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巧的卷軸劃過半空落到胖道人手里,陸良生知道那是師父從不離身的東西,可以說得上寶物了,記載的都是當年游歷世間山水,入過口的美味菜肴做法。
“師父,你還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陸良生微微張著嘴,是難有話語說出來了,他是沒想到師父竟然跟孫迎仙的師父不僅認識,還這般熟悉,而且從前對師父的廚藝,也終于有了解釋,原來都是跟那個胖道士學的。
唔難怪當初,蛤蟆會莫名其妙的說孫迎仙別丟他師父的臉面。
根源是出在這里啊。
書生微微愣神的功夫,蛤蟆的聲音忽然響起,以為會敷衍兩句將這事揭過去,沒想到竟說了實話。
“良生啊,確實如你所想的那樣,為師與孫迎仙的師父乃是舊交,與那邊的靈顯真君曾一起游歷山水,更是闖過西方之界,殺過許多神人。”
蛤蟆道人雙蹼交叉胸前,棉襖在風里獵獵飛舞,他閉著豆大的蟾眼,有著回憶往昔的語氣:“可惜為師后來被陸元嫁禍,被一眾修道中人圍攻,饒是為師法力通天,逼近妖王的存在,依舊招架不住他們人多,后來幸得白狼王,還有真君相助,才從圍困里轉道出來,一路去往棲霞山落腳,又過了許多年,在那里遇上了你。”
那邊的東方旭三人聽著他們說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顯然被這突然拉扯出來的關系網給弄的有些混亂。
陳晨小聲道:“你們聽懂他們說什么了嗎?”
“關系有點復雜。”
東方旭鎮定的點點頭,聲音卻有點顫抖,顯然還被那山中的神仙氣壓迫的厲害。
“有這層關系倒是好事,等會兒開口求對方,多少也有幾分把握了。不過就是覺得,這有點像是認親大會…”
三人滴滴咕咕的言語里,視野那頭‘認親’的場面,終于有了一些變化。
“蛤蟆,可還認得老衲?!”
陡然一聲威嚴的聲音傳出,光芒褪去,一個須髯蒼白的老僧托著金缽走了出來,站在驢頭上的蛤蟆蟾眼一縮,腳蹼都摳緊起來,渾身上下的疙瘩搖晃不定,泛起了紫色的煙霧。
他旁邊的書生,倒是露出驚喜來,連忙拱起手行了一禮。
“良生拜見鎮海大師。”
“陸施主別來無恙。”鎮海老僧見蛤蟆帶著敵意盯著他,和尚也不理會,看去書生露出了一點笑容,“…不知老衲圓寂之后,我那徒弟后來如何了?”
“法凈大師鎮廟數十年,代師收徒,認了一位小師弟,將衣缽傳承于他,法號曰法海,后來去了金山寺做了主持,又被晚輩游說,去往西方取經了。”
書生將后來的事坦然講出,令得鎮海和尚點點頭,也不再言語退回到了陳鳶身邊,后者緩緩抬起手,掌心光芒一閃,令得陸良生還有老驢頭上的蛤蟆警惕起來。
然而下一秒,驢背后掛著的書架里,一聲劍鋒出鞘的聲音唰的震驚人耳膜,眨眼間,一柄古樸的長劍已攤在了陳鳶手中。
“月朧啊…好久不見…唔,還有了劍靈。”陳鳶有些詫異,要知道當初月朧在手上,只是有靈韻,卻沒有化出靈識來,“它到了你手上,恐怕幾經轉折吧?倒是經歷頗多,迎來機緣。”
陳鳶指尖撫過劍身,沒想到掌中這把月朧忽然抖動起來,傳出一聲尖尖細細的聲音。
“把你手拿開…你要是女人的話,當本法丈沒說過…喲喲,本事大了不起,本法丈當年差一點就化龍了,直到腦袋被人噼了一劍!”
“還有還有,本法丈可不是月朧這個名字,那是以前的,現在叫普渡慈航!善哉善哉,今日話說多了…”
陳鳶、陸良生嘴角都跟著抽了抽,幾乎同時開口呵斥:“閉嘴。”
“這劍靈不要也罷…”陳鳶有些嫌棄的將月朧劍在手里翻轉一下,朝那邊陸良生笑道:“這把劍你可知道來歷?”
