸，隨時可以通電話，想要見面也就幾小時的車程，若是事實證明我想法錯了，兩年的青春我還耗得起。”
李睜腳步一緩，落了半個身位，沒有立刻接話，默默隨行，半響后，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何靜蕓的手。
被李睜拉住的一刻，何靜蕓的玉手明顯顫了一下，卻沒有掙脫，漸漸放松開來，任由他握住。
“靜蕓，我不會變。”李睜吐出一口氣，從之前那首《矜持》，到現在這段仿若自言自語，李睜就算情商再低，也明白了她的心意。
作為男人，這個時候是不能逃避的。
那么短的時間，他不可能考慮很多，只是問了自己的內心，然后遵循自己的內心，給出了一個承諾。
何靜蕓又走了幾步，這才停下，慢慢側身，臉色一如往昔的平靜，不過如果仔細觀察，那吹彈可破的臉頰，透著一抹淡淡紅暈。
她凝視李睜，輕吐一口蘭氣，微微笑道：“你的三首歌一首千金，若是我的歌唱事業發展順利，我會知恩圖報，若是我的歌唱事業走不下去，我會無以為報。”
說完，一轉頭，再度起步。
李睜心念轉了幾下，恍然明悟，知恩不圖就不必說了，無以為報，后頭半句是唯有以身相許，這就是她回以李睜的承諾，意思也是一樣，我不會變。
兩人就這樣手牽手，將這條幽長小道走到盡頭，隨后又調頭走了一遍。
回到賓館門口已經快十點，何靜蕓替李睜攔下一輛出租車，揮手目送出租車開遠，這才走進賓館。
第二天，李睜又請了一天假。
上午十點來了賓館，兩女辦了退房手續后，三人一塊到市中心逛了一圈，又吃了頓午飯，然后去往火車站。
下午兩點一刻，李睜把兩女送上火車，目送火車轟隆隆地遠去，這才離開。
火車上。
虎嘉雙手支著下巴，眼珠子在何靜蕓臉上直轉：“靜蕓，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對不對？”
何靜蕓看著一份娛樂報，沒抬眼：“你想說什么？”
“你們昨晚去哪兒了？”
“就在賓館附近散了會兒步。”
“不對，今天他看你的眼神跟昨天不一樣，你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有點...”
“也有點不同，對吧，虎嘉，你不當偵探可惜了。”
何靜蕓沒好氣瞥了她一眼，把報紙往桌上一丟，淡淡道：“我已經決定了，簽約唱片公司，往歌唱事業發展。”
虎嘉一臉驚訝：“不準備實習拉，那你家里能同意？”
何靜蕓看著她道：“他在音樂圈發展，我如果當一名老師，你覺得我和他有多大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
“我本來有想過簽約時光唱片，可他的首張單曲破了國內樂壇單周銷量記錄，就算還不是大歌星，也一定是公司重點培養的歌手，我不能因為我拖累了他，哪怕只是讓他的名聲受損。”
何靜蕓變得認真起來，盯著虎嘉的眼睛道：“是以，我也要入音樂圈發展，卻不能和他同一家公司，兩年時間，我必須和他站到同一高度，不是為了和他比肩，而是為了配得上他。”
配得上他，這種話居然從何靜蕓的口中說出，虎嘉驚得差點要掉自己的舌頭。
“靜蕓，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卑微了，什么叫配得上他...”
何靜蕓直接打斷道：“我不是卑微，事實如此，我昨天問了他那個口罩青年，叫朝陽，是一線組合SHF里頭最紅的那個，他雖然沒說，但我聽得出來，他并不怕得罪那個朝陽，由此推斷，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就算不如SHF，也不會低多少，我一個入圈的新人，憑什么配得上他？”
說罷，話鋒一轉：“況且，就算他不在乎身份的差距，我也有我的驕傲和尊嚴，就好似當初蕓睜組合，他占據主導權，就猶如導演，而我是主唱，就猶如絕對的一號演員，若他將導演和一號演員全都包辦了，我未必會愿意做個配角。”
看著何靜蕓堅定的眼神，虎嘉突兀地沉默了下來，半響后，才道：“靜蕓，你向來很理智的，你和他認識了才多久，值得嗎？”
何靜蕓微微頷首：“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我意識到是在開學后這段時間，我想方設法地找他，卻一直渺無音訊，我的心里從未有過的難過與傷心，天天腦子里都在想他，如果只是一廂情愿，我會逼迫自己把他忘記，可不是，那就值得。”
虎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最后化作一聲嘆氣：“好吧，既然你覺得值得，那就去做，我會無條件支持你。”
何靜蕓嘴角泛起笑紋：“謝謝。”
虎嘉翻了個白眼，頹然道：“謝什么呀，連你都要脫單了，整個寢室就剩下我一個...”
說著，唱起了那首《我是個沒人要的女孩》。
虎嘉中學的時候練過美聲，這一開口就是大嗓門，引得周圍的乘客紛紛側目。
10月12日，周一。
猶如十一前那周的周一一般，樓上的高層會議又延時了。
部門例會被通知推遲到十一點。
十點三刻，大家全部聚在了會議室，今天部門的人特別齊，氣氛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寧蘭的單曲《但愿人長久》，在十一黃金周兩榜新歌推薦的PK中，風云榜晉級第六輪，而金曲榜通關殺入了第七輪。
風云榜第七輪是天王趙傳雄新專輯的第一主打《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金曲榜第六輪與《但愿人長久》PK的另一首歌曲，是一名一線歌手的新專輯第一主打。
《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金曲榜只是晉級到了第五輪。
往昔，超一線歌手發專輯，第一二主打歌十有八九會包攬兩榜第六輪，然后自相殘殺，決出第七輪。
而這次，趙傳雄別說包攬，金曲榜第六輪連一首歌都沒有進去，而他新專輯的第二主打歌，更是直接止步兩榜第四輪。
由此可見，十一黃金周的競爭是何等的激烈。
寧蘭是前天跑完最后一站宣傳，昨天晚上回的深市，她并不知曉，她的單曲在京都市場周中賣得脫銷，但因為兩榜新歌推薦的強勢表現，她相信，上周的銷量一定不會差。
能有10萬張？或者更多一些，12萬張？甚至逼近15萬張大關？
寧蘭是整個會議室里最緊張的一人，這張單曲的成績對她說太重要了，關乎她能收復幾成人氣，關乎公司對她的信心，繼而絕對了下一張專輯定位，以及投入資源的多少...
在煎熬般的等待中，女秘書一步邁入了會議室，隨即，身后現出了喬莉的身影。
頓時間，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射了過去，而感受到了會議室的氣氛，喬莉唇角微微下彎，表情有些無奈。
坐下后，她目光環視，最后對上將她僅僅盯住的寧蘭的雙眸，略帶歉意地搖頭：“寧蘭，我先要向你說聲抱歉。”
寧蘭的心臟一下提到了喉嚨口，她身邊的李霞臉色大變，張口道：“喬總，不會連10萬張都沒有吧。”
喬莉看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寧蘭的身上，吸了吸氣，報出了一個讓眾人膛目結舌的數字：“248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