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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氣吞山河冷民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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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七十二個日夜里,辛辛苦苦凝練魔珠的時候,關洛陽也在不斷思考上一次跟天命皇帝他們交手的經歷。

  天命皇帝的實戰應變還算可以,但也就是馬馬虎虎的水平,并不被關洛陽放在眼里。

  他的根基倒是渾厚,又有氣運法門加持,統領兵馬之后,借三軍濁氣只會更強,但是等到魔珠煉成,這方面的些許差距,也算不上難以逾越的天塹。

  真正最棘手的,其實就只有那夢幻迷離,無視防御的一刀而已。

  關洛陽苦思冥想,察覺到那一刀的意境,其實跟陳希真的最后一劍頗有些相似之處,加上當初他就曾經從陳麗卿那里問到一些太清天星論的功法,只因為那是邪道,不曾急著參研借鑒。

  有了思路之后,他就從那篇功法的脈絡出發,琢磨出了一個封鎮那道刀氣的法子。

  “讓朕煎熬?!”

  天命皇帝的肉身化作刀氣,在關洛陽的封鎖之下,無法再凝聚成人形,但他的神魂還可以顯露出來,在關洛陽的心海水面之上現身,哈哈大笑。

  “你這是自尋死路!以身為爐,固然使朕的肉身暫且不便運用,但也意味著,朕只要呼應內外,牽動外界的三軍濁氣發動攻勢。”

  “內外聯合之下,任何一次濁氣攻勢,都將是你無法閃避的。”

  伴隨著皇帝在心海中發出的笑聲,關洛陽體內積聚成團的迷離刀氣,瘋狂躁動,不斷沖擊四顆碧落魔珠形成的封鎖,牽制著關洛陽的功力。

  而在外界,覆蓋方圓數里的三軍濁氣,洶涌聚集而至,甚至從那個大坑里面,從那個大坑的另一邊,源源不斷的將更多魔道濁氣吸引過來。

  那數萬大軍被濁氣牽連引導著,也顧不得再畏縮于地形阻礙。

  他們的素質,與從前梁山擊潰的那些地方兵馬大有不同,即使是姚平仲等主將、猛將已經沒了,依舊有一級一級的軍官,自動向上填補、指揮。

  這些人從軍陣之中分成多路兵馬,繞過大坑,試圖從其他山峰之間,地勢低洼處,翻過這道險關。

  “該動手了!”

  關洛陽的聲音如吟如嘯,悠長無盡的聲浪,從濁氣之間沖出,擴散到山野。

  轟隆!!!

