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消多說,這從荒國來的密信中,寫的肯定是荒國的情況。
用不那么廢話的形式說,是荒國今日出征的情報。
荒國究竟什么態度,其實從今日各方出征的兵力就能看得出來。
寧婉梨站起身,沖眾人淡淡一笑:“諸位稍等片刻。”
隨后,便把賬本和密信全都接了過來。
當著眾人的面,先把密信打開。
倒不是說賬本不重要,而是荒國的局勢將會決定齊國主戰派的情勢。
只有這樣,才能確定究竟要給羲和天和沈家多么大的好處。
反正這兩家加入主戰派,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她打開密信認真看了起來,全程不悲不喜。
荒國朝西隴關的兵力部署并不多,只是常規的守城量再多一些,屬于能給魏國造成一些威脅,但威脅不大的那種。
所以說,未來的走勢,還是楚魏之戰。
毫無疑問,山海嶺那邊隨時可以向荒國引援,不用擔心異族切斷運河。
但荒國對魏國威脅一下降,楚魏之間的沖突必將提升數倍。
神仙打架,小鬼很容易遭殃。
接下來究竟如何,她還需要與諸多主戰派代表詳細商討,暫時無需多想。
更吸引她的,反而是信上的那首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寧婉梨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這便是荒國么?
若我生于荒國該有多好。
有此將士,有此臣民,縱地處貧瘠,經濟孱弱,只要兢兢業業為國為民,便永遠有希望驅散朝露薄幕。
不像齊國,像一坑惡臭的泥潭。
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既然已經姓寧,便是生在泥潭。
要么,認命在泥潭沉沒。
要么,帶所有百姓一起掙脫。
但寧婉梨還是好奇,這一首《無衣》究竟是誰寫的,可是翻遍密報都沒有找到名字。
莫非…
是他?
別人或許會以為趙昊詩詞之中只有風花雪月,了不起了寫一篇水調歌頭。
但她知道,趙昊是一個胸有大格局的人。
這首《無衣》也不是沒有可能出自他手。
“唉!”
她心中暗嘆一聲,若趙昊是荒國皇子該有多好,那自己就會多出一個大助力。
但轉念一想,若他是皇子,自己即便真坐上了皇位,也會被荒國大大掣肘。
內憂的確容易解決,但外患也更大了。
雖然她自認為當初在荒國之時,已經給姜崢和趙昊留下了一個空有野心而缺乏城府和手段之人,好取得他們的信任進行合作。
但這終究瞞不長久。
隨著自己在齊國開展的一系列手段,自己究竟是什么樣的人,遲早會暴露出來。
只是這個時間越晚,對她越有利。
寧婉梨淡笑一聲,將密信交給了左手邊的一個青年:“此乃荒國密信,岳鷹你先看看,隨后與各位傳閱。”
“是,公主!”
岳鷹在主戰派中資歷很淺,但卻坐上了主戰派的第二把交椅,倒不是他實力特別強,而是這回他是替自己大哥坐的。
他大哥名叫岳鵬程,乃是齊國的兵部尚書,今日才剛剛從荒國啟程,這封密報便是岳鵬程寫的。
看完書信,他臉色沒有什么變化,便把密信朝下面傳去。
大家看到信上的內容,皆是喜憂參半。
寧婉梨則是趁著這個機會把賬本看完了,心頭不由露出了一絲喜意。
自從推出了云茶仙乳,袁氏產業不但活過來了,收益還暴增了三倍多,連帶著受益的還有云霧茶本身。
十幾天的時間,不僅把懷京的庫存清空,還積壓了不少預定的訂單,需要從別處調貨。
不少人想要嘗試自己勾兌云茶仙乳,便找了麥芽糖以及各種甜品代替,但都做不出云茶仙乳的味道。
總之,云茶仙乳活過來了,連帶云霧茶一起活了過來。
納貢派看得很不爽,但沒有辦法。
他們的確對袁氏動了手,但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搞得皇帝寧無垢差點調兵直接殺人。
何況這一次領頭的還是公主,還是主戰派的信念。
而且是吟完七步詩以后,又立下軍令狀,最后才老老實實做生意掙錢的。
這要是再下黑手,那就純屬找死了。
他們有錢,能卡的住主戰派的脖子。
但縱使主戰派被卡得窒息,也是有拼死捅刀子的實力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納貢派想賺錢,卻不想為了賺錢把命都丟了。
所以只能看著袁氏產業賺錢。
看他們賺錢,比自己虧錢都難受。
回來了!
