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人開放禁忌書樓······」
老人的目光變得深邃。
「如果禁忌書樓里的答案只有「有緣人'才能看到,那么光明城的阻攔禁制其實沒有意義。」
孟西洲道:「我希望天下人都能看到這「命運之神」留下的神跡。」一切,盡在因果中。
能見者,該見者,自然會見。不可見,不該見,便一無所知。「這是一個很大的宏愿。」
老者輕聲道:「但命運之神的神跡永遠是留給少數人的。哪怕我解開禁制,對外開啟這禁忌書樓······能夠有所收獲的,也注定只是極少數的人。我無法答應你的這個要求,因為它會消耗光明城大量的人力物力。」
孟西洲繼續道:「那如果······是對「極少數」的一部分人開發呢?」老人笑了。
「所以你的這個請求,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那「極少數人」而考慮的。」他思索了一下,問道:「如果我同意,你想讓誰進入禁忌書樓?」
「我先前的請求是認真的,若能讓書樓傾開,讓天下人盡覽,是大宏愿,亦是大福緣。」孟西洲緩緩道:「可我也知道,如今光明城已竭盡力量,只剩下一盞枯燈,能夠散發的輝光有限,我希望書樓的禁制可以暫且擱置,讓有志之士有德之人撿拾命運留下的慧果。」
她認真道:「我希望顧慎和顧南風可以進入禁忌書樓,如果只有這極少數人能夠得到命運的指點······那么他們兩人,大概率就是這所謂的「極少數」了。」
她與光明對視。這道目光很是堅定。
老人道:「如果我拒絕的話,你一定會再次提出這個請求,直到我答應。」孟西洲道:「是的。雖然這樣很無禮,但這是我最后的堅持。
「我可以答應你。
老人溫和說道:「既然是命運之神留下的饋贈,那么無論鎖不鎖在書樓里,都早晚會被該看的人看見。」
孟西洲輕輕松了口氣。
「作為答應你這個要求的條件,我希望你也幫我做一件事。」老人抬起頭來,望向孟西洲來時的方向。
神女踏湖離去之后,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其中最為焦灼的,便是神殿三長老巴圖。巴圖在湖畔來回踱步,焦躁不安。
他等的不止是孟西洲。
大長老和宋慈都在湖的那邊······他想知道大長老到底怎么樣了,不管發生了什么,紅湖那邊怎么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另外一邊,顧慎則很是平靜。
他今晚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完成了。不過他也很好奇。
他好奇的是,如今的光明城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天都快被捅破了,光明神座竟然還沒有現身?
正當所有人翹首以盼之際,紅湖湖心的霧氣散開,宋慈獨自一人走了回來。「宋慈······你終于回來了!」
巴圖連忙迎了上去,他很是焦急,但思前想后只能旁敲側擊地詢問:「你······沒看見其他人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慈知道這三長老想問什么。
他淡淡道:「我看見了孟姑娘。」
三長老一怔,旋即又道:「還有呢?」「沒有了。」
宋慈咧嘴笑了笑,紅湖霧氣那邊發生的事情,他可不會這么輕易地說出來。
巴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復,連忙追問:「你沒有看見大長老?那你的試煉是怎么結束的?」
「不好意思,我主動放棄了試煉。」
宋慈淡淡道:「老子對光明火種不感興趣,所以只走了一半,便回來了。這兩句話的真實 性,我可以用花幟之名起誓。」
「花幟之名?」
巴圖第一次聽到有人拿這個東西起誓。
他面色漲得通紅,倍感憋屈,卻無法再說什么。
得到這個回復之后,他心中便很是忐忑,而且已經有了相當不祥的預感。一個念頭,在巴圖心底冒了出來。
大長老······不會遭遇意外吧?
他知道宋慈的實力很強,可再怎么強,那畢竟是紅湖,神座大人可能看著大長老出事么?
