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蜜沒跟許鑫回房間。
倒不是說她怕。
是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而許鑫回到房間之后,立刻就收到了她的短信:
“我先去洗個臉,你等我一會兒。”
“好。”
回了一句后,許鑫也去洗了個澡。
本來想著出來就應該差不多了,結果一看手機,對方還沒給回復。
他直接就躺了下來,打開了電視。
電視一開機就是體育頻道,好像是個足球欄目。
許鑫不看足球,所以不太懂這個。
但男人對體育頻道的鐘愛是天生存在的。別的不提,就說許大強,他就特別喜歡一邊看著斯諾克比賽一邊睡覺。
主持人那種慢悠悠的解說語氣,在加上臺球那有規律的碰撞聲比安眠藥都好使。
而恰好今天這節目,按照那倆不認識的主持人的說法,是什么歐冠十六強還是干嘛的。
皇家馬德里對阿森納。
倆主持人一水兒的看好什么銀河戰艦。
這個許鑫到知道,好像有什么…馬拉多納還是什么羅納爾多的。
一時間想不起來人名了。
反正據說世界上最強的球員都在這只隊里。
明明不認識,但他也就囫圇著躺床上看。
又覺得屋頂的燈光有些刺眼,還把燈關了…
然后,就沒然后了。
“我洗完臉了。”
“我和你說,我現在就覺得做夢一樣,雖然你真的沒騙我,但我還是跟做夢一樣。”
“你到底怎么就忽然加入的?”
“火炬又是怎么回事?能說說嗎?”
“我剛才是不是顯得特別奇怪?對不起啊,主要是我都懵了。”
“我很為你高興,真的,百分百為你高興,但我覺得我剛才表現的太奇怪了。”
“甚至有點自卑了。”
“…在嗎?”
“許鑫?”
“你睡了嗎?”
“好吧,晚安。”
“最后說一句,加油!許鑫,你一定是最棒的!”
這是大清早,許鑫看到的信息。
而看了下時間,還不到6點半。
他也不知道楊蜜起來了沒,就回了一句:
“昨晚我睡著了,你起來了沒?”
洗漱完畢,楊蜜也沒回復。
許鑫估摸著應該是沒起來。
他也不在繼續發消息打擾人家的美夢,直接去餐廳里吃了個早餐后,換上了一套短褲短袖的打扮走出了門。
酒店有健身房。
這是寫在菜單上的。
雨菲教練給他發了一封健身計劃書,還制定了一下增肌食譜。并且,還很細心的附帶了動作教程。
但都是有氧運動,器械區的很少,并且在每個動作后面都表明了“不要訓練過度,容易造成肌肉溶解”的警告語。
顯然是擔心他又搞什么幺蛾子大運動量。
健身這東西,是個持之以恒的運動。
養成習慣之后,其實幾天不練反倒會覺得全身不舒服。更何況他還沒個女朋友,無窮的精力要是得不到發泄…
嗯,誰憋著誰難受。
所以他選擇了去酒店的健身房里待一會兒。
練一個小時。
他是第一個客人,健身房里空無一人。
不過東西倒挺全。
甚至還有半個籃球場。
也不知道籃球場下面的樓層是什么,才能忍受那天天咚咚咚的動靜。
熱身完畢,他先上了跑步機,跑了個三公里。
感覺渾身都活動開了后,開始按照記憶里雨菲教練的那幾個動作圖片,在瑜伽墊上練習。
什么波比跳,平板支撐之類的。
還別說…明明只是有氧,但許鑫很快就見了汗。
一個小時。
帶著一身汗水,他走出了健身房。
回屋洗了個澡,發現楊蜜還沒回復…
這是睡多久?
今天不用上戲?
他有些納悶,但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趕忙就下樓去了。
一樓。
“小許。”
許鑫剛出來,就聽見了韋蘭芳的動靜。
扭頭一看,發現都是主創人員,但張導、張武導演、程曉東導演他們卻不在。
“韋姐,早。”
他打了個招呼。
韋蘭芳一愣,納悶的問道:
“你怎么出這么多汗?”
“我剛上健身房練了一個小時,這會兒剛洗完澡下來的。”
這話一開口,沙小風他們也都看了過來。
馬雯點點頭:
“嘖嘖,到底是年輕人,這精神頭真足。”
幾個老大哥同樣一臉贊同的模樣。
大早上起來健身…
年輕人體力真好。
“韋姐,張導他們呢?”