  一枚炮彈射出炮膛,砸向那些正向著山坳間穿行的騎兵,被他們連成一體的濁氣擋住,在半空中就炸裂開來。

  火光洶洶,卻沒有能夠傷到下方的甲士。

  然而這第一枚炮彈,只不過是颶風來臨前,從枝頭飄落的一葉征兆罷了。

  緊隨其后的,就是成百上千枚炮彈齊轟過去。

  這些兵馬真是百戰精銳,雖驚不亂,齊運魔功,依舊努力撐起了濁氣屏障。

  那幅場景,就好似是半空中有一層隱形的灰黑護盾,平行于大地,若隱若現,望不見邊際,每當有炮彈落下的那一塊地方,護盾才清楚顯露出來。

  宛如灰黑晶石的護層之中,摻雜著充斥魔道韻味的赤紅紋路,死死地抵擋著那些炮彈的攻勢。

  可這些炮彈轟得過于精準、密集,威力又大的驚人,很快先頭部隊就筋酥骨麻,支撐不住,有不少炮彈如同漏網之魚落下,炸得好些人馬翻滾出去,撞在山坡上。

  其他人發覺越是往前炮火越兇,連忙收攏隊形,急急后撤,方便聚攏功力。

  后面大軍之中,有火炮營的,手搭涼棚,眺望那些山間炮彈的軌跡,推算出梁山兵馬的火炮陣地,立刻命眾人揮舞令旗,發號施令。

  《仙木奇緣》

  上衣單薄,肌肉鼓脹的力士們,推動著炮管炮座,使得炮口轉動方向,那些中小型的炮倒還好說,但凡是威力巨大,如龍王尊炮之流,炮身猙獰,還布滿了法咒雕飾。

  每一尊大炮,都要十幾個能力舉萬斤的力士,圍在周遭一起發力,才能盡快完成轉向。

  火炮營的士兵們,抓住一尊尊大炮中后部位的搖桿絞盤,奮力轉動,齒輪咔咔作響,轉軸慢慢轉動,使炮口漸漸抬高,把方位調整的更加精細。

  大軍中的火炮轟響,劃過長橋般的黑煙軌跡,砸落在最側面的幾個山頭之間。

  不消片刻,就把那兩三個山頭打得破破爛爛,行將垮塌,硝煙火光彌漫而起。

  等到官兵的炮管滾燙,不得不歇一歇,換另一批火炮準備的時候,梁山方面的炮聲,已經徹底消失了。

  天命皇帝的氣運感應而至,催引濁氣,各級的將官都心有所感,被催得更急,官兵略作調整,便要依照之前的計劃,還是從那些山峰相連的地勢低緩處,越過阻礙。

  就在這些人靠近過去的時候,空中炮火再現,換了個方位發射過來,卻巧之又巧的砸落到炮兵營地之中。

  有道官及時出手擋下,但空中炮火如織,越來越多,炮彈炸開之后,不只有尋常的鐵片射出、毒煙散開,居然還有丹砂迸濺,破除法力。

  眼看炮火落下,火炮營的校尉等人大驚失色,嚇的三魂丟了兩魂,亡命逃竄。

  火炮營的輜重被炮火引燃,連綿炸裂,在官兵的大后方,掀起一團團巨大的焰光。

  “怎么會?!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火炮,如此密集的火力,毀了一批后,居然還能有一大批?!”

  難以置信的驚吼,被爆炸聲淹沒。

  偏僻的山地之間,凌振眺望著官兵炮兵營的景況,指揮手底下的人把射程拉近。

  這種能夠形成一定規模火力覆蓋的火炮,梁山其實也根本湊不出兩批來。

  從頭到尾都只是同一批而已,是從之前的炮兵陣地,飛速轉移到了這里。

  小一些的火炮自不必說,那些大型火炮的炮身,都被分成了一節一節的,炮身下方連接著模樣古怪的野獸四足。

  就算到了現在,還有這種炮車機關獸,從山間接連趕來,它們自動的湊在一起,將身軀相連,炮身之間的種種布置,居然也可以契合起來,天衣無縫,能承受得了炮彈出膛的威力。

  偃甲機關的神奇之處,真可謂是巧奪天工。

  關洛陽留給凌振的人手極少,不過千余人而已,但這些人只需要負責調整軌跡、填充彈藥,人手就顯得綽綽有余了。

  連搬丹石炮彈箱子,都不用他們自己搬,自有軀干如同箱子的機關獸在一旁相助。

  微光瑩瑩的丹石,在這些箱子里面堆積的如同小山。

  汴梁之富足,冠絕天下,雖然這種財富之豐沛,并不是完全體現在糧食方面,以至于光是清點汴梁的糧食也無法支撐天下義軍的活動。

  但是,汴梁城里,另一種意義上的“糧食”,卻實在是太夠用了,那些精煉過的丹石,正是魔道功法的資糧,在官邸豪宅、禁軍軍備之間,盈倉盈庫,數不勝數。

  其中最上品的極少,但即使是中品的,乃至于下品的,經過凌振的指點調配之后,混合原有的炮石炮彈,也可以打出驚人的威力。

  火石炮彈,如同綿綿不絕的流星火雨,呼嘯著破空而去,接連轟炸在軍陣之間。

  這樣大規模的炮擊,就算是有凌振的指點,也沒有辦法做到全都精準落在軍陣范圍內。

  不少炮彈落在人群稀疏的地方,或者干脆落到騎兵已經轉移一空的位置,炸得荒原上的土石崩裂,地面顫抖。

  但大多數的炮火,還是在那數萬兵馬上空,炸得魔道濁氣翻騰不休,黑浪橫天,起伏不定。

  這數萬大軍,都被牢牢的阻隔在了群山的另一邊。

  只有稀薄的魔道濁氣,匯集到關洛陽周圍,根本撼動不了他。

  “引你入體,另一個因素,也就是為了要最大程度的,把你和軍隊的力量分割開來。”

