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底了,按理說應該是舉國歡慶的日子。
由于這個時代的生活節奏很慢,所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老百姓都早早的開始慶祝新年了。
皇宮里面也是差不多,各國使者也差不多都到了,互相走動,給大臣們送送禮物什么的。
然而最近皇宮內部卻彌漫著大片的陰云,不為別的,因為宮里的兩人最近各種明爭暗斗。
按理說這種事情多半是不會引人注意的,但這次不同的地方在于,斗法的這兩人不一般。
一個是軍方代表張易之,另一個則是他的兄弟,陛下的面首,張昌宗。
說起來也不是說什么大事兒,兩人就為了爭一個工程院最新試驗品的名額斗的不可開交。
先是張昌宗跑到大理寺去保安,說是張易之帶人沖進他家里打砸搶。
張易之被抓之后,還沒來得及審問呢,軍方就過來撈人,說他是軍人,就算犯法,也要以軍法處置。
大理寺無奈,只能放人。
但這事兒被捅到了陛下那里,皇帝表示軍方說要帶人你就放?你把皇帝還放在眼里嗎?
沒辦法,大理寺那邊只能硬著頭皮帶人去軍營里要人。
可問題是連軍營大門都沒能進去,軍營里不管那么多,沒有軍方或者皇帝的手諭就是不能進。
他們又不敢帶人強闖,不然門口那哨兵手里的斧頭是真敢往下砍。
這件事情鬧的這么大,朝廷里當然是人盡皆知。
但誰都不敢管,這兩人背后分別站著鎮國公主和皇帝,等于兩人在隔空斗法,若是隨便插手,一旦被卷進去,后果可是相當嚴重的。
于是就只能跟看不見似的任由兩人隨便斗,大理寺也不插手了,讓他們隨便去搞。
而張氏兄弟的斗爭在三天之內就數次升級,從一開始的沖家門變為了帶人在大街上火拼。
事情搞的這么大,朝廷愣是跟瞎了一樣,沒有一個人過問。
就連專門負責噴人的御史臺也是安安靜靜的,根本不敢在朝堂上提出來。
現在這事兒不好站隊,無論最后公主和陛下誰輸誰贏,對他們而言都無所謂。
陛下贏了,將來會傳位太子李顯,天下重回大唐。
公主贏了,就算她要來第二個玄武門,也無所謂了。
反正她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只要她也姓李,那就夠了。
更何況如今公主都三十歲了還沒有結婚,顯然是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那就算她當了皇帝,繼承人多半也會從李氏宗族之內選擇,怎么都無所謂。
可雖然大部分人都這么想,但不是所有人都抱著一樣的想法。
這種情況下,很多人仍然還在捉摸著站隊的問題。
公主手段太厲害,自己本身又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高手,若是她當了皇帝,對世家的削弱可能會比當今陛下更狠。
所以對這些世家大族的人而言,將來還是讓李顯來當皇帝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問題是如今張氏兄弟相斗他根本插不上手。
太子終究只是個太子,并不是皇帝,手里本就力量有限。
更別說如今的皇帝雖然年紀大了,但腦子一點都不昏,根本沒有給他太大的權力。
太子也是個懂事兒的,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參與,所以整天也在裝瞎子,完全不參與。
這副全員裝瞎子的表現,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兄弟倆斗的肆無忌憚,比仇人還要仇人。
第四天早上上午,工程院,張易之盛裝打扮之后,早早來到了實驗室。
從他的表情上來看,這件事情應該是穩了。
等到李月辰過來之后,他非常恭敬的行禮:“屬下見過殿下。”
李月辰微微點頭:“免禮,事情如何?可有把握?”