都回來了!
寧婉梨心中喜不自勝,表面上卻淡定得一匹,可以開始跟羲和天談生意了。
等眾人把密信看完,她微微笑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袁氏活過來了,不僅活過來,收益也比之前多出了兩倍。只需兩個月便能恢復元氣,之后甚至能撐起來十萬大軍的軍費。”
話雖這么說,她說的時候,卻似乎著重強調了一下“兩個月才能恢復元氣”。
不過即便這樣,也足夠各個主戰派高興了。
齊國武力孱弱,雖有不少將領都有名將之姿,但仗都打不了幾場,就算再有“姿”也難成長為真正的名將。
唯一能夠稱得上名將的,便是岳鵬程,但他被卡了幾次軍費,深深明白關鍵問題不在軍中,而在朝堂,便與寧無垢促膝商談了一夜,最后成為了兵部尚書,只可惜還是未有建樹。
只要有錢,就有軍費。
只要有軍費,皇帝就有操作的空間,就有強軍的希望。
之前的袁氏產業能供五萬大軍,便已經是主戰派頂梁柱。
現在袁氏重新崛起,再加上沈家…
他們只想和魏國碰一碰。
寧婉梨則是看向范氏:“范老,你覺得我們之前開出的條件如何。”
范氏:“?”
她看了寧婉梨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生氣,沒想到寧婉梨竟然還敢提之前的條件。
立軍令狀的時候幾乎全朝堂的人都有公證,必將袁氏產業規模維持到原來八成以上。
袁家獨苗回來時,若不足原本十成規模,那便盡數歸還。
若超過了原本規模,原本的產業如數奉還,超出的部分按袁家獨苗與主戰派三七分,規劃股份。
也就是說,只要做得夠好,主戰派是可以把控袁家產業的,即便到時袁家獨苗真的轉投納貢派,也奈何不得主戰派。
當然,以前大家從來沒想過。
直到云茶仙乳出現,才看到了這個希望。
而寧婉梨給范氏開出的條件,就是從主戰派的七成里面,拿出三成給羲和天。
并且還勸說范氏把制糖工業搬過來,由袁氏提供廠房和成本。
看起來很豐厚,其實就是想讓羲和天給自己打工。
而且是瘋狂打工。
因為主戰派已經簽過一份協議,每一家都沒有單獨表決的權力,只有內部通過的決議,才會被拿出去當共同意志。
七成,拿出來三成,絕對比任何一家都要多,但實際上完全沒有話語權。
不但打工,還想敲骨吸髓,把羲和天核心的制糖工藝給挖出來。
這范氏當然不會同意。
不過提前有了大老板的指示,她也大致知道了寧婉梨是個什么人,所以一點都不生氣,只是說先看看營業額再下結論。
結果沒曾想,看了賬本,寧婉梨還敢這么提條件。
范氏沒經歷過政事,但也是做了一輩子生意的,她知道這是寧婉梨擺出架勢要跟自己殺價了。
她微微一笑:“公主真會說笑。”
于是,直接沉默不語。
反正已經確定要合作了,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寧婉梨。
寧婉梨也早就料到范氏會這么說,淡淡笑道:“如今袁氏產業重生,完全得益于羲和天,之前的條件當真太為寒酸,范長老你看這樣如何。
羲和天完全可以不進入袁氏內部,而是與袁氏合作,開辦新的產業。
這部分產業袁氏占股四成五,羲和天占股五成五。前提是只經營云茶仙乳,不可對袁氏產業以外出售白糖。
袁氏會按成本價提供云霧茶,羲和天也按成本價提供白糖,收益按占股比分,至于制糖產業劃不劃過來,由羲和天自行決定。