  關洛陽的雙眼似闔非闔,心海之中,顯出他自己的形影。

  那是青氣構建的形象,連一根睫毛,一根頭發,都是青氣所化,也是他精神力量的匯聚。

  這道身影,有長袍披覆而下,周圍浮動著無數絲線狀的電光,盤坐在心海之上,比對面天命皇帝的神魂大了許多。

  他單掌探出,陰影籠罩住了天命皇帝的神魂,使其難以動彈。

  電光從關洛陽五指之間,不斷劈打下去,轟擊在皇帝身上,下方平靜的心海水面,也燃起金紅色的火焰,焚燒著他的魂靈。

  “憑那些火炮,能擋得了多久?”

  天命皇帝雙掌向上,撐起諸多電光,臉色晦暗,哈哈哈的譏笑道,“你不用虛張聲勢,其實你以身為爐,也不過是將朕勉強困鎖而已,神魂上看似一掌探出,實則已是你的全力。”

  “你要先將朕的神魂煉化,才有機會煉化刀氣,但朕的道心,歷經空幻虛實的淬煉,已是天心,憑你,敢跟朕比拼心智魂念之堅?!”

  關洛陽眼簾低垂,俯瞰著他:“你的刀氣里面,糾纏著諸多苦痛怨恨,你并沒有能夠將它們深入的粉碎煉化,僅是以寒涼的心境來調度,就這樣的態度,你所體會過的痛苦又能有多深?”

  “你自稱的所謂淬煉,又能到什么程度呢?”

  關洛陽的身影微微前傾,“你,為什么不敢品嘗那些苦痛怨恨,將它們徹底的吞掉呢?”

  “朕只是不屑而已。”

  “是嗎?”

  關洛陽前傾的越來越低,身影發生了異樣的變化。

  青色的長袍飛揚起來,仿佛化作了片片修長而厚重的羽毛,而他的軀體也在拉長,變成一尊蜿蜒盤旋的龐然大物。

  那披羽之龍,盤旋在心海上空,降下越來越密集的雷霆,龍晴所視,下方的火焰也灼燒得越來越熾烈。

  是嗎?

  是嗎??

  是嗎???

  漫長的回音,持續震蕩在龍行之處,天命皇帝的魂靈被困在當中,如同置身于雷火交織的無間地獄之下。

  “啊!!!”

  天命皇帝的額頭迸現出了一條裂縫,分叉的細紋撕裂了他的面孔,蔓延到脖頸之上。

  可怕的痛苦,讓他忍不住發出嚎叫,整個魂靈都在發抖。

  但他依舊在奮力的撐掌,抵抗著雷火。

  “朕不會死在這樣的地方…我不會死…”

  這不是無意義的狂吠,而是天命皇帝在劇痛顫抖之下,也不曾失去的自信,他篤定,還會有轉機出現。

  那是與他互相忌憚也互相需要的人——趙匡。

  如果他死在這里,趙匡就要獨自面對一個能夠吞掉大宋皇帝的梁山之主。

  如果天命皇帝毫發無傷的戰勝了關洛陽,也絕對不會是趙匡樂見的事情。

  所以天命皇帝直接問遼國借將,那封借將的書信,名義上是交易,字里行間也僅僅只是在講交易的事情,但實際的意義,趙匡不會不懂,那是邀約。

  他索性主動邀請趙匡來旁觀這一戰。

  諸將不足為憑,只有自己親自到場,才能夠做出明確的判斷。

  心海上,天命皇帝仰頭發出嘶吼,被碧落魔珠封鎖的刀氣,在一片迷離的彩光之中,如同凝結了一般,從原本的躁動變得沉寂。

  沉靜,凝實,堅硬,發光。

  那光爆發式的綻放開來,如同一次最徹底的燃燒。

  沒有煙,沒有火,只有濃郁到如同熔化的黃金,瘋狂膨脹,沖擊著碧落魔珠的金光。

  外界,關洛陽的身軀晃動了一下,嘴角溢血。

  “好機會啊。”

  有個聲音在這稀薄的黑氣之間悠悠的傳來,“你小心,朕要打你一棍了。”

  咚!!!

