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的變法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期,所以他不可能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按理說留下王雱的遺孀于情于理都說的過去,自從歐陽修被人家一番謠言就給弄成了扒灰老頭之后,東京城的這些大佬對這種事情就非常的注意,甚至說是害怕。
公公壯年,叔叔長大,寡嫂的日子難捱,只要王雱的遺孀留在家里,保不定會有多么惡心的謠傳出來,王安石這樣的拗相公也不得不忍痛將賢惠的兒媳婦遣送回娘家,等到守孝兩百七十天之后再另嫁他人。
“等不到丈夫墳墓干透啊!”
這時候的陸輕盈充滿了惡趣味,她如今在東京學了很多的壞毛病,其中就有嚼人舌根這一條。
云崢輕笑道:“這其實都是無奈之舉,也說明大宋如今的政治環境糟透了,連人倫都可以搬出來對付政敵,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來的?皇帝如今離死就差一口氣了,沒工夫整肅超綱。
龐籍又喜歡看到這樣的亂局,他在亂局中渾水摸魚的過得風生水起,自大宋開國以來,最有權勢的宰相非他莫屬,所以啊,且亂著吧!”
陸輕盈笑道:“王安石現在可真是夠倒霉的,河北的新法出了大亂子,韓琦乘備戰的機會獨攬了河北大權,一句河北不容混亂,就把王安石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陛下竟然一聲不吭!”
“陛下說什么啊?他現在一門心思的只想收復燕云,等死了之后見到列祖列宗的好長長臉面,剩下的就是他那個兒子的繼承權。
只要這兩條不出簍子,他寧愿強行忍著。韓琦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把事情做的肆無忌憚。”
“潘家的老令公進宮探病,回來之后就召集了勛貴人家在他家開大會,不知道想干什么,夫君您去不去?帖子可是已經遞過來了。您是頭一份呢!”
陸輕盈說著話就掀開了桌子上的漆盒,從里面取出一張帖子在云崢面前晃晃。
云崢搖搖頭道:“這些人占便宜是等不到明天的,王安石兒子剛死,他們就想趁機朝王安石下死手了,可見王安石這一次是吧他們得罪的死死地了。
這種破事咱家不參與,對外就說我病了。你去潘家走一趟也就是了,說實話,對潘仁美這一家子人我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云崢說著話就朝老婆揮揮手,徑直向內宅走去,云璋昨晚不太平。婆子們說是遇見了不干凈的東西哭了一宿,這時候必須去瞅瞅才成。
還沒有走進葛秋煙的院子,就聽見孩子的哭聲,這時候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進屋子,看見葛秋煙敞著胸懷,想要讓孩子吃奶來止住哭聲,臉上全是愁苦之色。
見丈夫進來了連忙道:“夫君,御醫過來看過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孩子受了驚嚇,安神的藥湯也喝了。就是不見效。”
云崢把孩子從葛秋煙的懷里接過來,仔細的看,這個時代孩子的夭折率高的驚人,趙禎生了四個兒子,就活了一個。至于閨女夭折的就更多了。
把孩子的腦袋頂在自己的額頭上,孩子的額頭很熱。不過這不是孩子在發燒,而是因為長時間哭泣掙得。
見孩子哭泣的聲音稍微小了。云崢就把孩子抱進里間,把襁褓全部扯開之后。光溜溜的云璋就立刻停止了哭泣,蹬著小腿揪著父親的耳朵玩耍一會就睡著了。
“夫君您的煞氣重,把不干凈的東西給攆走了。”葛秋煙歡天喜地的湊了過來。
云崢強忍著要揍人的沖動,把襁褓里面的那一層絲綢扯出來丟在地上道:“以后要是再敢給我兒子貼身穿這東西我會揍死你!”