屆時,盡管羲和天不在袁氏產業中,但這第三把交椅…”
寧婉梨笑了笑,順便拍了拍右邊的空椅椅柄,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蠱惑:“給你們羲和天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包括范氏也有些動容。
這個條件,幾乎跟大老板預測得一模一樣。
寧婉梨的確需要錢,但這女子戒備心極強,不可能把雞蛋放到同一個籃子里面。
若是雙方出資,成立子產業。
對于主戰派來說,只是損失了一部分云霧仙乳的收益,但云霧仙乳會帶動云霧茶本身的銷量,在加上從子產業中拿到的盈利,還是有機會拿到袁氏產業的絕對主導權。
到時,子產業雖然與袁氏有共同利益。
羲和天拿到了充足的錢,卻沒有染指袁氏,只要袁氏獨苗確認死亡或者轉投納貢派之前,寧婉梨和羲和天沒有鬧掰,只要稍加操作,袁氏產業就徹底落在了主戰派手中。
到時,即便羲和天跟他們斷絕合作,他們也能保住老婆本。
當然,若是羲和天有意愿,他們還是很想牢牢抱住這棵搖錢樹的。
至于價碼,就是這第三把交椅,以及不干預白糖工藝的承諾。
范氏不由多看了寧婉梨一眼,心想這個女子果然不簡單,竟然一刀砍到了大老板的底線附近,還沒有觸碰。
記得大老板給的密信中寫的就是:這次底線就是完全保留白糖工藝,第三把交椅必須要過來,雖然以后這女子可能卸磨,交椅次序慢慢滑落,但只要白糖這棵搖錢樹在手她就不敢殺驢,不然直接掀桌子跟別的茶商合作干翻袁氏。
寧婉梨想保著老婆本,咱們也保留著打斷她腿的手段,就讓寧婉梨抱著她的大長腿哭去吧!
既然這樣,那就沒問題了。
只要不觸碰底線,大老板貌似還挺佛系的。
于是范氏笑了笑:“成交!”
“成交!”
寧婉梨也是笑道,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雖然即便這樣袁氏也會受子產業掣肘,但好歹不會被侵蝕得那么厲害。
接下來,就只剩下沈家了。
雖然糧商在齊國豪門之中地位并不高,但畢竟他們是齊國第一糧商,整體財富也是不容小覷。
而且這可是糧食。
軍隊最需要的物資。
沈虬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哈哈大笑道:“既然羲和天退出了,那這七成中的三成,我們沈家要了,至于公主想要多少糧草,我們一切好說。”
這胃口倒也不小。
寧婉梨心中感嘆,不過還是微微笑道:“沈二當家果然豪爽,那便成交吧!”
接下來,幾家直接當面擬了協議。
這已經是目前最完美的協議了,主戰派讓出了足夠的利益,卻沒有傷筋動骨。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可以勠力同心干納貢派了。
寧婉梨擺出了地圖,微微一笑道:“如今荒國主要兵力都去了逐夷城,西隴關只留下布防的兵力,還盈余了一些對魏作戰的能力,當然只是一些。倒是齊荒邊境囤了一些兵,大家怎么看?”
此刻范氏已經坐到了第三把交椅上,首先發表觀點:“羲和天此次只為求財求權,王朝經營一概不懂,諸位商議,我聽著便可!”
寧婉梨微微一笑,對羲和天的戒備放松了些許,當然也不排除偽裝的可能。
不過現今階段,別管真的還是裝的,不干預就是寧婉梨最想看到的局面。
她轉過頭:“岳鷹,你怎么看?”
