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院的會議室里,李月辰站在講臺上,給下面的一群工匠上課。
此時此刻,無論是年老的工匠還是年輕的學徒,都在認真聽講。
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大多數年老的工匠都不識字,所以需要讓徒弟代替自己記筆記。
而裴匪舒也坐在一邊,雙手不停的在打字機上面敲打著,將李月辰講的內容記錄下來。
畢竟很多東西只講這么一次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
但又不能讓公主每天過來給他們講課,所以必須做到詳細記錄,到時候工匠們互相之間討論著解決一些比較困難的地方。
只有那些實在無法解決的,才會上報公主,讓她親自過來講解。
李月辰一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一邊說著:“首先要明確一點,無論是地面上,或者萬米高空,空氣之中氧氣的比例是一樣的!”
說到這里,她在黑板上寫下了9的數字。
“只是隨著海拔升高,空氣密度會下降大約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故此氧氣的絕對量就會發生改變!”
如今的工程院工匠們,對空氣或者氧氣之類的詞語都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講的內容基本上都能聽得懂。
而李月辰一向都不擺架子,所以她講課的途中,也有人敢于提出問題。
一名年輕的女學徒舉手問道:“敢問殿下,那為何如今的飛艇不必考慮這等問題?”
“嗯,這是個好問題!”
李月辰笑著擺擺手,讓她先坐下,隨后解釋道:“如今的飛艇,一來速度不快,二來高度不算太高,所以不必考慮客艙加壓問題。但日后要制作的飛機,飛行高度不可能低于三千米,速度也會更快。尤其是在運輸士兵之時,必須考慮呼吸問題,否則都會憋死在機艙里!”
這本身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所以飛艇不考慮加壓問題無所謂,但飛機不行。
“對了,另外你們最近嘗試一下,做個高度表出來,我來講解一下原理…”
飛艇也就算了,飛機上必須要有高度表和水平儀。
因為飛機的駕駛員必須要知道自己處于什么樣的高度以及飛機是否處于水平狀態,這是必不可少的安全措施。
如今電子水平儀是別想了,用個大點的玻璃球灌水就行。
同樣的,高度表也可以不用電子的,而做成機械式的。
原理其實非常簡單,用彈性金屬做成兩個碟子狀的圓盤,底部不能太平整,要做成波浪形。
然后將兩個圓盤拼在一起,做好密封。
如此一來,就成為了一個飛碟狀的中空結構。
因為是密封的,所以隨著大氣壓的改變,其形狀也會發生相應的改變。
只要通過鋼桿連接到一個表盤的指針上,指針就會隨著高度變化而轉動。
然后在表盤上寫上數字,就能讓飛行員直觀的了解到目前飛機處于什么樣的高度。
這東西在未來其實已經屬于淘汰產品了,李月辰在國外學習小飛機駕駛的時候,基本上都換成了電子高度表,跳傘的時候也一樣。
只不過這個時代沒那個條件,所以只能靠這種老古董了。
不過這也是相對而言,對這個時代來說,這種老古董反而應該算是一種黑科技。
一邊講解的同時,還不忘了畫個簡單的示意圖,來讓他們更加直觀的有所了解。
工匠們也都牢牢記下來,遇到不懂的地方也會積極提問。
但真要說起來,比起那壓氣機,還是這高度計要簡單的多。
他們決定先把這個簡單的東西做出來,至于說壓氣機,估計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從初八上班一直到正月十四的這幾天時間里面,李月辰幾乎每天都在工程院跟他們講解關于飛機的知識。
到正月十四這一天,終于算是把第一部分講完了。
他們先把這些東西做出來就行了,等搞定了這些,再去考慮飛機本身的問題。
而且說實話,在這個年代制作飛機,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的確很難。
單單說飛行本身其實很容易,只要有發動機,知道飛機的機構原理,做出來就很簡單。
難點在于,如今沒有無線電,無法為飛行員做引導。
這就需要飛行員必須擁有極為高超的駕駛技術和膽量才行。
飛機的飛行速度是很快的,所以還需要很高的身體和心理素質。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飛機的平飛速度就已經可以突破七百公里了。
俯沖速度更是已經接近了音速,只是礙于那個年代的技術限制,無法突破音障。
而那個年代的飛機,大多數的材料就是木頭!