  剎那之間,滿空濁氣崩散。

  青天朗日,白色的云朵也在向遠處逃逸,如同擴張的湍白波瀾,露出中央一藍如洗的天空。

  關洛陽左手一抬,擋住了那頂向他心口的一棍。

  棍與掌的交擊,只是一聲悶響。

  但懸停在他身邊的天師飛劍,八風銅鼓,無為神劍,千金神兵等,全部發出一聲劇烈的震響,朝著四面八方飛射出去。

  關洛陽的身影,一退千丈。

  氣流暴動,裂開一線真空,荒原地面,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被撕開長長的一道焦痕,青草成灰,土壤隱隱融化。

  “朕原本以為,你只是沽名釣譽而已,想不到你真的會為了你那些軍紀,為了各地的義軍,做出這樣的事情。”

  趙匡提著一根燦金龍紋的棍子,穿的還是一身遼國皇帝的常服,踏上了這片荒原,“可惜了,你這樣心軟,是成不了帝王偉業的。”

  “原本只要有所取舍,至少也能固守一方,說不定割土而治,成就了諸國并立的局面,朕對那樣的場景,還有些期待呢。”

  趙匡笑了笑。

  畢竟,那更像他熟悉的時代,荊南、武平、后蜀、南漢、南唐等等,當年宋朝開國的老對手,也都是被他一一平定的手下敗將。

  這一回,再不會有一個有機會騙他服丹,害他提前飛天的親弟,他可以慢慢的做完這件事情,徹底展開兩百年前的雄心宏圖。

  關洛陽左手抬著,閉目不動。

  “看來是真的完全被牽制住了嗎?”

  趙匡抬起腳步,忽然眼神微動,轉頭看去。

  風中傳來一個老道士抱怨的聲音。

  “老朽好不容易在茅山躺下了,安安穩穩待在土里,林靈素你這廝也該知道道人愛靜,居然跑去挖我的墳。”

  “我也是被人從墳里挖出來的,這個世道還不曾靜下來,我們能清靜得了嗎?”

  兩個道士結伴走來。

  那個年紀大些的抬頭看了看,又是一陣唉聲嘆氣。

  “想不到,還真是大宋的太祖皇帝,老朽也受了趙宋幾代皇帝的恩德,雖然最近兩個不爭氣,但要來打太祖,唉…”

  林靈素淡淡的說道:“你清醒一點,不一定是我們打他,說不定是他揍我們。不過反正關洛陽,只要我們扛一刻鐘而已。”

  趙匡笑道:“既然知道不敵,何不臣服于朕?你們三個身上都有我大宋皇朝氣運的痕跡,想來也曾經是心慕王化之人,只不過被如今這個皇帝弄得寒了心吧。”

  “朕卻不同,你們該知道朕的事跡,南征北戰,平定亂世,獎勵農桑,肅清吏治,罷黜支郡、強干弱支、內外相維、三年一易、設置通判等等,朕曾經開創盛世,也會再開創盛世,與朕同行,青史留名,如何?”

  第三人從東面走來,手提一桿大槍。

  “太祖皇帝槍棒無雙,名傳數百年,文治武功,卓絕至今,曾經是盧某最最欽佩的一位人物。”

  趙匡眉梢一動:“哦?那么…”

  “可惜!”

  盧俊義大嘆道,“自從造反之后,盧某好像才真正活了過來,真正長了眼睛,看到了這個世道。”

  “咱們大宋,你們這些皇帝啊,稱賢能,稱武勇,易黃河貽禍千年,縱皇親開市吃人,不過都是百姓的災劫罷了。”

  他槍纓一抖,“為了大宋子民,請太祖皇帝…去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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