岳鷹雖然年少,但畢竟跟兄長共事那么久,見識和氣度都是有的,聽到寧婉梨問,當仁不讓回答道:“如此看來,荒國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異族戰場上。對五國戰場,只想有便宜撿便宜,沒有便宜就固守,對魏國的威脅實在有限。
如此一來,魏國便能騰出手應對我們齊國楚國。
如今楚國大軍已經行至我們邊疆駐城,對魏國自然有優勢,若齊楚兩國勠力同心,還真有一舉打垮魏國的可能。
但如今對魏的兵力,全是楚國出的,即便能打贏,楚國也會傷元氣。
楚國向來無利不起早,不然也不可能收,這些年拿著我們的錢打燕魏,吃得腦滿腸肥,那些官吏整日為這些油水明爭暗搶,以命換命的事情,他們恐怕不會干。”
此話一出,大家都是有些沉默。
岳鷹雖然年輕,但目光相當敏銳,一語就擊中了其中的要害。
楚國這次看似果敢,即便荒國不配合,他們也能借齊國三城之利,占據有利地形,對魏形成頗大的優勢。
但這卻不符合他們內部的利益。
加上岳鷹這么一分析,所有人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寧婉梨點了點頭,岳鷹的看法與她完全一致,但也想不出來,楚國究竟有什么打算。
她沉吟片刻,沉聲道:“我們不憚以最壞的假設來揣測納貢派,大家有沒有想過,萬一納貢派開城放…”
最后半句話,她沒有說完。
因為這個雖然符合楚國的利益,但實在有些讓人胸悶。
納貢派就算再惡劣,也惡劣不到這個地步吧?
但出乎意料的,在場的人盡管沒有應聲,但卻沒有一個人反對這個揣測。
因為…
袁氏才滅門多久,納貢派的底線還值得信任么?
一時間,廳內氣氛極其沉悶。
忽然有一個人說道:“公主!以前你就提醒過我們要對納貢派萬分戒備,結果我們沒有聽,才釀成了袁氏慘案。這次,你不管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說,我們對你完全信任。”
其他人紛紛附和。
“同意!”
“同意!”
“公主,你繼續說!”
寧婉梨終于受到了一絲鼓舞:“既然這樣,那我便說了。不管納貢派如何,我們終歸要做出萬全之策。如今有羲和天與沈家加入,我們現在就足以支持十萬軍隊,兩個月之內就支持二十萬左右。
其中,袁氏在明,沈家在安。他們只知道袁氏賺錢,卻不知道袁氏究竟多么賺錢。
加上我們妥協之后,納貢派提供了大概五萬大軍的軍費,已經遣派大軍去山海嶺剿滅異族。
目前我的看法是,現在增兵五萬去往山海嶺,給出一種我們全力出擊的假象,到那里就假裝軍費不夠,只守不攻養精蓄銳。只要發現不對,隨時準備調兵,讓道給荒國,反正他們的大動脈,他們自己會盡全力守。
暗中聯系邊疆駐守大將,若楚國真下定決心攻魏,那我們也要分一杯羹。
但若他們對我們圖謀不軌,便立刻還以雷霆手段。”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暗暗點頭,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案。
只是…
岳鷹臉色陰沉:“公主,話是這么說的不假,但我有疑問。”
寧婉梨笑道:“你說!”
岳鷹沉聲道:“雖說這只是揣測,但若真的發生,對楚國必定是大劫。暗中聯系駐軍固然能夠及時反應,但我們駐軍也多在戰略要地,城中只占一部分。而且借道的楚軍近三十萬,我們山海嶺分兵十萬,雖然可以盡快馳援,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奔襲之后必將損耗戰力,再加上剩下十五萬大軍…雷霆雖快,卻未必能劈得動楚軍。”
寧婉梨冷冷一笑:“誰說我要跟硬劈楚軍?”
岳鷹有些驚訝:“愿聞其詳!”
其他人也看向寧婉梨,不知道她有什么高見。
寧婉梨深吸一口氣,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聽得冷汗涔涔。
冷汗之后,卻無一人立即表示反對。
寧婉梨神情冷峻:“如今齊國之危,看似外患,實則內憂。方才的話,只是婉梨一家之言,但若真局勢到此等地步,還請諸位隨我搏上一搏。”
良久良久。
在座之人皆是舉手表態。
表態之后,此番會議,也終于落下帷幕。
眾人離開之后,廳內便只剩下了寧婉梨一個人。
深秋蕭瑟襲來,她長長吐了一口氣,便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語。
實在太累了。
不過好在,主戰派能夠自主呼吸了。
陳管事在旁笑道:“公主真是越來越有陛下年輕時的風采了。”
寧婉梨勉強笑了笑:“還不夠!”
