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之外是什么?
一般只有在抬頭仰望星空的時候,這個問題才會被人們所想到,而問題的答案也像是之前崔忠誠所說的…無從探究。
很少有人會在乎這個世界外面是什么。
因為五洲已經足夠大了,每個人就像是深海里的一粒小沙子。
浮浮沉沉,能照顧好自己,便已是殊為不易。
所以從五老山走出來的顧慎,一直以來都覺得,關心這個問題的往往只有科學家,或者…探索邊際的冒險者。
至少他之前是不關心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
看著那枚漆黑的,自外向內坍塌的黑點。。
顧慎喃喃問道:“五洲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誰知道呢。誰去過呢。”崔忠誠輕聲道:“我不知道。我沒去過。但去過人的說…五洲外的世界,是黑暗,霜雪,凜冬,永夜,那里什么都沒有。”
“生命消亡,秩序破滅,邏輯崩塌,量子坍陷。”
“如果不采取行動…五洲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小崔先生重新合上了最后一道青銅門,那枚還沒有指甲蓋大的小黑點,在層層紅銀的包裹下,重新回到黑暗的擁抱,青銅門合上之后,沒有人知道地底第十層還隱藏著這么一個秘密,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即將面臨何樣的命運。
“我還是不太明白…”
顧慎用了很久才讓自己的思緒回歸正常,那枚黑點,以及五洲外的崩塌,實在是很難讓人接受的現實。
“對抗無序,與這些嬰兒…有什么關系。”
“基因法案是深海誕生之前,議會曾嘗試過的一種救世方法…五洲的優秀超凡者基因被收集,通過人工技術,栽培出了這些營養艙內的孩子,他們理應擁有著強大的潛力,以及超越常人的天賦。”
崔忠誠緩緩道:“可超凡覺醒是不可控的…超凡者基因配對之后的‘優秀產物’,并未直接締造出理想中生而超凡的‘神佑之子’。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當年議會培養出的一些孩子,在逐漸長大,覺醒超凡力量的過程中,變得不受控制,陸陸續續出現了‘失控’現象。”
“你應該知道…超凡失控給人類世界帶來的損失和風險有多大,這些孩子們都太不穩定了。于是…基因法案就被叫停了。”
“現在你在營養艙中看到的孩子們,是十年前停止生產的…產品。”
崔忠誠用產品這么一個無情的詞匯,來形容這些孩子。
“你之前問…這些嬰兒以后的命運,會是什么…”
崔忠誠站在艙體前,輕輕地開口,“如果法案沒有被叫停。他們當中有些幸運兒,會順利睜開雙眼,離開營養艙,議會為他們尋找合適的家庭,同時監控觀察,如果沒有失控,他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來歷。可如今…這些孩子只能沉睡在艙體之中,或許會待到意識消磨,思維泯滅,沒有人知道他們會迎接什么樣的命運,或許命運這個詞對他們而言就是不存在的。”
“出于人道主義,營養艙會保持供給他們生存所需的能量…但他們的意識也處于混沌之期,生長的速度大大延緩。如果在營養艙中死去,那么也就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基因法案…是議會想要掌控‘超凡’的一種嘗試,很可惜,他們都失敗了。”崔忠誠望向顧慎,像是一個置身物外的看客,臉上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嘲諷鄙夷,只有平靜:“議會里的某些大人物,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尋找到一位足夠卓越的‘救世主’。”
“…救世主?”
“冢鬼先前提到了一個詞…叫做‘火種’,古神話中,人類先擁有了火,然后再擁有希望。”
“在深海被締造出來之前的年代里,五洲曾擁有收納一枚無序力量的‘神物’。”
崔忠誠道:“古早的議會,就需要依靠‘神物’的力量,來收集無序的超凡源質…后來這枚‘神物’被分成了七份,交付到了七位足夠承載其力量的偉人手上。分開之后的神物…就被稱之為人類希望的‘火種’,而持握‘火種’的七位偉人,自然也就是人類的救世主。”
“這其實不算是什么重大秘密,因為只要加入裁決所,任期滿一定年限,或者抵達一定的高度,就會知道‘他們’的存在…有個名字,你一定聽過。”
“顧長志。”
“長野因為顧長志而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東洲也因他的鎮守而熠熠生輝。”崔忠誠道:“這些年他一直在沉睡,沒有人知道究竟是出何原因…但事實上我們東洲能擁有如今的地位,以及話語權,很大程度是因為這個男人的存在。”
“火種常有,而持火之人不常有。基因法案通過的真正原因,就是人類世界對英雄缺失的恐懼…一旦我們失去了‘火’,我們還能擁有什么呢?”
崔忠誠意味深長道:“現在你應該明白,基因法案的意義,究竟是什么了吧。”
議會想要通過自己的手段,制造出一位能夠承載火種力量的救世主。
“后來出現了‘深海’,議會投入了巨大的算力去尋找…避免五洲被秩序崩塌摧毀的辦法。”崔忠誠淡淡道:“于是,就有了‘覺醒法案’。”
“超凡源質是可以被人為吸收的。一旦可以控制超凡者的數量,那么就可以控制超凡源質,深海調控之下,這個世界的秩序會重新歸于平定…但前提是,大量的超凡者自發覺醒,他們將以自身成為超凡源質的熔爐。”
“而他們死去…”
“也就有新的人出生。”
“這是一個循環。”
“是的。這是一個循環。如果不想在一千年后文明破滅,或許這個時間會大大縮短,也或許會遠比預想中更漫長,但總歸是要到來的。”
一層層青銅門關閉。
花幟地底的過往被就此遮掩。
顧慎直視著崔忠誠的雙眼,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發自內心的情緒,但什么也沒有,熾火告訴他,眼前的男人像是一個被掏空了心的人偶,將自己層層纏繞包裹。
沒有人知道崔忠誠究竟在想什么。
“看到真正救世方法的人,總是少數。決定人類的命運,這樣重大的事情,權力可不能交給大眾。”小崔先生忽然笑了一笑:“不管結局如何,看到希望之后…”
“我們總要試一試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