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輝煌圖卷 聚窟洲,不過是東海十洲之一,居然也很是廣大。
關洛陽和金叢云趕往千毒島途中,為防行程無聊,金叢云有意攀談,倒是說出一則秘聞。
這個世界的修煉體系之中,地仙之上就是天仙境界,修煉到天仙的人物,只要愿意,已經可以上三十三重天,在天庭神宮,無數古神仙府之間,交友游玩。
也可以涉黃泉,下九幽,那里有萬千幽冥種族,風景詭麗萬分,地貌超絕人智,極其可觀,還有眾仙立起的地府輪回,地獄賞罰,運轉之間壯闊難言。
而久遠以前,東海十洲,是有好幾位天仙駐世的。
那幾位天仙出身各異,有的是妖,有的是人,有的半人半神,有的純屬是自然造就的神靈,立場各有偏向,但只要他們不愿意死戰,十洲之間的人族、妖族,就不可能分出個真正的高低。
直到百余年前,這幾位天仙,神游天外,相約去做一件大事,卻好像遭了什么劫難,消息傳回之后,東海十洲間的人族、妖族,才徹底克制不住,爆發大戰。
聚窟洲就是經過那場大戰之后,有了如今,人族在明面上壯大,妖族在暗地里喘息的局面。
“當初出生妖族的天仙之中,有一位狐族天仙,最愿意照顧妖類,卻偏偏有幾分厭惡虎妖。”
“那猛虎妖王,便是個野路子出身,沒有得到天仙級別的道法真傳,兩族大戰的時候,這才有些忽略了他,反而被他尋到千毒島這樣的地方,遺禍至今。”
金叢云語氣中不乏悔恨之意,說著說著,身處云中的兩人,已經遠遠看見千毒島的輪廓。
“道友且慢些。”
金叢云放低了速度,對關洛陽說道,“當初定下監察之事,不但是玉潭、巨靈、袁公三方的事情,還有三十二個頗具實力的人族宗派參與盟約,約定好各派都會遣人輪值看守。”
“這千毒島周邊百十里內,密布著我們三方的干將、三十二派的陣法,貿然靠近一定會引起反擊,等我先施法,向他們那邊打個招呼。”
話音未落,他解下腰間一塊令牌,施法在令牌上一拍,拋射出去。
令牌在前方天空中,化作一個巨大的淺青色圖案,如同一條青玉神龍,盤卷身軀,神威凜凜的俯瞰大地。
關洛陽拂袖,撥開云霧,向下看去,只見那千毒島身處在一個巨大湖泊的中心區域。
湖泊周圍的地帶,丘陵起伏,長滿了近乎黑色的叢林,樹木參天,但形如鴨掌的樹葉上,在邊緣處總生長了許多尖刺。
偶爾一些沒有樹木的地方,便有森白的巖石暴露出來,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干裂的石頭縫隙里,不斷的飄蕩著種種煙氣,似乎歷經千百年,都是這樣的一副模樣。
粗略一看,關洛陽就知道,這些丘陵地帶之間,肯定有許多熱毒瘴氣,但也確實有些地方的氣息,要較為清新一些,暗藏著依照一定軌跡運轉的靈光,應該就是所謂的三十二宗派監察陣法。
金叢云的令牌打出之后,等了一會兒,才有個身穿魚鱗甲、沒有戴頭盔的青年男子,架在一朵金云上,從清涼開闊的山洞里飛出,向空中飛來。
“原來是巡察使,末將于戲草,拜見金巡察。”
金叢云點了點頭,手向關洛陽一引:“這位是城主的貴客,要靠近千毒島,仔細查看那妖王的情況,你請各派的值守拿我令牌做個記錄,要他們陣法都小心一些,不要起了沖突。”
說罷,他就將手往空中一招,玉龍圖案變回令牌,回到他手中,遞給于戲草。
于戲草卻擺了擺手,笑道:“既然有我們玉潭城的令牌在,各宗派的值守,自然都知機識趣,不會擅動的,末將直接為巡察和仙人引路吧。”
這人沒拿令牌,自己轉過身去吹了一道云霧。
乳白色云霧所過之處,隱藏在怪樹丘陵之間的種種靈光,都略微暗淡了一些,讓出了一條通向千毒島湖泊的道路。
他頗有請功之意,轉頭期許的望來。
不料卻看見,關洛陽臉色微沉,金叢云更是直接變了臉,喝道:“咱們城中不是只鎮守腳下這片區域嗎?”
“前方那幾處的陣法,應該是壺天閣,七珍坊,赤鴉道派值守,你為什么能開他們的陣法?!”
于戲草有些不知所措,道:“他們值守的人不常來,這幾年都是托咱們城中負責值守的人,代為看管他們的陣法。”
金叢云耳朵里嗡然一響,怒氣沖頂,叫道:“這是百年前,城、府、山和他們三十二派掌門前賢,一起定下的大事,他們怎么能這樣玩忽職守?!”