陳管事敬佩道:“公主實在太過自謙了!公主之處境,比起陛下當年更為惡劣。被涼王、祁王逼到荒國和親,還能抓住鎮國府一脈化被動為主動,自污聲名以斬姻緣,以魯莽之舉示敵以弱,反而使得姜崢放下戒心,開放戰馬渠道…”
寧婉梨苦笑著揮斷:“那等魯莽行徑,的確是刻意為之,但也未必不是因為窘迫無奈之舉,陳管事不必高看。”
一想到前些日子在荒國的境遇,她就忍不住搖頭。
她的確更想跟鎮國府一脈合作。
但那個念頭存在的時間并不長,從第一次察覺到鎮國府里有奸細之后就徹底放棄了。
至于后來與趙昊的反復糾纏,就是在向姜崢示弱,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為了尋找救命稻草失了智的可憐蟲,方便通過自己操縱齊國,這才有了后面的開放戰馬渠道。
但正如她剛才所說。
這些行為是刻意為之,但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她擺不出任何傲氣。
乃至到后面,即便姜崢點頭,她還是沒有理清與趙昊的糾葛,一是此舉觸碰不到姜崢的底線,二是繼續讓姜崢看到自己的“自作聰明”。
一直到第一批戰馬運到齊國,她才終于放下心來。
卻不曾想,還沒過多久,袁家崩了。
但好在之前,從趙昊那邊得到了一些意外之喜。
雖然短時間內趙昊提供不了什么幫助,但這個人歪才很多,有了麟羽閣丙級準入令牌,最低的底線就是能靠這個大筆撈錢,遲早會成為自己的財源。
就是不知道他的人什么時候才能過來。
或者…已經悄悄過來了?
應該不會那么快,荒國京都事情鬧得那么大,他還有香水酒水要打理,主要還是忙著京都的暗斗和生意,怎么可能有精力分心別處?
鐵人也做不到這些吧?
有戰馬,軍隊強度就足夠,就只差打仗磨練了。
陳管事笑道:“若說之前算是無奈之舉,這次羲和天還有此番布局便完全是公主的機敏果敢了,不但保住了袁氏獨立性,還避免了羲和天和沈家勾結的可能。”
寧婉梨只是擺手:“朝中諸事,皆是時也運也,一朝功成,萬人追捧,但若賭輸,便是人人唾棄。成敗功過,自有后人評判,陳管事若有閑工夫,不妨多打點一下茶莊。”
陳管事也不嫌尷尬,笑著拱了拱手:“那屬下便告退了!”
說完,他便離開了。
寧婉梨無奈笑了笑,陳管事出身微寒,雖然也是靠能力爬上來的,但這種吹捧人的習慣卻怎么也改不了。
若是能把這些精力放到正事兒上,以后大有可為。
齊國就是這樣。
上上下下都帶著生意人的精明與圓滑,何時才能變得鐵血一點?
鐵血?
寧婉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轉頭便離開了茶莊,跨上一匹駿馬,徑直向懷京城趕去。
不一會兒,她就在最繁華的地方停下了馬。
此處是一棟茶樓,名曰清越樓。
十天前許靈韻攜新戲本前來投奔,她本身只是有些受寵若驚,可看了戲本以后,當即驚為天人,花大代價幫她租下了這棟茶樓。
戲劇雖然仍在齊國聲名不顯,但前些日子去荒國做生意的商人可不少,回來的皆是對心悅茶樓的戲曲念念不忘。
這使得齊人也開始好奇,戲曲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一聽到清越班回來了,當即就有不少人來看熱鬧。
結果來的時候好好的。
回不去了!