所以現在制作飛機的前置條件是足夠的,無非就看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了。
李月辰在自己知道的飛行型號之中挑選了不少方案。
比如說,來特型飛機。
但來特型飛機結構太過簡陋,如今應該能做更好的。
隨后又想到了貝諾華,世界上第一架客運飛機,也是世界首條定期運行的航班。
但貝諾華飛機只能乘坐兩個人,飛行員和一個乘客。
而且速度不快,飛行距離也太短了。
考慮到如今的工藝水平,李月辰最終決定制作貝蘭卡飛機。
貝蘭卡飛機在1931完成了從日本到漂亮國的遠距離飛行。
是世界上最早的不著路遠距離航行的記錄保持者。
當然了,說是這么說,一開始還是先制作來特型飛機就好。
畢竟,比起飛得遠和飛得高,首先目的是必須先飛起來才行。
直接就開始玩大的,萬一到時候實驗失敗了,那可要浪費不少時間和金錢。
于是將來特型飛機的圖紙交給他們之后,李月辰宣布放假,有什么事情等上元節過后再說。
今天已經正月十四了,李月辰打算早點回去,晚上去街上逛逛看花燈。
明天還有煙花可以看,也不知道那幫煙花匠們經過一年的蟄伏之后今年又能做出什么新花樣。
不過這時裴匪舒卻走了過來:“殿下莫要忙著走,今日有新器物給殿下看。”
“哦?做出什么新物件了?”李月辰頓時來了興趣。
裴匪舒擺了擺手,后面的一個年輕人馬上推著一個四個小輪子的機器走了過來。
李月辰一眼就認出來了,的確是割草機!
“可以啊,真給做出來了!”李月辰夸獎了一句,隨后直接擺擺手,“走,去試試!”
“是!”裴匪舒連忙答應一聲。
一群人來到了工程院外面,河邊基本上都有大量的雜草,可以做實驗。
在李月辰的示意下,裴匪舒將一瓶柴油倒進了油箱里。
隨后拉住繩子勐的一抽,發動機馬上發出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
裴匪舒開始推著車子往前走,所過之處,原本長短不一的草地已經都變成了薄薄的一層。
而扁平的車身下,切割出來的雜草直接就被裝進了車子后面的拖著的麻布袋里。
車子的運行也很流暢,至少目前來說,看不出什么明顯的問題。
看著裴匪舒像個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樣推著車不斷往前走,時不時的拐個彎,李月辰微笑著點了點頭。
隨后讓他停下,將他叫來面前:“好了,既然此物能行得通,那就開始研究機械農具吧。”
“是,屬下這就回去組建項目組!”裴匪舒回答道。
不得不說,跟李月辰相處的久了,他也學會了不少未來的詞匯。
見識過工業的力量之后,已經年近六十的裴匪舒仍然每天精力十足。
就想著怎么能研究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來。
隨著公主提出的那些奇思妙想一個個的實現,裴匪舒也想看看,究竟還能做出多少神奇的東西。
回到了公主府之后,天色還早,李月辰趴在桌子上給老媽寫信。
說明了一下已經制造出了割草機的事情,同時又說了說自己打算制造飛機計劃之類的。
其實按理說李月辰是打算讓老媽回來的,畢竟李重潤馬上結婚了,想讓她回來參加婚禮。
不過武則天對孫輩其實沒有太深的感情,畢竟從小也沒見過幾面。
雖然身上都有自己的血脈,但總是沒什么親近感。
所以武則天就沒有回來,想著想著就在振州過年吧,懶得折騰了。
而四哥李旦就留在振州照顧老媽,不過派人送來了禮物。
也不是啥太貴重的 ,就是珊瑚而已,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不是。
總之,這次李重潤的婚禮,想要讓一家人聚齊是不可能了。