“先走了。張導他們跟著劇組走的。咱們的車還沒來呢。”
“哦哦。”
許鑫點點頭:
“那我抽根煙去。”
“去吧。”
走出酒店。
陽光明媚。
一股不同于北方的熱讓許鑫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
早知道帶墨鏡出來了。
而一根煙還沒抽完半根,其他人也走了出來:
“小許,走了,車來了。”
隨著韋蘭芳的話,兩輛藍色的別克商務車開上了貴賓臺。
“好嘞。”
許鑫背著包率先上車。
直接坐在了最后面的座椅上。
今天不是演員拍攝,而是檢查場地,確認道具項目。
張一謀的工作量不算大,但卻必須要在。
至于演員會不會在就沒人知道了。
許鑫看著沿途的風景時,手機震動了一聲。
“我一猜你昨晚就睡著了。早安我醒了,托您老人家的福,我倆眼全腫了。“
看到這消息,許鑫一愣:
“?你哭了?”
“不是,昨晚那頓宵夜呀。吃了就睡,臉都腫了,哈哈。你在哪呢?”
“剛出發,往劇組那走。”
“是什么區?”
“…什么意思?”
“就是你們在哪里拍。”
看到這條信息,許鑫對旁邊的沙小風問道:
“沙導,咱們是去哪個區啊?”
“明清宮苑。”
沙小風來了一句。
許鑫給楊蜜回復:
“明清宮苑。”
“我一猜就是那邊,還行,離我們拍的明清民居博覽城不太遠。”
“你今天不去?”
“去呀,但上午沒我的戲,我下午有一場。你帶風油精了沒?”
“帶它干嘛?”
“防蚊子,那邊蚊子很多的。”
“沒。”
“那你下車了記得買,那邊有賣的,花露水和風油精都要買。風油精買中華藥業的,不要買老虎牌的。老虎牌的不行,而且假貨特別多。中華藥業的是兩塊五一瓶,你直接買20個一板的是45塊錢。花露水買六神的。”
看到這條信息,許鑫都無語了。
心說我又不喝風油精,買那么多干嘛?
但還是回了句:
“好,知道了。”
“嗯啊,那莪去做準備了。”
“好。”
放下了手機,許鑫也沒多琢磨。
他對橫店的蚊子根本沒概念。
接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他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座座宮城建筑映入眼簾。
橫店影視城,第一次向他揭開了面紗。
“小許,看什么呢?”
宮城內,下了車的韋蘭芳見許鑫在那左瞅瞅右瞧瞧的,有些納悶。
“呃…沒事。”
許鑫搖頭。
他沒想到劇組的車竟然能直接開進來,而且七拐八拐的來的地方一個商店之類的都沒有。
風油精和花露水是買不到了。
不過也沒當回事。
這會兒艷陽高照的,哪有什么蚊子?
收回了目光后,就跟著韋蘭芳往這些仿照紫禁城樣式而建造的宮城里面走。
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前方的人群。
看那樣子得有一百多人,這還不算工人的。
兩臺吊機旁邊還有著二三十個帶著安全頭盔的工人,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估計是在布置場地。
而張一謀和另一個看起來胖胖的中年人就被眾星捧月一樣,圍在中間。
不過眾人的目的地不是他那邊。
而是旁邊一個搭建起來的長條帳篷。
在那邊,包括翟國強、張武、田和平在內的大佬們正在帳篷的陰涼處坐著,沖他們招手。
眾人趕緊趕過去,許鑫這才看到還多了一個生面孔。
歲數大概在三四十歲,帶著一個金絲眼鏡,顯得很斯文。正夾著一根在天朝煙草行業很少用的白色過濾嘴香煙在發呆。
許鑫以為他抽的是中海。
結果走進了才發現,抽的是萬寶路。
因為不知道是誰,所以許鑫就想著先當小透明。
可沒成想張武看到他后,直接就招招手:
“小許,來來來。”
“張導,田部長,范導,王導…老師您好,我是許鑫,請您多多指教。”
見喊了自己,許鑫就來到了前面,挨個打了招呼后,最后對這個很斯文的中年人禮貌招呼。
不過對方沒正面回應,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而張武一聽許鑫喊“老師”,就明白了過來,直接說道:
“你得喊沈老師,沈丹青,咱們國家著名畫家…丹青,他就是火炬圖的設計人。”
聽到這話,中年人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許鑫身上。
忽然問道:
“你是繪畫專業?”