于戲草滿臉惶恐,辯解道:“巡察,這事與我們無關吶,赤鴉道派相鄰的地方,這些年崛起了一個叫做真火宗的門派,他們兩派起了不少紛爭,經常相約比斗,每次都要長老、掌門去坐鎮。”
“千毒島周圍全是地火瘴氣和那妖孽的威煞彌漫,不利于他們養傷,赤鴉道派的法陣,才交給末將看管。”
金叢云壓了壓火氣:“那另外兩派呢?”
于戲草誠惶誠恐,說道:“另外兩派,是末將還沒來輪值的時候,那法陣的符匙就已經在我們這邊了,我是從謝師兄手上繼承下來的,也不知具體是什么緣故。”
金叢云張了張嘴,氣結道:“那就是說這至少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你們為什么不上報?”
于戲草唯唯諾諾,不敢回話。
關洛陽嘆了口氣:“恐怕還不止這三派缺勤吧?”
于戲草連連點頭,道:“正是,那妖孽島上有金光神符高懸,各宗派的陣法,其實也就是個擺設,況且他們人雖然不在,陣法平時還是在運轉的。”
金叢云氣急而笑:“三十二派和我們三方陣法,本來可以勾連一氣,和島上的神符合成三十六天罡之數,互為呼應,倘若金光神符有異,無論是內動還是外攻,這三十五陣都絕對可以察覺。”
“人手齊全的話,再怎么不濟,也能支撐到袁公與秦府主來援,現在你們一人掌管好幾座陣法,顧不周全,那才真是成了擺設。”
關洛陽已經不耐多聽,直接飛掠丘陵,如同一抹青色的雷火拉成長線,從湖泊上空橫貫而過,降落到千毒島上。
甫一踏足這座島嶼,他立刻察覺到異樣之處,抬頭看去。
只見空中有一道巨大的金色符咒,純以金玉般的光芒交織而成,恢宏大氣,疏而不漏,寬有數里,長有十幾里,蓋壓在整個島嶼上空。
金叢云跟了過來,緊張的觀望符咒,看見那符文篆字,直如萬歲藤,斜如九天水,蠶頭燕尾,分毫不缺,這才松了口氣。
“總算神符還在,這金光神符,是袁公山上一代袁公所留,那是一位人族天仙,極為顧念人族。”
他說道,“這張神符不但能監察地仙境界的妖王,還能夠通過那妖王的氣數牽連,看管全洲的妖族。”
“如若有哪個妖族,快要有突破至地仙境界的趨勢,袁公那邊,立刻就會有法寶呼應,顯出方位,或者親自出手,或者邀上同道,將那妖怪圍殺。”
金叢云笑道,“這百年間,前五十年,還有不少承受大戰遺澤的妖怪,吞食血肉,嘗試突破,卻都被誅殺,后五十年,已經沒有妖怪敢在聚窟洲突破了。”
關洛陽說道:“那他們就不會離開聚窟洲,到外面突破了再回來嗎?”
金叢云解釋道:“除了仙狐、玉兔、金蟬這少許異數之外,不修善德的妖怪,都是兇戾而短視,他們若是真肯忍耐,離開聚窟洲去,也往往都會在新的地方圈地自主,哪里還肯回來。”
關洛陽略微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云霧飄渺般的青氣,從他身上張開,掃蕩四周,只覺到處都有兇惡的氣勢,辨別不出那個地仙妖王到底在什么方位。
金叢云說道:“那老妖的洞府深藏火山之下,道友若想見他。可以往那邊去。不過虎妖兇暴,假如沒有解決毒火地脈的把握,還是不要把他逼迫太甚。”
嘭!!!
火山口噴出一團濃煙,傳出嘶啞雄渾的聲響。
“呵呵呵呵,你們闖到本王的島嶼上,這樣肆無忌憚的掃來掃去,已經逼得夠狠了吧?”
那個聲音越來越宏大,寸草不生,環境惡劣的亂石島嶼上,頓時刮起大風,帶著濃厚的腥味。
“多年不見,敖伯歡莫非道行大進,有了以水克火的把握?那本王真要恭喜他了,但他怎么自己不來,派出你們兩個小賊來挑釁。”
金叢云冷哼了一聲,向關洛陽說道:“道友,這惡虎是個碎嘴,跟人說起話來,來回不過三句,便要撒潑罵街,胡言亂語,還是不要理會他為好。”
“呵呵呵呵…”
那妖王又笑了起來,只笑不說話,但一個笑聲,也被他笑出了陰陽怪氣,七頓八挫的意思。
只聽這笑,已經可以知道他潑口氣人的本事一定不低。
但關洛陽卻盯住了那火山口,語氣沉緩的念道:“兩個小賊?”