“殿下放心,這場比試,他來不了了。”
“哦?這是為何?”李月辰一臉好奇。
張易之換上了一副遺憾的表情:“昨日我兄弟二人吃酒之后便散去,今日一早,聽說他臥病在床,無法起身…”
好家伙,對待親兄弟都這么狠?李月辰下意識的想到。
不過隨后就感覺似乎沒什么驚訝的,畢竟這個時代…嗯,兄友弟恭也不是稀罕事兒。
她并未多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辰時剛過,上官婉兒的馬車來到了工程院,傳達皇帝的口諭:張昌宗身體抱恙,來不了了,今天就讓張易之來吧。
既然比試沒有了,那她這個皇帝也不用來了,就這樣吧。
上官婉兒傳達口諭的時候沒什么表情,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能代表皇帝現在心情很不好。
當著外人的面,李月辰也沒跟她搞小動作,只是很正常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雖然這里是工程院,但在上官婉兒的刻意布置下,這邊的事情肯定是沒辦法瞞住的,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朝堂了。
在外人看來,這件事情的結果就是李月辰和皇帝斗法贏了一籌。
那么接下來這幫人到底是應該站太子還是站公主,那就好好想想吧。
當然最保險的還是盡量不站隊,可若是不站,將來新皇登基,論功行賞,那可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就是這種糾結和思考,讓整個朝堂之內不少貴族出身的官員都絲毫感覺不到過年時該有的歡樂氣氛。
武則天也懶得管他們怎么想,反正自己是舒服了,隨著新年的臨近,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李月辰更是懶得管這些,每天都往工程院里跑,指導著匠人們這臺留聲機應該怎么加上花紋之類的。
畢竟是要送給皇帝的禮物,外觀肯定不能太過樸素,一定要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
好在這個年代工匠們基本上和設計師是一體的,別看不識字,但審美方面著實不差的。
這一點還算是能過得去,李月辰也不用怎么擔心。
隨后張易之便正式開始了世界上第一張專輯的錄制。
李月辰并沒有在旁邊盯著,反正都已經制作完成了,效果也測試過了,沒必要繼續待在這里了。
還是趁著過年,去各個部門巡視一圈好了,最起碼也能體現一下對下屬的關愛不是。
于是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李月辰乘坐馬車走街串巷,將自己名下的所有企業全部走了一遍。
夸獎一下今年的成績,順便展望一下未來什么的。
大年二十九的時候,則是在兵部以及工程院等地方又來了一遍。
畢竟不能厚此薄彼,李月辰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兵部這邊,其實對她的怨念不小。
畢竟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卻整天見不到人,所有的事情都由相王李旦處理,怎么看都感覺不太對勁。
所以在兵部的時候李旦就沒有給她好臉色,一副挑著眉毛看破了人生的表情。
李月辰也知道這件事情確實做的有點過分了,于是中午留下來陪四哥吃飯。
“阿兄莫要對我有意見,小妹這里實在是太忙啊…”
“哦?為兄看你每日似乎都輕松的很呢。”李旦斜著眼睛回答道。
“好了,阿兄莫要怪罪,反正做代理尚書,也能鍛煉身體不是?而且還能多拿一份俸祿,何樂而不為呢?”李月辰在旁邊不斷地給老哥洗腦。
雖然說心中仍然有千萬怨言,但面對妹妹的請求,李旦除了表示無奈之外,也沒有其他行動了。
畢竟兄妹幾個從小關系就不錯,李旦也知道妹妹忙,所以能幫忙自然也就多幫幫忙了。
李月辰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吃飯的時候各種安慰,上演了一波兄妹和睦的戲碼。
下午的時候去城外轉了一圈,看了看造紙坊那邊。
回來之后,又路過醫學院,順帶進去看了看。
原本還以為大過年的,醫學院應該也是一片歡樂才對,但沒想到一進來就發現每個人臉上都是愁云。
看到李月辰進來,劉神威等人連忙行禮。
“發生何事了?”李月辰問道。
“回殿下,是這樣…”
經過解釋,李月辰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自從一年多以前的剖腹產手術之后,醫學院一戰成名的同時,那孕婦也會時常過來。
一來是為了觀察后續病情恢復的如何;二來,這女子因為家里死了丈夫,所以會在這里做一些打掃衛生之類的工作,賺取一些報酬來貼補家用。
但今天她過來是帶著孩子過來的,臉上帶著些許疑惑和焦急。
那個剖腹產出生的孩子,如今已快要一歲半了,然而仍然還不會走路。
按理說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應該可以慢悠悠的開始走路了,或許有些不穩,但確實已經開始了。
但這個孩子仍然只會爬行,有人扶著倒是也能站起來,但就是不會走。
聽到他們的解釋,李月辰歪著腦袋往里面看了一眼。
就見那女子滿臉愁容的抱著自己的孩子,旁邊圍著不少醫學院的學生,都是一臉愁容,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圍過來。
李月辰悄悄問道:“確定那孩子沒病?”