“呃…不是。我是北影導演系的學生,沈老師。”
“導演系?…學過繪畫?”
他口音有點南方人的口音。
許鑫點點頭:
“算是遺傳吧,我母親畫畫很好。”
“哦”
沈丹青點點頭,不再多言,繼續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
許鑫也沒覺得有什么,人家問,就回答唄。
而回答完了后,他走到了張武身邊問道:
“張導,您昨晚沒喝多吧?”
其實就是客套話。
三人一瓶黃酒,怎么可能喝多。
張武笑著搖搖頭:
“當然沒有…我倆回屋后,又喝了兩瓶啤酒,但他鬧肚子,也就沒多喝。”
“哦哦。”
許鑫點點頭,跟隨著大家伙落座。
張一謀不過來,自然就是張導主持。
“咱們是這樣。”
就聽他說道:
“一謀剛才和我溝通過了,今天他得忙一陣,然后咱們還是老規矩,按照在燕京的時候討論的那幾個點,以“四大發明”為主軸,開始思考環節設計銜接。大家伙也都想一想…然后我們剛才在車上聊起來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點,和大家說說。“
張武坐直了身子,點了一顆煙后,看著眾人來了一句:
“咱們畫一幅格爾尼卡,用火藥,怎么樣?”
許鑫一懵。
什么…什么卡?
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次從張武嘴里冒出來后,許鑫人就傻了。
本能的,他看向眾人。
除了張一謀之外,在加上多了一個沈丹青。
十三個人在這,所有人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樣,除了自己和韋蘭芳。
別人深思。
顯然人家懂這是什么東西。
而自己和韋姐則是茫然。
這表情太好區別了。
別人是皺眉頭,而倆人是大眼瞪小眼。
為什么大眼瞪小眼?
很簡單啊。
這什么…格爾尼卡,倆人都沒聽過。
而許鑫卻沒注意到,當提到“格爾尼卡”的時候,沈丹青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當看到他那副茫然的模樣時,緩緩皺起了眉頭。
就聽張武在那說道:
“這是一謀提出來的,咱們傳達和平的時候,是不是也要反思戰爭對咱們的傷害?我們怎么體現出這種反思?用格爾尼卡!國強的意思是可以用火藥畫出來一副格爾尼卡,然后…火藥一點…嘭,格爾尼卡化作灰燼,大家覺得怎么樣?”
話音剛落,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我反對。”
從滿眼茫然的許鑫臉上收回目光,沈丹青似乎已經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的“底”后,不再關注。
他夾著煙說道:
“格爾尼卡的核心思想是控訴,控訴轟炸格爾尼卡的平民時的慘狀。單就以精神而言,他的控訴性要強過反思性。它是帶著仇恨的,他是通過仇恨與控訴,來向世人告知戰爭的可怕,從而帶來反思。但你要說用四大發明的火藥環節來講這一幅畫,我覺得是不恰當的。”
沈丹青話音剛落,一旁的翟國強溫和開口:
“所以我們才說要點燃它。我和一謀說的是,我們用火藥繪制出一副格爾尼卡,因為它對戰爭的控訴是全人類共通的觀點。我們來點燃它,把那種慘狀付之一炬,來表達觀點:戰爭只會帶來毀滅。然后通過后續環節的銜接,表達出我們對和平的向往…”
“但火焰會留下灰塵的吧?”
