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托留下這些話之后,便帶著賀今朝調撥給他充場面的一百名葉赫部女真人,開始繞著懷仁縣奔馳。
大聲宣告他是誰,兩紅旗已經完了。
叫兩藍旗的旗兵莫要再無效抵抗,只要早降才能保平安之類的話。
直到碩托被城上放箭給轟走,他這才遠離城墻。
但是大貝勒代善之子愛新覺羅碩托投降錘匪的事,兩藍旗旗兵皆是曉得了!
代善的兩紅旗是否早就被錘匪擊敗?
他們不知道真相,但可以確定,怕是等不來大貝勒的救援。
再加上今天的戰事潰敗,搞得城內兩藍旗兵人心惶惶。
皇太極每次入侵大明,戰線都拉的很長,如今一下子就崩到了門牙。
懷仁縣的大門緊緊關閉后。
德格類在城門關上之后,便氣得抽出腰刀勐砍一旁的拴馬石柱。
他當真是破了大防!
本來被賀今朝擊潰,就憋了一肚子氣。
最讓他生氣的是碩托這個叛徒,不僅投降,還膽敢宣揚兩紅旗沒死的全都投降了。
如今的懷仁縣城內的情況十分不好,敗軍之將,糧草不足,武器還沒有得到及時的補充,破損的鎧甲更不用說縫補了。
就帶著這些鐵匠什么的,跑不快,損失也有些大。
巴布泰臉色煞白煞白的,大貝勒代善那是多能打的人啊?
連他都敗在賀今朝的手里,且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指不定就是全軍覆沒!
薩哈廉被俘,碩托直接帶著正紅旗的人投降。
巴布泰可以確定,城外那跟著碩托巡游的百余人女真人的頭型,絕不是新剃的!
饒是武納格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靠在城門洞子里,他萬萬沒想到,連大貝勒都折戟歸化城了。
大貝勒代善率領的一支軍隊,是最沒有風險的。
“賀今朝是林丹汗的女婿。”色勒就站在門洞口,看著幾人道:“先前林丹汗聽說我們大軍前來,立馬就逃跑,是不是故意的?”
“為了麻痹我們?”德格類發泄了心中的怒氣,開始盤算起來:
“這樣說的話,賀今朝一早就猜到了大汗會分兵攻取歸化城,不管誰攻取歸化城,都會落得大貝勒的下場!”
“嗯。”正藍旗固山額真色勒沉穩的點頭,大概就是這樣。
“不對,大汗他原本就是沖察哈爾去的,半路才突然有了分兵的決斷。”鑲藍旗固山額真篇古提了一嘴:“要是連這個都算到了,他賀今朝難不成是諸葛亮再世?”
“林丹汗出逃,迫使我們輕視察哈爾,大汗出兵之前就知道林丹汗這兩年遭受干旱、瘟疫的影響,身邊沒有剩下五萬人,所以才會率領大軍出擊。
但是得到林丹汗出逃的消息后,大汗他才想著劫掠富庶的大明境內。”
“所以這是個陷阱!”巴布泰臉色稍微有了些血色:“是錘匪賀今朝聯合林丹汗一開始就編織好的陷阱!
然后他聯合大明的狗官軍火燒懷仁縣以北的禾苗,就是想要斷了我們收割的念頭,激怒我們與他交戰,一步一步落入了他的陷阱。”
幾個后金軍的主要頭頭腦腦聽完之后,心中更是氣惱。
咱們竟然被一個漢人給陰了!
“現在怎么辦?”篇古也是一臉懊悔之色,麾下精銳的鑲藍旗旗兵損失可是不小。
巴布泰急忙開口道:“城中糧食不多,我軍新敗,聽敗卒講,錘匪火炮極為強悍,連楯車都能轟碎,定然是紅夷大炮。
我們可是用紅夷大炮轟過大凌河城的,當時還只拉了五六個,城外怕不是要五六十門?”
他的潛臺詞就是咱們守不住,要跑趕緊跑!
巴布泰此時也顧不得他辛辛苦苦擄掠,且準備私吞的財物和人口了。
“立馬休息,天黑之后再找機會撤退。”
德格類下定決定,碩托的誅心之言,非常影響士氣的。
畢竟他也是先大汗努爾哈赤的孫子,連他都投降了錘匪,兩藍旗旗兵該怎么想?
城內正在商量對策,城外錘匪的輔兵推著紅夷大炮而來,準備轟碎他們的吊橋,免得他們突然跑出來。
賀今朝擦了擦臉上的熱汗,叫人生火做飯,補充體力。
五月底的天,實在是太熱了。
山西干旱嚴重,連太陽都越發的大了!
放眼望去,周遭一片漆黑,那是姜襄派遣精銳夜不收給燒毀的。
“大帥,咱們要立即攻城嗎?”