這《女駙馬》和《西廂記》著實有些上頭。
連著好幾天,清越班都是看客爆滿,每天的場次都排得滿滿的。
現在正是晚飯的時間,許靈韻應該正在后臺吃飯。
茶樓的人都認識寧婉梨,知道她跟自家班主是至交好友,所以看到她過來,就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后臺。
到了后臺,她一眼就看到了許靈韻,不過卻沒有上前打擾她。
因為此刻,許靈韻正一手拿著針,一手拿著一塊啃了一半的大饅頭在唱戲。
明顯是飯吃到一半,忽然來了靈感。
只不過,她穿的是《女駙馬》馮素珍的戲服,唱的卻是老旦,神態動作像極了一個老太太。
此刻,正對著跪在地上的小生諄諄教誨。
小生神情動容,光著上身。
后背上,是鮮血淋漓的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此番場景,看著頗為滑稽。
一個妙齡女子,一手針,一手饅頭,在扮老太太教誨人。
可偏偏,違和感卻一點都不強,反倒讓人覺得這妙齡女子其實是一個老太太假扮的。
寧婉梨沒有打擾,只是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
《岳飛傳》!
這個名字,明顯是按岳鵬程這位兵部尚書當樣板改編的戲劇。
她很確定,這戲本肯定不是趙昊寫的。
因為里面的情緒,實在是太符合齊國現狀了,沒有在齊國生活過一二十年,不可能寫得出這個戲本。
她問了問許靈韻,果真如此。
許靈韻說這是她借鑒趙昊戲本的形式創作的,只是后來趙昊幫她“潤色”了一下,順便還拿出來了《岳飛傳》的評書版本,如今前半部分已經在齊國大大小小的城鎮傳開了。
寧婉梨心中神往,趙昊此人,當真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這才多長時間?
許靈韻離開齊國的時候,滿心憤懣,懷才不遇。
今日回到齊國,卻已經是萬人追捧的當紅班主,甚至還創作出了《岳飛傳》這種驚艷戲本。
如此境遇,都愿意回到我的身邊。
是自己人無疑了!
不一會兒,許靈韻唱完了,這才看到了旁邊的寧婉梨,便放下針,抱著饅頭走了過來。
“婉梨!”
“靈韻姐!”
“你好久沒來了!”
“唉!這些天事務繁忙,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便直接來找靈韻姐了。你今晚可還有安排?”
許靈韻笑了笑:“你也是趕巧了,前些日子有不少戲班來投奔清越班,其中還有幾個實力不錯,今晚便讓其中一個試一試馮素珍,正好要女扮男裝了。”
寧婉梨當即從她手中搶走饅頭:“那正巧,這饅頭就放下吧!今日婉梨請靈韻姐喝酒,現在懷京已經有心悅仙釀了,也算你我與趙公子隔空對飲,辭別舊人了!”
許靈韻:“…”
可是,我不想辭別舊人啊!
不過趙昊交代過,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做成齊國的事,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回荒國知己重逢。
于是她只能說道:“好!那今日便與你痛飲,不過…”
她把饅頭搶了過來:“這饅頭我帶著,窮苦慣了,浪費不得糧食。”
寧婉梨笑道:“也罷!靈韻姐你快些卸妝,我這就去對面酒樓訂一桌好菜,今日若是晚了,我便賴在你閨房睡了!”
“好…”
許靈韻點點頭。
目送寧婉梨離開以后,神色不由有些復雜,心想齊國這邊趕緊結束吧,這樣就能回…
忽然,不知為何,她耳邊似乎傳來一個裊裊仙音。
“天上月,遙望似一團銀。夜久更闌風漸緊。與奴吹散月邊云,照見負心人。”
許靈韻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卻無人有任何異常。
可這聲音…
莫非,是我思念他太緊,心中幻化出來另外一個他,對我吟唱。
亦或者,這是我心中警示,莫要為寧婉梨所動,成負心人?
可是…我從未想過成負心人啊!
就連岳飛傳,對外都說是我自己創作的。
她望了望窗外,殘月如鉤。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是否月圓時,我便能與他重逢了。
“霧草!”