馬雯來了一句:
“現場那么多火藥灰該怎么辦?安全隱患呢?安全系數呢?那么多人,用火藥來點燃一幅畫,這幅畫的尺寸一定不小對吧?或許在視覺上很震撼,可后面的問題我們該如何收尾…“
討論組開啟了討論日常。
可許鑫的眉頭卻徹徹底底的皺了起來。
一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上午,張一謀沒露面,而是在劇組那邊統籌規劃著什么。
中午吃飯的時候才來。
大家一起吃盒飯,然后繼續爭論、思考上午因為他不在,而無法拿捏的“格爾尼卡”。
下午,劇組轉換了場地,來到了宮殿里面。
張一謀偶爾去找角度拍攝,偶爾來到在角落里討論的眾人這邊參與討論。
明明是兩種不同的事情,可他轉換的卻非常自然。
但實話實說。
許鑫今天卻沒什么狀態。
基本上一天時間都沒怎么說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用手機查了一下格爾尼卡是什么。
這才弄明白,原來《格爾尼卡》是畢加索畫的一幅畫。
是以轟炸西班牙北部巴斯克的重鎮格爾尼卡、殺害無辜的事件創作的。
也看到了畫的原型。
雖然弄懂了表達的意義,也看清了它的全貌。
可他卻始終覺得有些心虛。
因為他不懂。
可別人提了之后,人家卻懂。
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肚子里沒東西。
這種感覺讓他心里覺得不是很舒服。
或者說,很不舒服。
原本,在設計出來火炬時,他覺得…自己雖然可能只是靈光一閃如有神助,但至少,他的設計思路之類的是跟得上團隊里的各位大牛的。
甚至還有些為自己驕傲的志得意滿。
你看,團隊里的第一個成就,竟然是我弄出來的。
他在內心里確確實實是有些成就感的。
可沒成想,這股成就感,在來到了橫店的第一次創作討論會上,就跟格爾尼卡一樣,被轟了個稀巴爛。
“你怎么來啦?我還說等我忙完,悄悄跑你們那邊看看呢,你怎么忽然過來了?”
臉上還帶著妝的女孩滿眼驚訝,走出了宅院,看著門口的許鑫。
然后就看到不對勁的地方。
許鑫的手背上紅了好大一塊,中間還有個鼓起的包。
“…你沒抹花露水?沒灑風油精?”
“沒。”
許鑫搖搖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咬的包,并不在意。
可楊蜜的眉頭卻皺起來了。
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于是問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忙完了沒?”
“拍完了呀,不過我在看別人演戲…你等會我,我和導演說一聲去。然后你沒來過這邊吧?我帶你轉轉?”
“好。”
聽到這話,楊蜜點點頭,一路小跑走進了里面,大概一兩分鐘的模樣就出來了。
不過出來時手里還拿著一個書包。
“給,幫我拿一下。”
把書包遞給了許鑫,她一邊開始解自己的頭發。
把郭襄的造型全解開后,又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一個很清爽的馬尾辮,把那散碎的頭發遮到了耳后,接過了書包,從里面翻出來了一頂鴨舌帽戴在了頭上后,忽然問道:
“好看么?”
許鑫抬頭看著她那青春靚麗的模樣,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笑容:
“嗯,漂亮。”
“嘿嘿”
笑著把雙肩包背到了身后,她一邊帶著許鑫沿著巷道往大路上走,一邊問道:
“你那邊結束了?”
“嗯,今天張導就是去檢查布置場地的,弄完就讓回去了。”
“你沒跟著?”
“沒…今天晚上《黃金甲》的演員都到齊了,劇組要開個會,還有個媒體采訪會,討論組那邊我問過了,今晚應該不開會后,就來了。”
“這樣啊…”
她左右看了看,指向了遠方:
“我帶你去清明上河圖那吧,那邊有山有水的,還挺好玩的。”
“好。”
許鑫隨口應了一聲。
這時,楊蜜一邊帶著他走,一邊問道:
“看你…好像不開心呀。”
“有點。”
“發生什么啦?”
她不解的問道。
許鑫想了想,問了一句:
“知道格爾尼卡么?”
“…啥玩意?”
“《格爾尼卡》。”
“導演嗎?哪國的?還是電影?”
不知為何,許鑫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是一幅畫,畢加索畫的。”
“噢”
背著雙肩包,帶著鴨舌帽的女孩立刻明白了過來:
“我知道畢加索,畫《最后的晚餐》那個嘛。”
這下輪到許鑫驚了。
直勾勾的看著女孩…
“你認真的?”
“怎么啦?”
楊蜜也有些納悶:
“就那什么教堂里的畫,那個耶穌這樣…”
她攤開了雙手。
看起來就是無奈.JPG的動作。
許鑫是真無語了,說道:
“那是達芬奇畫的。“
黃昏中,夕陽下。
女孩那還帶著些許絨毛的耳朵尖再一次變得粉紅。
可臉上卻是氣急敗壞的表情:
“哎呀!你咋那么煩人呢!!!我…我當然知道那是達芬奇畫的!我不是在逗你開心么!“
“…那畢加索是誰?”