劉神威點點頭:“根據下官檢查,這孩童應當是沒病的。”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李月辰覺得自己說不定可以試試。
雖然不懂醫術,但她知道一種叫做學步車的玩意兒。
未來的很多小孩子都是在這種工具的輔助下學會走路的。
正準備跟劉神威說一下,卻見到上次手術負責接生的產婆突然過來了。
她躬身行禮道:“殿下,不知能否讓老身來試試?”
這產婆在上次手術之后,也加入到醫學院了,作為婦產科老師。
雖然她本身不識字,但沒辦法,這年頭接生這種活兒都是由產婆來做的,所以哪怕她是個文盲,這方面的事情還是要詢問她的經驗才行。
李月辰問道:“你有把握?”
“不敢確定,但想來應該是沒問題。”那產婆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試試!”李月辰點點頭。
這個時代,不少人家中都有所謂的祖傳偏方之類的獨門絕技。
先不說科不科學,但有些時候還的確是挺管用的。
只見那產婆對一旁的學生吩咐了幾句,然后便蹲下身,將那孩子從女子手中接了過來。
慢慢的扶著他,讓他站在地上。
那孩子倒是也能站得住,但推他卻不會往前走,而是會直直往前倒下。
若不是產婆用手接著,恐怕會直接一個狗啃泥摔在地上。
李月辰在旁邊觀察了一下,好像就是這孩子根本沒有走路的意識,甚至都不會自己主動抬腳。
正想著這產婆會用什么樣的方式來讓這孩子走路呢,就看到剛剛被她交代的學生居然拿著把菜刀過來了。
看到這一幕,李月辰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感覺這產婆似乎是要搞什么跟玄學有關的東西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這產婆便一手扶著孩子后背,一手將菜刀放在了孩子兩腳中間。
隨后便抬手不停的將菜刀剁在水泥地板上,發出一連串“噠噠噠”的響聲。
就好像是為了切斷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綁著那孩子兩只腳的繩索一般。
李月辰微微搖頭,感覺還是跟劉神威聊聊學步車的問題好了。
然而下一刻,卻見那產婆輕輕一推,那孩子居然主動抬腳,邁出了第一步。
看到這一幕的李月辰勐然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那產婆不斷的用刀刃敲擊著孩子雙腳之間的地面,而那孩子居然就這么一步步的走了起來。
臥槽,這什么原理啊?
李月辰一臉懵逼的扭頭看向劉神威,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桉。
然而后者也只是搖搖頭,這個年代的醫生對育兒了解的不多,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隨后李月辰再次扭過頭看著那在刀刃敲打地板的節奏中緩緩走起來的孩子,忍不住笑了笑。
這個笑容,或許是在感嘆人或者自然的神奇之處,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好奇…
不得不說,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后,的確見識了不少神奇的事物。
既然孩子能走了,那這邊的氣氛也都變得符合過年的歡樂了。
李月辰隨便發了一些賞賜之后,便起身打算離開。
劉神威低聲匯報:“殿下,昨日張昌宗過來看診,他似乎被下了毒,喉嚨也啞了…”
“好,知道了。”李月辰點點頭,“你們不必管其他的,能救便救!”
“殿下放心!”劉神威低頭答應一聲。
無論如何,這里都是醫學院,培養的是醫生。醫生救人,不需要考慮其他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