南子陵陡然驚醒,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冷汗早已浸濕了后背。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整一個白天,每個時辰,都會聽到一陣陣蛇吐信子的聲音。
更離譜的是。
這聲音還跟仙音一樣。
莫非…
我對蛇族做惡事太多,被蛇仙給盯上了?
南子陵趕緊搖了搖頭,哪怕這世界上真的有仙,也不可能盯上自己這么一個凡人啊!
我做什么壞事了么?
也就是騙了蛇王幾百顆蛋沒干成事兒,放著蛇女不去找,還把他的計劃出賣出去了而已啊!
我只想輕松點。
我有什么錯?
犯得著盯上我么?
這蛇嘶聲又怎么回事?
不管自己清醒還是入眠,這蛇嘶聲都能聽得到,而起還感覺不到任何波動。
而且這聲音,還是從心頭直接升起的。
莫非…
我陷入了魔障,走火入魔了?
可我不過做了一些惡事。
我連心理負擔都沒有。
我憑什么走火入魔?
南子陵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一條尾巴輕輕撫向他的額頭。
同時,一具溫熱的嬌軀,貼住了他的后背:“南公子,你又做噩夢了。”
“嗯…”
南子陵悶悶應道,情緒鮮有有些低落。
小白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吐著熱氣:“你夢見什么了?”
南子陵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吐出一個字:“蛇…”
聽到這個字,向來溫順的小白,頓時就把他推開了:“我就知道,你口口聲聲說討厭蛇,就是為了掩飾!你明明對那條水蛇念念不忘,為什么還說要與我一生為伴?哼!”
南子陵噎了一下:“準確說我并不是做夢,只是聽到蛇嘶聲…”
“那就是她的蛇嘶聲。”
“不是!”
“你怎么證明?”
南子陵:“…”
真是頭疼。
貓這種生物,平時黏人的很。
只要吃醋,就像變了只貓。
渾身炸毛,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轉過身,貓耳小蘿莉已經變成了白貓,正側低著頭斜眼看著他。
南子陵:“…”
回來了!
都回來了!
他溫聲哄道:“乖小白,快睡覺了,你快點化形變回來。”
小白直接跳到了窗欞上:“我不!你不給我解釋清楚,我就不變回去。我可是聽說,那條小水蛇可是生了兩顆你的蛋。”
“啊,啊這…”
南子陵搓了搓手,感覺手心汗涔涔的,他想解釋,但在小白的眼神中,卻不忍撒謊。
他猶豫了好久,終于說出了兩句話。
“是的,我們有兩顆蛋!”
小白:“???”
眼見小白要炸毛,他趕緊解釋道:“你也知道,那條水蛇是蛇王的姬妾,她就是蛇王誘使我當他手下的工具,那天晚上我中了蛇毒,所以才…等我醒了,她人都不見了。你也知道的,我最討厭蛇了。”
小白低下頭。
貓貓哭泣。
她用爪子擦了擦眼淚:“所以,你那兩顆蛋呢?”
南子陵撇了撇嘴:“送給太監了!”
小白驚了:“嘶…送給太監了?”
南子陵點頭,見她態度好轉,態度便又恢復了狂拽:“你也知道,本公子最討厭被要挾!有我血脈怎么樣,還不是從蛋里出來的?不然我為什么要聽蛇王的話過來,我就是要求把這兩顆蛋也帶過來,用它們炸了皇宮。”
小白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南公子真的只有我?”
南子陵做出了一個接她蹦過來的手勢:“對,本公子除了姐姐,就只有你。”
小白當即就跳到他的懷里:“所以公子你真是走火入魔了,因為這兩顆蛋…”
南子陵揉了揉腦袋,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他沉默了一會兒:“是吧!不過有人抽走了毒苗,現在還沒有爆炸。根據血脈感應,應該還沒有死。”
小白蹭了蹭他的下巴:“把她們救出來放生吧!”
“放生到哪?”
“沙漠!”
“可她們是水蛇。”
“那就森林!”
“她們是水蛇。”
“喵喵?”
這哪是放生?
這是再殺一遍!