他笑了一聲,“我們城主已經晉升到地仙境界,動用祖輩寶物,未必沒有鎮壓你的把握,只不過你這百年也算安分,所以只叫我們來先警告你一番,勿謂言之不預也。”
“哦?”火山中的聲音冷笑道,“你以為三個地仙,就能鎮壓得了這毒火地脈,真是見識淺薄的小輩,不妨叫敖伯歡來,看他敢不敢像你這么說話。”
聽到這種回答,關洛陽臉上笑意全無,后退一步,站到湖泊之上,再抬頭去看,金光神符就在視野中,完全消失不見。
前進一步,金光神符就會重現,顯然,只有徹底站到島上,才能見到那符咒顯形。
應該也是這金光神符固有的一種神妙之處。
可是關洛陽盯著看了一會兒之后,突然又退了出去。
他又退了三次,再進了三次。
金叢云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看見他第三次踏上島嶼之后,陡然一縱身,飛掠千丈,直接跳進了火山里面。
“道友!!”金叢云大吃一驚,連忙跟去。
火山中巖漿翻滾,黑煙流動。
詭異的是,在火山口還感覺到熱毒逼人,越往下,居然覺得溫度漸漸下降,有了一種陰沉森冷的感覺。
金叢云知道,這正是毒火的特征,有的毒火不曾爆發時,毒氣勝過火氣,使人越是靠近,反而越察覺不到熾熱。
這樣的毒火沉于地下,只要不深入,不靠近,就沒什么大礙。
假如有朝一日,被刺激爆發,毒火二氣全部漲開,火行元氣點燃毒元,那才是熱力徹底釋放,毒性徹底鋪散的大災難。
金叢云飽提法力,在身邊撐起護層,在毒火巖漿中下沉三十幾丈之后,便有些承受不住,口舌發苦,頭腦隱隱泛昏,連忙停住,向下面傳音呼喚關洛陽。
話說回來,那妖王實則也只有拼掉性命時,才足以引爆毒火地脈,關洛陽如果只跟他交手幾招的話,估計也不要緊。
但,不修善德的妖怪,往往不能用常理度之,關洛陽若跟他斗得長了些,真把他逼得拼了命,可怎么是好?
金叢云心里舉棋不定,焦急萬分。
陡然間,一道青色光華,從下方升騰起來,把他也帶出巖漿,跳出火山。
金叢云雙腳踏到山石,連忙扭頭看去,這一看,心就涼了半截。
關洛陽手中居然捏著一只黑玉雕琢而成的惡虎。
那黑玉虎頭口中還在發笑:“好膽色,本王看走了眼,你居然真敢闖入本王洞府,能深入毒火,是個地仙啊。敢無視天災連連的后果,賭你自家的判斷,好冷漠的仙人喲。”
“你雖然氣勢不弱,但你卻把我當成玉潭城主手下,看不出我的實力,顯然有蹊蹺。”
關洛陽沉聲道,“馮君倒也有些手段,你是什么時候脫困的?”
黑玉虎頭發出一陣大笑:“本王已知你境界,豈會再被你套話,你想知道從這里脫困到底是本王還是馮君的手段,就自己去猜吧。”
笑聲未絕,那黑玉老虎輕輕一顫,驟然化作齏粉。
金叢云盯著那撮從關洛陽手中流散的粉末,咬牙道:“他居然當真脫困了,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關洛陽道:“可能是兩三天前。”
金叢云抬起頭來:“金光神符分明還在。”
關洛陽仰頭瞧了瞧,屈指一彈。
輝煌明亮的一道青色閃電,從指間綻放,劈中那金光神符。
轟隆一聲巨響,仿佛薄霧蕩開,驅散虛妄。
符篆的中心位置,泄露出來一大團渾濁光云,黑云翻滾不休,里面透著旋動四散的腥紅光芒。
玉潭城里,敖伯歡飄蕩在城池的上空,祥和的云朵,依偎著他的衣裳,城中繁華的生民,盡在他眼下。
只是他的目光,卻不得不去看向鏡面中那不祥的暗紅光云。
“唉!”
悠悠的長嘆之后,是一道嚴令。
城中修行之士,無論人族或是妖類,盡赴城外,搬遷玉潭治下的百姓入城。
數千里外,袁公山上。
綠草如茵,奇樹成林,形若楓樹的返魂花樹,屹立在山巔,枝干繁茂,遮天蔽日。
無數含苞待放的返魂花,如同點綴在翩紅天幕間的紫色星子。
倚坐樹下的袁公,身披白袍,白色的絲綢帽沿下,是一張鶴發童顏的面孔。
他雙眉細長發白,眉尾挺翹,延伸到臉部輪廓以外,面如凈月,兩頰飽滿,眉心一點朱砂。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飄渺的元神從樹身里飛出,落入肉身。
袁公睜眼,眸中怒綻金光。
“金光神符,被妖毒所染!”
仙鶴從廣袤的青草地上飛來,銜著玉潭城主送來的急書。
可惜已經晚了。
“啊,本王不在千毒島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莊嚴的赤紅宮殿前方,血流成河。
垂垂老矣的妖怪,向身邊的水妖笑道,“聽他的語氣,應當是你的舊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