“穿絲綢對孩子的皮膚好,大戶人家都是這樣的,我以前不知道是去了楊府楊府之后才知道的,楊四夫人的小寶兒用的就是蜀錦。”
云崢瞅瞅葛秋煙,順手把光溜溜的日子塞自己懷里,父子倆肌膚相貼,能明顯的感到孩子心跳。
小孩子的呼吸和心跳都比常人快一點,可能是哭了很久的時間,這孩子現在睡得非常的踏實。
自小,云家給孩子的衣服除了棉布之外就是棉布,只不過孩子身上穿的棉布衣服都是被奶娘用棒槌捶過的,松松軟軟的又吸汗,又軟和,猛地穿上綢衫,定然會非常不適應,那東西只要一出汗就會貼在身上,別說孩子,云崢自己都不喜歡。
無論如何孩子安靜了下來,葛秋煙也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從昨晚到現在她也是沒合眼,如今松懈了下來,就胡亂的往床上一躺,不準備理會云崢父子。
生活就是這樣無趣,孩子睡得很香,云崢就沒有把他放到床上去,用衫子把他裹得緊緊地,坐在窗前一只手給自己泡茶喝。
此時已經是已經是紅霞漫天的時候,都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樣子從明天起,天氣會一直好下去。
王雱死了,王安石的精神似乎也垮掉了,歷史上的王安石就因為愛子去世,這才第一次被罷官還鄉,整整在鄉下蹉跎了三年時光,這才重新被皇帝召集到了東京,繼續他的變法。
只不過趙禎不是英宗,他的思維遠遠比英宗要成熟的太多了,在國庫并非極度緊張的時候,他對變法的態度是可有可無的。
更多的時候他想用王安石的變法來吸引全天下人的目光,好吧這些人的注意力從自己的病情吸引到變法上來。
政務平衡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晚歸的鳥兒中間似乎有一兩只大雁,這種鳥一般都是群居性的,不會只留下一兩只孤單的飛翔,既然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只能說明,大宋東京城最近定親的人非常多,他們都需要用活的大雁去為自己爭取一位漂亮或者不漂亮的新娘子。
云崢的孤雁早就放出去了…
春哥兒給自己起了一個非常的名字,就叫做楊春,因為做得一手好好灰豆,蘭州城里的駱駝客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刀客就給楊春起了一個不錯的外號,叫做灰豆春!
小蠻還是那樣美麗,五年的邊塞生活并沒有把她的美麗剝奪掉,想反還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韻味,只要她出現在店鋪里,這家小小的灰豆店永遠都是高朋滿座。
一個彪悍而骯臟的粗豪駱駝客把自己的爪子悄無聲息的探向了小蠻的屁股,卻被小蠻有意無意的側身閃過,反而笑吟吟的給那個粗豪的駱駝客多添了一碗灰豆。
春哥兒嘆息了一口氣,繼續蹲在灶前燒火,決定不再把目光投向小店,灰豆子需要熱著才好吃。
西北漢子多粗豪,所以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喝酒吃肉,酒一定要烈,肉一定要大塊,如果能上來整只的牛頭那是他們的最愛。
除了婦人孩子沒人喜歡那種甜了吧唧的灰豆子,但是在春哥兒的店鋪里,來吃東西的主力永遠都是大男人。
這些年,沒人曉得灰豆春那樣一個家伙為什么能守住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個女人寧愿守在破爛的小店里,也不愿意跟著別人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沒有人試過,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女子把花兒山上的好女子都被給比下去了。
王萬財家財萬貫,本人也是甘涼道上沒遮攔的好漢子,兩箱子裝滿金銀瑪瑙的箱子丟在灰豆春面前發話了,希望能夠買走這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如果錢財不夠再說。
灰豆春就是一個沒出息的,把箱子收起來告訴王萬財,只要他老婆同意他立刻就簽讓妻文書。
全蘭州的人都知道王萬財的話是不能拒絕的,灰豆春也算是實情知趣,而小蠻娘子也是一口應允,只是希望王萬財能夠把自己當正妻看待,三媒六證一樣都不能缺。
王萬財欣喜若狂,一天之內就把小蠻索要的東西全部備好,而小蠻也高高興興的穿上嫁衣坐上了馬車,誰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入洞房,王萬財在婚宴上多喝了兩杯酒,結果從馬上掉下來了,好死不死的被馬蹄子踏在太陽穴上一命嗚呼…
蘭州知府是一個好人,在和小蠻這個王家主母商議之后,就把王家所有的親眷都給趕出蘭州城,諾大的一個王家駝隊轉瞬間就成了公產,當然,小蠻那里也得到了一些補償,聽人說數量不少。
然后蘭州知府就放出風聲準備納小蠻為妾…這樣風情的女子即便是科班出身的蘭州知府也從沒見過…
于是灰豆春又得到了一筆補償,小蠻穿上知府從蜀中弄來的新嫁衣準備再嫁一次。
婚禮都沒有舉行完,從遙遠的開封城來了一隊人馬,新任的御史唐帷中不遠萬里的來到蘭州,在蘭州知府的納妾典禮上就把知府大人給拿下了…罪名竟然是眾人從未聽說過的——私罪!
這個罪名比較奇怪,至少蘭州這樣的荒僻之地的百姓不明白這是一個罪名,但是看見知府大人光著腦袋用三輛馬車載著全家幾乎不見箱籠的離開了蘭州,就知道這個罪名不小。
穿著嫁衣的小蠻很自然的回到了灰豆店里,依舊笑吟吟的招待四方來客,駱駝客們和那些閑漢依舊口花花的來吃灰豆,卻再也沒人提起娶小蠻回家的事情了,七煞桃花命的婦人恐怕只有灰豆春能夠享受的了。
在無數人期盼灰豆春死掉的四年里,小蠻給灰豆春一連生了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