對于妖族來說,這再正常不過。
尤其是貓妖的占有欲…
南子陵揉了揉腦袋:“好,森林,就西隴山脈!但現在問題是,我不知道她們在哪。”
小白沒有回答,只說了一句:“南公子最棒了!”
一聽這話,南子陵頓時感覺自己聰明的智商占領高地了。
充滿智慧的眼珠轉了幾圈,當即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
“呵呵!”
他冷冷一笑:“這世界上,就沒有什么能夠難得到本公子!”
小白喜道:“公子想到辦法了?”
南子陵點頭:“那毒苗,乃是我用宗門極其高深的手法種下的,區區一個太監根本看不出來。所以,拔出毒苗的人,必定是一個宗門出來的高手。現在那些蛋,應該已經不在太監手中了。
但對于那種高手,區區幾顆半妖蛋還入不了他的法眼。這才幾天,可能他還沒有離開荒國,今晚便是麟羽閣開閣的日子,我們要是去懸賞,很有可能懸賞得到。”
小白當即點頭:“公子真棒!”
南子陵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肚子:“快化回人形休息吧,再過兩個時辰麟羽閣就開閣了。”
“喵”
小白叫了一聲,便化作人形,只留下貓耳貓尾。
南子陵在她耳朵上吸了一口,便欲行不軌之事…
然而這時。
小白見他忽然沒了動作:“公子?”
南子陵:“休息吧!”
小白:“真休息啊?”
南子陵:“本公子說的就是休息啊!”
小白:“奧…”
鎮國府。
“討厭!你做什么?怪瘆人的!”
姜芷羽嫌棄地把趙昊推開,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趙昊今天又是吟詩埋怨負心人,又是學蛇叫的。
而且越學越像。
聽得狐貍尾巴都快炸毛了。
趙昊嘿嘿一笑:“好玩,好玩,哈哈哈…”
可不就是好玩么?
老爺子一走,鎮國府里雖然還有老楊看著,但一直被賊惦記著,他還是有些難受。
總是感覺生活充滿了危機感。
既然劍膽文星和明心文星有聯動了,那干脆…
雖然只能單方面傳音。
但惡心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趙日天,最擅長的就是惡心人。
先別管能不能把你嚇跑,至少能把你惡心得睡不著覺吧?
眼見南子陵對應的星子頻頻冒出黑氣,趙昊忍不住發出geigeigei的怪笑。
姜芷羽好一通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小豆莎了?咱們去陪她玩玩吧!”
“行啊!”
趙昊想了想,小狐貍畢竟是小豆莎前一個媽,還是要交流一下感情的。
他搓了搓手:“等會,我這邊還有給小豆莎準備的愛心小食品,陪我去地下密室取啊!”
他口中的愛心小食品,自然是那一百多顆半妖蛋。
反正不可能全養,因為鎮國府也養不起。
干脆趁著還都是蛋液沒有負罪感,趕緊讓小豆莎吞幾顆。
姜芷羽也挺好奇這愛心小食品是何物,便欣然拉起趙昊的手:“那快走鴨!”
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了地下密室門口。
“吱呀!”
門打開了一條縫,里面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有著淡淡佛光閃爍。
趙昊笑了笑:“這菩提樹倒也爭氣。”
于是,他把大門完全推開。
看著菩提樹下一個個身上還帶著粘液,盤著腿雙手合十坐苦禪的小家伙們,陷入了沉思。
他看向姜芷羽,聲音干澀道:“我又雙叒叕當爹了?”
這哪是菩提樹?
這就是仙俠版的孵蛋器啊!
姜芷羽明顯也呆住了,其實上次她來地下密室就察覺到了淡淡生機,隱隱猜到了就是妖蛋,不過被趙昊攔腰抱起一打岔,就把這個茬給忘了。
結果誰曾想,一轉眼都破殼了?
她咽了咽口水:“我們養不了吧?”
趙昊沉默了一會兒,撓了撓頭道:“話說,咱沒有必要這么圣母,本來就是打算炒著吃的。剛好今天麟羽閣開閣,要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