而且這還僅僅是開始,隨著以后的皇室的改革,能完全聚在一起的時候,恐怕也只有學生時代了。
稍微大點了,被分到不同的軍區去,恐怕一生都沒有幾次能齊聚的機會了。
當天晚上,李月辰帶著上官婉兒和兩位姐姐嫂子上街去看花燈了。
由于她本人在民間太過出名,所以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今天破天荒的穿了女裝。
雖然說身邊一堆護衛肯定也能看出來不是普通人,但至少不是平時那樣打扮的話,也不容易被看出真實身份。
所以今天的李月辰穿了一條青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棕色的大氅。
從材質上來說,應該是胸皮制作而成,保暖性還是相當不錯的。
李月辰不喜歡化妝,所以仍然是素面朝天的。
不過好在皮膚白,不需要化妝來讓氣色顯得好。
平日里萬年不變的高馬尾也變成了這個時代大多數女子都會梳的望仙髻。
這種發型一般都是三十歲以后的女子才會梳的,雖然她從外表看來怎么都不像是個超過三十歲的。
但李月辰也不喜歡刻意去扮年輕,畢竟萬一遇到晚輩了,打扮的太年輕顯得沒有威嚴。
不過雖然不化妝,但作為公主,頭上倒是插了不少一看就很貴的發飾。
今晚上街,就不打算騎馬或者乘坐馬車了,散散步也挺好。
身邊的護衛們也脫下了軍裝,穿上了普通侍女的服裝,不會太過顯眼。
而除了尹嘍茹之外,其他護衛們都沒有帶槍,只是在裙擺下的大腿上掛著一把斧頭而已。
至于尹嘍茹,則是將霰彈槍掛在肩膀上,保證隨時可以拿在手里。
如今民間也沒人認識這玩意兒,不用擔心會造成恐慌之類的。
看到了最多就會覺得是某種特殊的冷兵器而已。
來到了大街上,宣城公主忍不住說道:“近些年這人是越來越多了。”
“戶部管理戶籍,阿姐應當知道人口增長了多少吧?”李月辰問道。
宣城公主微微點頭:“實際說起來,增長的幾乎都是外來人口。東都本地人雖然也有所增長,但如今都是孩子居多,這幾年倒是外地客商來往頻繁了不少,還有更多胡人…”
“都是來做生意的?”義陽公主有些好奇。
“不會,也有一部分因為各種原因過來定居的。”裴清婉回答道,“全體經商的,也就只有粟特人而已。”
粟特人李月辰倒是知道,居無定所,擅長經營之道。
從人種來看,應該屬于中亞那邊的,皮膚比較黑,但跟非洲人的黑不一樣。
非洲那邊黑的程度比較深,而且皮膚也是所有人種里摸起來最細膩的。
中亞人比較像是被曬黑的那種黑,介于古銅和黑之間,而且五官也更接近黃種人。
說起來,在大唐定居的粟特人是不少的,很多甚至都已經是好幾代移民了,已經完全成了漢人。
不過喜歡做生意的基因沒那么容易改變,大多數人仍然以經商為生。
宣城公主一邊看著街邊的花燈一邊說道:“不過說起來,最近胡人的確是多了不少,有些人還托關系來戶部詢問,能否得到大唐戶籍呢。”
“哦?阿姐是如何回復的?”李月辰問道。
“經過調查,這些詢問戶籍之人大多都是在本國犯了罪逃出來的,故此并未同意。”宣城公主回答道。
李月辰笑了笑:“嗯,這些人不必搭理。但若是有人才愿意加入大唐戶籍,倒是能酌情考慮。”
說到底,大唐的民族政策的確開放包容,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放進來。
在本國犯了罪的那些,就算來到了大唐,一樣也不可能是什么好鳥。
幾人就這么邊聊邊走,看著街邊造型各異的花燈,時不時的讓護衛將相機拿過來拍個照。
李月辰心中想著,這些照片,應該在千年之后都會成為考古資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