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自己設計一艘船嗎?”云二聽大哥說起造船很是興奮。
云崢皺眉道:“自然可以,不過我忽然想起來一個笑話,以前書上說英國有一位國王,親自設計了一艘戰艦,這艘戰艦擁有無與倫比的猛烈火力,極度奢華的內部構造,結果不太好,那艘船剛剛下水以后,它就自己沉掉了…
我覺得造船這種事你還是交給專門的人才去做就好,大宋的超級工匠的手藝還不是你一個粗通物理知識的小子能比擬的,其實人家也懂一些物理知識,只不過因為學問不夠,沒辦法完整的論述出來就是了。
還記得你小時候在課本里學過的《夢溪筆談》嗎?如今沈括正在撰寫,不過我不建議你接觸這個家伙,張方平對沈括的評價是書堪一讀,品質有暇!一旦沾上痛悔三生。
你也知道張方平這家伙看人的眼光有多毒,他當年就說周同不堪長期為友,現在應驗了,他說崔達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種,現在也應驗了,當別人都懷疑我會成為另外一個權臣的時候,這個老家伙竟然早就發現我對朝堂半點興趣都欠奉,自愿跑來蜀中擔任郡守撈一個看管大老虎的蓋世奇功,是真正的老賊啊。”
云二哈哈笑道:“我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就遇到過很多奇怪的人,他們的秉性脾氣各異,不過總的來說孔孟之道還是在引人向善,只要不過分的標新立異很容易和所有人成為朋友。
我進國子監的時候沈括已經剩下最后一年了,我不喜歡他諂媚的樣子,所以沒太來往,蘇軾和他關系倒是處的很好,這家伙在格物一道上確實有過人之處,只是不明白此人為何沒有進將作監,我反而進了將作監。”
云崢笑而不語。
云二苦笑一聲道:“這還是您的安排?我本來想出去當一任縣令的。過過縣太爺的官癮。”
“不是我安排的,是你大嫂安排的,她不想讓你出去吃苦,十四歲的縣令能不能服眾還兩說呢,還是進將作監來的保險。”
只要提到陸輕盈,云二就徹底的沒話說了,不知道底細的陸輕盈真的在把他當孩子看,不高興的時候抬手就打,高興地時候就捏著臉夸獎,云崢早先年還擔心激起云二的逆反心理,沒想到他和大嫂的感情就是通過一個管教,一個假裝受管教逐漸建立起來的。
云二又采了一籃子桑葚,就和云大下了桑樹,帶著孩子們回寨子,赤著腳踩在被太陽曬得溫熱的青石板很是舒服。
對面的山腰上有四匹快馬在狂奔,騎士的背后插著旗子,這是軍中八百里加急才用的方式。
云二瞅著半山腰的騎士笑道:“曹榮扛不住了,八百里加急都用上了,不知道這一次打的是誰的旗號。”
云崢赤著腳站在小橋上搖搖頭道:“永興軍這些年還是腐化了,一些大理軍隊和一些盜匪就讓他毫無辦法,也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么混過來的,皇帝把新土地交給這家伙就是一個非常失策的事情。”
云二見大哥站在小橋上,似乎沒有讓信使進寨子的打算,就哈哈一笑和葛秋煙一起帶著孩子們回寨子去了。
正在給戰馬鍘草的憨牛和猴子也看到了半山腰的信使,憨牛拎著鍘刀來到云崢的背后,三個人全部都穿著粗布衣衫,就像是三個山野粗漢。
戰馬很快就來到了小橋邊,為首的曹榮族弟曹性正要大吼讓路,卻看到云崢面色陰沉的站在小橋上,連忙勒住戰馬單膝下跪道:“啟稟云侯,建昌府急報,建昌府巴翠部,落蘭部,殺麻部,糾眾造反,府部曹榮如今固守木奎城危在旦夕,請云侯火速救援!”
云崢不做聲取過他手里的八百里加急,讓憨牛用鍘刀割開外面的火漆,打開之后看了一眼道:“樞密院的印信何在?怎么會是皇后的印鑒?既然是八百里加急,為何不交給成都知府張方平,給我是何道理?私自出兵乃是誅九族的大罪,莫非皇后不知?”
曹性大急道:“信箋是前往京師的求救信,可是樞密院認為永興軍一軍一萬八千人足矣固守建昌府,只是下令曹榮火速平叛,所以并無軍令發出來。
皇后娘娘不忍見曹榮兵敗,只好親手書寫了這封信箋,求云侯開恩,救我堂兄一救。”
云崢怒罵道:“一萬八千人難道就全部龜縮在木奎城不成?三里大小的城郭,他們難道就不嫌擠?