陸良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在下只知乃是陳國開過皇帝用過的寶劍,聽說是他父親在江邊撿到,直到成年后一直佩戴在身邊,殺人無數,沾染許多戾氣,后來在下有幸所得,將上面戾氣盡數化去,重新布上靈韻,才有了今日。”
陳鳶終于也知道月朧后面的事了,看著手里的劍,笑了笑:“那是我當年與太歲星君一戰,將此劍上的靈韻磨滅,才將它放入江河中,以期將來江河水流的靈氣讓它重新布上靈韻…不過這把劍,它出自滄瀾劍門,還是鎮派之劍,被其前任掌門李驄云拿著來殺我,最后劍便落到了我手上。”
這邊也將一些事的原委透露出來,陸良生自然是知道滄瀾劍門的,不過那還是許多年后的事了,自己的徒弟李隨安,娶了滄瀾劍門掌門的女兒,后來又坐了掌門的位置。
后來的師徒倆的閑談里,多少知道一點當初的滄瀾劍門為何人才凋零,變成只有十幾個人的破落小門派。
只是時代久遠,往前幾代掌門都說不清楚滄瀾劍門是被誰弄的凋零。
結合陳鳶的說法,以及月朧劍的來歷,頓時反應過來,眼里露出驚訝,忍不住冒出一句:“滄瀾劍門凋零便是你…”
“沒錯,我弄的。”
說著,陳鳶手上一拂,月朧劍上名叫普渡慈航的劍靈哎喲喲的叫了兩聲:“癢癢…”便在眾人的目光下,原本纖細的長劍瞬間化作一柄威風凜凜的厚重寬劍,嗡的攪動空氣,劍尖呯的矗在了雪地上,周圍積雪‘吱’的泛起白氣彌漫開去。
“此劍一陰一陽,月朧纖細輕便,隨身攜帶。天隴,劍威浩蕩,灼熱無比,盡顯豪邁之氣,可惜啊,它如今已經不隨我了。”
說完,陳鳶輕輕一拋,手中那柄天隴劃過天空的一瞬,劍身變化,恢復到月朧的狀態,唰的一下飛去書架,唰的插回劍鞘,還發出一聲‘啊!’的呻吟。
“就是變得有些賤了。”陸良生嘆口氣,拱手道:“多謝真君賜劍。”
原本他來這一趟,以為多半會有一場惡戰的,如今看來兩方都是認識,該是打不起來了,陸良生與陳鳶互相看了一眼,笑著讓那邊的老孫師徒倆敘舊說話,他倆便收了各自法力,如同尋常人一般,走去遠處。
能遇到同樣成仙的修道中人,可是難得的,何況還有許多方方面面的關系。
陳鳶給書生講起,在他之前的事,也說起過陸元,嘆息對方看似無情,可做的事又關乎天下黎民百姓。
陸良生則給他說上一些后來的事,從改朝換代,到修道之途的經歷。
“原來在我之前,那幫神仙已經下凡過一次了。”
“呵呵,最后還不是在你手里吃癟了,想不到你竟敢將氣運與朝廷綁在一起,要不是飛升的早,那隋朝一滅,你怕是道消人亡了,這樣的因果,你當時的境界可是受不起的。”
兩人邊走邊說,交流中都發現雙方做過的事,竟都有許多相同之處,不免越聊越投機。
到的海岸邊,陸良生停下來,望著那邊成群下海的企鵝,發絲飛舞里,偏頭看去一旁:“那真君往后又怎么打算?繼續停留在這處南極?還是與在下一樣,游歷紅塵,看一看這個嶄新的世道?”
旁邊,陳鳶笑了笑:“自然是要去好生游歷一番嶄新世道,辛苦了那么多年,該是好好享受一番。只不過啊,暫時不回故土,那邊的神仙可不會對你一樣對我。”
書生微微皺起眉頭。
“為何?”
“我選擇了不同的路,鎮著人間氣運,讓他們不能私拿分毫,只能憑信徒供奉而得不滅,
你好歹是正經飛升上去的,能得他們認可…對了,你們來這里,可是有心愿?”