不多時。
紅湖霧氣之中,走出了第二道身影。依舊不是大長老。
而是孟西洲。
「神女大人,您看見大長老了么······」
巴圖依舊是快步相迎,只不過這一次他剛剛開口,就被孟西洲打斷。「我看見了。」
孟西洲瞥了眼巴圖,冷冷道:「他已經死了。「」
巴圖如遭雷擊,整個人怔在原地。
下一刻,孟西洲的聲音在紅湖上空回蕩。
「神殿大長老高尛,嚴重違背光明律法,盜取不死者鮮血,謀害無辜者性命,禍亂西洲,動搖信仰!此乃不可饒恕之罪,神座大人已將其正法!」
女子煌煌之音猶如雷霆。
這消息實在太過震撼整座神殿都為之嘩然,那些常年聽從大長老命令的圣裁者,根本就無法相信。
若不是開口之人,乃是神殿神女。
換另外一人,很可能會被當場拿下,當做謠言誹謗之徒。「證據,便在洗心池底!」
孟西洲伸手招引。
無數光明從紅湖霧氣之中延伸而來。
只見紅湖不遠處的洗心池池水,忽然炸開,那些被埋藏在洗心池池底的「不死者軀殼」被漫天輝光拽了出來······與這些軀殼一同破土而出的,還有那些被藏得極深的災厄與不祥,高尛死后這些不祥本該消散,但因為洗心池陣紋鎮壓的緣故,這些災厄化散的速度很慢。
此刻見了光明。
這些枉死的不死者,迅速羽化,連同那些災厄一同飛快消散!他們迎來了屬于自己的安息!
「洗心池里的尸體,這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有人在洗心池里感受到了災厄······」「這些尸體都是高尛埋下的?!」
那些圍觀人群之中,再次爆發出感慨之音。
他們實在沒想到,今夜的「熱鬧」竟然這么精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看似平靜的光明城下,原來暗流洶涌,一刻未曾停歇。
巴圖看著這些尸體,面色驟然蒼白了三分。洗心池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情!
大長老竟然做了如此齷齪的事情?
如今這些證據就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更容不得他辯解!
大長老犯下如此之罪,他但凡敢站在同一邊,那接下來自己不也要遭受清算?巴圖輕嘆一聲,默默垂下頭來,不再多言。
他知道,今晚的紅湖湖畔,無論再發生什么,都與自己無關了。
先前伴隨著孟西洲揮手動作,紅湖所掠出了大量的光明之輝,那些輝光的數量和精粹程度,絕不是孟西洲所能掌握的······很顯然,神座大人還活著,而且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見了眾生,此刻在深海映照之下,每一個旁觀者都能看到那聚攏于孟西洲頭頂的輝光。
光明神座雖然沒有現身。
但這些輝光······便等同于他現身了。
「神座大人一直在關注光明城的暗流,只是因為病重,他不方便以羸弱之身出現。」
孟西洲對紅湖湖畔的眾人行了一禮,「如今借著圣典最后一日,正好將那些逆黨余孽全都掃平······辛苦諸位今日在神殿匯聚,見證了這一場難登臺面的動蕩,洗心池的污濁,實在讓諸位見笑了。」
眾人一陣唏噓。
就連那些圣裁者也紛紛感慨。動蕩······
他們未曾有人察覺到一丁點動蕩。
今夜似乎與以往的每一夜都相差無幾,只是日落之后沒有新日升起······
平定了人心之后,孟西洲再次行禮,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是對著紅湖湖畔的人群,而是單獨對著一人。
顧慎。
孟西洲柔聲道:「小顧先生,關于賈唯的行刺之事······神座大人深表歉意,他并不知曉桑洲窟當年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狗屁!
顧慎面色沒有波動,但他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賈唯刺殺完了自己,回到西洲就是封官加爵,數之不清的封號嘉賞,一直賞到了頂點。
什么壁壘,什么西洲之盾,什么紅湖駐守者桑洲窟的刺殺,光明神座能不知道?
「無礙。」
顧慎笑了笑,道:「誰還沒個看走眼的時候?六年前的恩怨,今夜已經了結···神座大人沒有出手干預,顧某便已是心存感激了。」
「為表歉意。」
孟西洲猶豫了一下,神情復雜地開口,道:「神座大人想請你到紅湖彼岸的盡頭坐一坐。」
此言一出,紅湖重新喧囂沸盈起來。
他們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巴圖那樣有眼力見,能看出孟西洲引召的輝光,意味著什么。
紅湖大霧封湖,今日出現了如此重大的變故,那位神座都沒有現身,或許是真的病重?
只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見到光明神座······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情,便無法斷定為真。
但此刻孟西洲帶來了紅湖彼岸的邀請——
此刻在紅湖湖畔的這些觀戰者,都打從心底認可一個人。顧慎!
顧慎微微回首,看到了那許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東洲,北洲,顧家使團,還有那些散落在各處的守夜人。
當然,還有許許多多他叫不上名字,說不出來歷的散修。
以及那些不在紅湖現場,卻通過深海注視著此地的超凡者。每一個人,都想知道光明神座的「現狀」。
如果他們見不到光明,但顧慎見到了。
便也算是從側面了結了今夜這些人的「心愿」。「既然神座大人想要見我······」
顧慎笑了笑,道:「那便請孟姑娘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