巴翠部,落蘭部早年間已經被狄帥殺的沒幾個人了,怎么就突然造反了?一群盜匪而已,竟然逼得曹榮動用八百里加急,這是大宋軍隊的恥辱,難怪樞密院不肯加派援軍。”
曹性面如土色,只知道連連叩頭哀求云崢火速出兵,否則曹榮定會性命不保。
云崢捶捶自己的太陽穴平靜一下緩聲道:“我與曹榮一向交好,如果能救,我自然會出兵。
猴子,你來告訴曹性,我們手里現在還有多少兵馬。”
猴子咳嗽一聲道:“大軍都在草原上,我們手里如今只有家將七十二人,文吏六十一人,護衛兵丁一百八十三人。”
曹性聽到猴子這么說,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他明白云崢說的是實話,路過成都府的時候張方平就告訴他,朝廷對成都府的兵力抽調一空,如今成都府的廂軍如今大部分都是只能參與勞役的廂軍,那些人根本就不能拿出來作戰。
至于云崢手里恐怕也沒有多余的兵力參與救援,滇西草原剛剛平定需要大量的人手參與鎮守。如今果然從猴子嘴里聽到了實情,想到曹榮驚恐的躲在木奎城里日夜盼望援軍,就不由得悲從心來。
“一萬八千名軍卒,這樣的配置不算不高,永興軍也是大宋數得著的精悍軍隊,更何況他們手里還配備了大量的火器,怎么就只能躲在木奎城里渴盼援軍?”
曹性囁喏的道:“叛民漫山遍野呼嘯而來,盜匪狂攻木奎城,還有些盜匪竟然擁有攻城器械,將主只好下令全軍收縮固守木奎城。”
云崢冷哼道:“軍隊我是沒有的,曹榮想要活命就趕快反擊吧,如果等到軍心渙散了,他就等著受死吧!”
“云侯有所不知,木奎城的軍隊并沒有一萬八千人,只有不到八千人,其余的軍卒都去銅礦挖礦去了,一大部分的火藥彈也被拿來炸礦了,這確實是木奎城的實情。”
曹性見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咬咬牙就把實際情形說了出來,耷拉著腦袋再也不說話了。
云崢對這樣的情況并不驚訝,曹榮這些年收入頗豐,如果只是利用當地人挖礦煉銅絕對出產不了那么多的銅錠,如果想要快速的發財,使用兵丁是快速的法子。
六千大宋軍卒也足以擊潰那些散兵游勇,他們之所以龜縮在城里不動彈,唯一的原因就是底下的軍卒對主將不滿。
對于建昌府的情形,云崢知道的甚至比現在的曹性還要多一些,云家的商隊進出大理,最遠順著唐蕃古道到達吐蕃高原,再從吐蕃高原穿過尼泊爾最后到達天竺,他如何會不知道對面建昌府的情形。
曹榮拉攏了軍中將官,合謀利用軍卒賺錢,把軍卒當做牛馬使喚,聽說因為礦洞塌陷,死傷的軍卒無數,所以才會讓最底層的軍卒對木奎城的危機視而不見。
這些年曹榮在建昌府施行的是軍事管制,但凡是能動彈的人,都被他的部下抓來送進礦坑,沒日沒夜的挖礦。
而他自己每年獲得的收益足以支撐起整個曹家的花用,皇后之所以能在朝堂獲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和她身后財雄勢大的娘家是分不開的,所以才會有皇后甘冒大不違的直接向云崢下令,希望他能夠出兵解救曹榮。
“云侯,皇后娘娘親口說過,如果云侯能夠救我堂兄一命,曹家必有后報。”曹性站起身子掀開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他相信以云崢的遠見卓識根本就不會不給自己留一支可以隨時調動的軍隊,這支軍隊甚至都有可能是云家的私軍。
“我認識的曹榮不是這樣窮兇極惡的人啊,他多少還是知道進退的,知道籠絡自己的部屬,這一點上他早年在蜀中就做的很好,即便是他不善統軍,可是永興軍屬下的極為部屬還是不錯的,至少能夠打仗,曹性,你來告訴我曹榮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我覺得在建昌府說話管用的人恐怕不是曹榮吧?”
曹性閉上嘴巴一言不發,云崢盤腿坐在小橋上,冷冷的看著桑樹背后道:“你聽了這么久,也該出來了吧?”
滿頭白發尖嘴猴腮的寒林雙手統在袖子里慢慢地從桑樹后面踱出來笑道:“云侯,你我好久不見!讓你弟弟放下手里的強弩,他那點本事還不夠看,不過他能覺察到我的到來,看樣子笑林沒少用心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