陳鳶大抵是不想將這話繼續下去,而是問起陸良生來的目的,畢竟對方也是神仙之列,都要來求愿的話,所求定然不會小。
“太大了,我也難辦,人間氣運就那么大,我只能剝一絲來給凡間之人,否則讓氣運紊亂,這個世道格局恐怕要變了。”
“其實說來應該不難。”陸良生想了想,便將過來的目的告知對方,“我認識一人,也是心有俠義之輩,此人武功了得,幾乎全憑武藝,已摸到了入道的門檻,只是大半月前,出了一件大事,有惑亂人心的邪物降臨,我那好友便已血肉之軀為容器,將所有邪物納入體內,用意志撐著,乘坐一種能飛出這個世道的飛行之物,將體內連帶他自己一起送離了這邊。可是出了地球,我法力微薄,無法將他帶回來,所以便來求真君。”
陸良生盡量解釋那飛行之物是什么,一旁的陳鳶卻是笑著說了句:“火箭?”
“真君知道?”
陳鳶攤開手掌,一部手機頓時在掌中出現,“上次一撥蠻夷帶來的,遺留了一部,這段時日沒少看上面的東西。”
“那真君覺得如何?可否將其帶回?”陸良生釋疑的問道,剛才對方那一句,差點以為面前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仙,是從這里穿越過去的。
“不難,可有將他身上之物帶來?不然不好定起蹤。”
聞言,陸良生便傳去法音,讓那邊的東方旭將準備的東西帶過來,就見男人肩頭挎著的包里,取出一片布料,正是那人飛去天外之時,衣服上撕裂下來的。
陳鳶將布片接過來,夾在掐出的指決之中,緩緩閉上眼睛。
一旁的書生頓時感覺到一股神識從對方擴散延伸無限,隱隱看到一縷巨大的虛影恍如通天徹地的巨人,張開手掌,穿過了天云,飛向天外。
此時的陳鳶,神識已破了天外,延伸無盡的虛空,散開的神識里,是無數漂浮的金屬殘骸,也有古怪形狀的東西,在軌道上飄著,散發出一股股交織的能量,對他而言,這些能量極為微弱,他神識擴散過去時,那些交織反射的能量頓時一片混亂,胡亂四射開去。
“嗯…在哪里呢。“
漆黑無盡的虛空里,是無數飄浮的隕石,神識掃過去,頓時在那片巨大的隕石之間發現了些許不同,是那人身上的氣機尚未斷去。
巨大的法相微微張開口,遠方夾雜在無數隕石間的航天器,頓時動了一動,無 聲的擦著四周隕石調轉了方向,朝著陳鳶這邊飛來。
被法相抓在手心的剎那,藍色星球之中,此時站在海灘邊的陳鳶睜開眼睛,掐出的指決一變,袖口飛舞開。
單掌向天空一抓,只見掛著弧光的蔚藍天際顯出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渦,片刻間,一道龐大的黑影從那漩渦正中一點點的飄出,露出航天器的輪廓來。
下方的東方旭、紅玉、陳晨三人看得那叫一個激動,他們認得出這正是當日那架火箭,東方旭陡然想起什么,看到飛快降下來的航天器,他大叫道:“妖星說不得還在里面。”
話語落下,墜下的航天器也穩穩落在海灘邊,砸出一聲彭的沉悶動靜。
三人飛快跑過去時,陳鳶散去法力,那穩穩落地的航天器如同花瓣般四下展開,露出里面的框架以及各種精密的電子設備,而那宇航艙里,一個身影正趴在一臺儀器上面一動不動。
相貌清秀冷峻,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淺淺的短發盡顯蒼白,那邊趕來的三人又將剛才的話語重復一遍,陸良生點頭道:“妖星好辦,并非難事。”
所謂妖星,據他所知,乃是從天而來的巨大紅色隕石,其上下鳥繞一種紅色光芒,能讓人陷入魔障,激起心中惡念,少有人能幸免。
他將三人攔下后,便抬手一招,將宇航艙里從航天器上脫離出來,輕輕放到地面,艙門打開的剎那,里面一動不動的身影也憑空被招了出來,放在冰冷的海灘上。
剛一接觸地面,那身形忽然一動,胸腔往上彈跳般,鉆出一縷紅光。
東方旭三人剛反應過來,陡然一只手伸來,將那紅光直接捏在手心。
“這東西有些眼熟。”
陳鳶握著紅光,往外一拔,直接從那昏睡的人身上扯出,化作一顆紅色的珠子飄在掌心上方,鳥繞澹澹的紅暈。
這不就是魔窟里的紅氣嘛…
原來是天外來的。
倒是沒想到。
陳鳶有些詫異的看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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