“畢加索是畫格…格什么來著那個!”
氣急敗壞、欲蓋彌彰、惱羞成怒、怒不可遏、惡語相向…
看著女孩那模樣,許鑫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抹笑容。
行吧。
于是,他點點頭:
“走吧。”
“…《格爾尼卡》怎么了?”
許鑫抿起了嘴。
想了想,最終選擇了實話實說:
“其實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或者說這幅畫。”
“那不挺好的嗎?又學了一點新知識。”
他腳步一頓。
看著女孩,眼神有些…
奇怪的神色。
想了想,他問道:
“假如,比方說,別人在聊《格爾尼卡》的時候,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會怎么辦?”
“我會問呀。”
女孩幾乎沒有思考,給出了答案:
“我會問《格爾尼卡》是什么?”
“…不會不好意思?不嫌丟人?”
“為什么會嫌丟人呢?”
她似乎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別人都懂,你不懂呀。”
“呃…”
看著眼神有些莫名的男孩,她想了想,說道:
“你今天遇到這種情況了?”
“…嗯。”
猶豫了一下,許鑫還是點點頭承認了。
“怎么回事,和我說說。沒事,你大大方方的說,畢竟我也不知道…我連畢加索和達芬奇都分不清,還是剛才聽你說了,才懂《最后的晚餐》原來是畢加索畫的…”
“是達芬奇!”
“哦對對,鵝鵝鵝鵝”
似乎覺得自己又弄錯了,感覺特別有意思。
她竟然發出了一串鵝叫一般的笑聲。
然后問道:
“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許鑫就跟她說了一下早上遇到的事情。
倒不礙著什么保密之類的。
但他還是沒說這是“創意”,而是說創意團隊的人聊天,話趕話討論到了《格爾尼卡》的意義到底是控訴,還是反思。
反正楊蜜也不懂。
而聽完之后,女孩卻問道:
“所以你覺得大家都懂,但你卻第一次聽說這幅畫,感覺…你的知識儲備,或者說…藝術修養這些不達標,所以心里很難受?”
她一語中的。
而許鑫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于是,看到他的樣子,女孩搖了搖頭:
“其實沒必要這樣…”
“…為什么?”
“因為第一,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不懂就問…至少在我這里,不是什么特別丟人的事情,對吧?我不懂就是不懂,也正是因為不懂,我才要問。我可以問錯,或者可以被人嘲笑,但我卻得到了解釋,從而“懂”了我的問題。這不就跟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同學們懂了沒是一個道理。老師問這句話,不是給懂的人說的,而是希望不懂的學生站出來說出自己的疑惑點,老師來負責解惑,讓學生弄懂。明白嗎?”
迎著夕陽,女孩的話語里盡是溫柔與撫慰的力量。
無聲無息的融入、滲透到了許鑫的心頭。
“更何況呀,許鑫,你想沒想過,我也不懂啊”
她沖著許鑫呲起了一口小白牙:
“如果今天不是你提這個,那以后可能我都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幅畫。但是呢,你今天提出來了,我才明白,噢,原來《格爾尼卡》是這么一回事。對吧?這世界上又有誰敢說自己什么都懂了?”
說著,迎面剛好走來了倆人。
看起來應該也是群演或者干嘛的,臉上還帶著“血”。
女孩說著,直接上前了幾步,當著許鑫的面把倆人給攔住了:
“您好,兩位,我能問一下嗎?您二位知道《格爾尼卡》是什么嗎?”
這倆人一愣。
互相看了看…
接著同時搖頭表示不知道。
女孩禮貌點頭:
“好的,謝謝,再見。”
擦肩而過。
重新回到了許鑫身邊,女孩聳聳肩:
“你瞧,誰規定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明白什么是《格爾尼卡》的?我們總會面對許許多多我們不清楚的東西,不是嗎?在說了,許鑫,你也不想想,那些老師是什么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個國家里最拔尖的技術人才。他們的眼見、修養、藝術水平本身就比咱們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而咱們…或者說你是什么?你只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我不是說你不會你就有理,而是…我們還年輕,不會,不懂,沒關系。”
她搖頭。
語氣堅定而溫柔,看著皺眉沉思的男孩,柔聲說道:
“我們可以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