“倒是不著急。”賀今朝抬頭望著太陽:“太熱了,避免麾下士卒中暑,還得歇一歇。”
隨著砰砰幾聲,懷仁縣的吊橋被轟碎。
搞得城內的守軍又是一陣驚醒。
威武將軍周達把手底下的炮兵分為幾組,輪番往懷仁縣內打炮,也不需要固定,時不時的來一遭,絕不能讓他們好好休息。
車營內的帳篷便全都支撐起來了。
一盆盆弄出來的冰在里面散發著涼意,盡管大熱天帳篷內眾人聚集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聞,但待一會就習慣了,鼻子也就失靈了。
賀今朝同樣待在帳篷里,手里的馬鞭也換成了扇子。
“歸化城那里有新消息傳來嗎?”
“回大帥,目前還沒有,就算有也是信鴿先往偏頭關飛,然后才能快馬加鞭到咱們這里。”
“嗯。”
賀今朝頷首,對于懷仁縣內的八旗兵,倒是不著急強攻,免得損失過大。
后面劉宗敏除了救治傷兵,把野戰醫院搭起來之外,就是要處理那些后金軍士卒的尸體。
“主公,若是德格類選擇夜里逃竄,我們可不好追擊全滅。”張福臻擦了擦頭上的汗,這個天氣行軍打仗,當真是遭罪。
“我的主要目標是代善。”賀今朝扇著扇子:
“如今這情況,我也沒打算強行吞了兩藍旗,德格類的士氣還沒有完全崩潰,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反觀代善那里已經沒了糧食,對于草原上的路不熟悉,又有許多蒙古游騎兵騷擾他,高一功也帶著人馬上去攔截了。
碩托的一番表演應該有點成功,德格類帶著兩紅旗已經完蛋的消息回去干擾視線,那就更好了!
皇太極如果放棄救援,我們就安心吞掉兩紅旗,這樣風險更小,代價也更小。”
大同縣的麻承息與曹文詔皆是派出探馬,看看后金軍士卒與錘匪這兩條狗咬狗,誰會慘敗。
總之對大明而言,都是有利的!
“曹兄,你覺得誰能贏?”
聽著麻承息的詢問,曹文詔的手掌攥了攥:“最好能打個兩敗俱傷。”
“我覺得錘匪賀今朝的贏面大。”
一旁的代王看著麻承息:“曹總兵為何會這樣認為?”
“賀今朝他全據整個山西,絕非是個省油的燈,我甚至派人前往山西探查,那諜子都能被抓住,可見他對山西鄉村的把控。”
麻承息摸著胡須道:“雖然后金韃子不好對付,但他們遠道而來,又與我大明官軍廝殺一陣。
雖說做不到將疲兵老,但四處劫掠一番后,士卒的警惕之心以及好戰之心會減弱。”
代王連連點頭,覺得有道理。
“后金韃子絕不是好對付的。”曹文詔開口說了一句:“我覺得后金軍的贏面更高一些。”
“為何?”
代王知道曹文詔與后金軍打過數次仗,與錘匪賀今朝也交過手。
“賀今朝學了戚大帥的車營,故而才能勝我,但是渾河之戰,戚金的車營被老奴給打的潰敗,連他也死在亂軍當中,老奴的楯車絕非賀今朝的火炮能破開的。
一旦短兵相接,后金軍的死兵和銳兵便會迅速突破錘匪的陣地,雖然我也更愿意賀今朝能贏,但!”
代王嘆了口氣,若是可能的話,他也愿意錘匪贏,至少未曾聽聞過錘匪燒殺搶掠的事。
后金軍比蒙古人劫掠還要做的更過分。
噠噠噠。
哨騎渾身冒汗快速闖進廳內。
“戰事可是有結果了?”麻承息一看是自己人急忙詢問。
“誰贏了?”曹文詔追問。
代王也站起身來:“前方到底什么情況?”
“稟代王,總爺,是錘匪贏了!”
探馬說完之后擦了擦臉上的熱汗。
曹文詔等人皆是站立在原地。
代王剛想發笑,卻又緊閉嘴巴。
聽到這個消息,他當真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愁。
兩虎相爭,一只虎敗了,并不代表大明就能夠從中取利。
光是德格類就把大同圍的水泄不通,若是賀今朝前來圍困,說不準自己也得落得晉王、潞王的下場。
不是去黑煤窯挖礦,就是去掃大街!
曹文詔努努嘴,也沒言語,咽了下口水:“看的清楚了?”
“回曹將軍,看的清清楚楚,姜副總兵的夜不收我們也碰見了,后金軍的兩藍旗被錘匪賀大帥打的潰不成軍,直接跑回懷仁縣龜縮起來。”
探馬臉上也頗為興奮:“賀大帥便催兵上前,圍住懷仁縣,接連放炮,摧毀狗韃子的戰心。”
“錘匪大軍,于曠野布兵,前后如流,首尾不見,旌旗、槍戟如林。
旗桿上挑了不知道多少后金韃子的腦袋,在城外耀武揚威,駭的狗韃子不敢出城迎戰。”
同為外族侵略上,錘匪又打了勝仗,探馬自是興高采烈,他才沒有幾個主將想的那么多。
聽完探馬的話,曹文詔下意識的坐回椅子上,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賀今朝他當真打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