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繼續向前，穿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
視野變得稍稍大了一些。
一片澹澹的藍色光芒充盈著這片古怪神奇的世界。
腳下是堅實的土地，在灰黑色的霧氣下，能見度不超過兩米，至于更加遙遠處，藍光尚未覆蓋到的地方，更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郁黑暗。
“老師，天外天之世界，大都如此嗎？”
“也不盡然…天外天何其廣闊，山海界只是其中之一，其他的世界，也有日月星辰，少有這樣大霧遮天蔽日。”傅天元嘆了一口氣，道，“我們當下進入的，是皇天大帝所在的世界，可能會有所不同吧。”
傅天元將一片特殊的柳葉遮住眼睛，低喝一聲：“天眼，開，尋覓蹤跡，破障因果！”
世界仿佛明亮起來了。
路面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而在更加遙遠的地方，仿佛有人形的生物，被定格在地上。
又隱隱約約看到，鋼鐵盒子在地上整齊排列，如同一個個棺材，天空中停留著鋼鐵“大鳥”，還有遠方的霓虹燈廣告牌，閃爍著不明所以的文字：“麥當勞會員日，嗨星期一！”
另一塊牌子上：“奔馳無畏造英雄！”
在那畫面中，幾個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一個鐵棺材前面，做出瘋癲的動作，還有什么rng之類莫名其妙的文字。
“難道，這是域外天魔所在的世界？！”傅天元心中大駭，雙眼的亮光重新消弭于無形。
隨著道術被破，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了。
“老師！”兩位學生連忙扶住他。
“沒什么，剛剛產生幻覺了。”傅天元搖了搖頭，在徒弟面前，他必須振作起精神，“切記不要開天眼，否則邪魔將趁虛而入。”
諦聽低低吼了一聲，帶著眾人，沿著藍光覆蓋的范圍，慢慢向前走去。
“山核桃吃完了，大表哥還在睡覺，客人也沒有來。”
“啊嗚，好無聊呀。”韓小月有些無聊地拖著下巴，坐在網吧門口等待。
“如果按照過去的時間計算，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半天就這樣過去了。”
“我待在這時空廢墟，生理年齡不會變，更不會衰老，但真的好無聊啊！”
手機沒辦法開機，路邊也沒有行人，只能夠這樣坐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甚至無聊到，開始欣賞自己的美腿。
按照大夏國婚姻法，女性結婚年齡不得低于20周歲。要是她等待個一年半載，是不是可以去民政局登記？
由于時間被固定住，上午與下午，其實失去了意義。
哪怕凍結一億年，只要時空一解凍，地球位面的時間軸依舊會恢復成原先的那一刻。
當然了，她這個青春美少女，可能早就在那一億年中，寂寞成了精神病人…
“那客人什么時候來啊…”
豁然間，她在濃濃的迷霧中，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三人，一獸！
那三人，倒是還好說。
那一只獸，很強大，比地球人中最強大的個體，強大了無數倍！
那獸的體積可能有三層樓的高度，其樣貌集群獸之像于一身，聚眾物之優容為一體，有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那驚人的氣勢以及神力，訴說著它的身份并不簡單——可能是個次等魔神級別！
不過對韓小月同學而言，這算不上什么，甚至有一點小小的欣慰，畢竟，不用在等待下去了！
她一天到晚都在陪伴著妖魔鬼怪。
現在出現的，也只是小妖怪而已，看上去萌萌的。
“嘿，你們好！”她揮了揮手。
傅天元三人在迷霧中，不知道摸索了多久。
神志開始慢慢渙散，二師兄仲和忽然打了個寒顫：“老師，我突然想吃人肉…想地不得了！我想吃自己！好像！”
而大師兄仲禮，也是眼睛冒著紅光，一副全身發抖的樣子。
傅天元嘆了一口氣，看到徒弟齜牙咧嘴的樣子，又從懷里掏出一小瓶水。
“喝吧。”
喝了這一口水，一絲絲的暖意融入心靈，瀕臨瘋狂的仲和，重新恢復理智。
“在天外天世界，受到環境影響，靈魂不斷渙散，會傾向于同類互食。保守己心，默念心源流法，方能保持冷靜。”
“老師，弟子還是修行不夠。”仲和慚愧地說道，“我剛剛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仿佛陷入了無盡孤獨的虛無當中。”
“又好像這一次的摸索，比自己經歷的一輩子還要漫長。”
“唉，其實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傅天元道。
“這等強大神祗，難道還躲著我等幾個小小凡人？”那位名叫仲禮的學生，有些憤憤然。
這一句話，穿越重重疊疊的迷霧，又迅速消弭于無形。
“不得無禮，這等環境中，倘若能保持自我，對自身的修行反而有益。”傅天元雙眼看向遠方，“更何況，天外天之神，很可能并不像山海界中的那些，具有如同人族的意識。”
“它們很可能只是規則。”
“不管是質疑，或者祈禱，皆無意義。”
什么是規則？
太陽東升西落，便是規則；月有陰晴圓缺，也是規則；潮漲潮落，春夏秋冬，也是規則。這種客觀規律，不會因為人類的主觀能動性發生任何改變。
而神祗，也有其規則。
越強大的神祗，規則便越強大。
當然了，唯心規則不如自然規則那樣穩定，故而“神祗”會產生一定程度的社會傾向性，甚至會因為大環境的改變而發生傾向性的改變。
這也是昆侖一脈，自古到今的一些研究。
豁然間，眾人在迷霧中，看到了一個身影。
一個…年輕的女性？
“嘿，你們好。”對方似乎打了聲招呼，聲音很好聽，很年輕。穿著奇裝異服，身材柔美，面部五官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在這個地方，突然出現一個女性…這是人嗎？！
每個人都做出了警戒姿態，如臨大敵。
就連神獸諦聽，都隱隱炸毛。
“吼…”諦聽低低地咆孝著。
傅天元不敢怠慢，連忙做了一揖，“貧道傅天元，聽聞神祗皇天大帝，位居于此，屢常驚動起居…敢問這位姑娘，可否是是此界之人？”
“你們好，遠道而來的客人，我應該是此界之人吧。”韓小月似乎看出他們的心思，不太習慣文縐縐的說法，有點好笑地說道。
“別這么緊張，我可不是什么皇天大帝啦！”
“我只是普通人而已，又不是什么惡鬼，別緊張，來自山海界的朋友。”
和這伙人對話，有一種接著大表哥威風，狐假虎威的神秘快樂。
這份快活，我小月女士，愉快地收下啦。
她知道皇天大帝的存在？她知道山海界？
普通人？
不可能！
傅天元活了這么多年，也探索過天外天世界…
那個大千世界無比廣闊，邪異縱橫，危險無數，普通人怎么可能生存地下來？
隨便一個魑魅魍魎，就能把人殺死！
更何況，待在這一片迷霧中，會漸漸喪失神志，就像仲和剛剛的表現，變成吃人的野獸！
普通人不可能幸存！
但對方說著屬于人類的獨有語言，而且非常流利的樣子。
這，便顯得很奇怪。
因為一般的怪物，并不會說話。
“諦聽，你覺得如何？”
諦聽用鼻子聞了聞，只聞到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它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搖晃了起來。
韓小月看到“諦聽”腹部的那團黑色印記，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隱隱有嬰兒的啼叫，搞得人生理層面不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嘗試著問道：“那個…狗中毒了，要吃藥嗎？”
她從包包中，拿出了兩片藥。
這治蛔蟲的藥，還是大表哥早上親自去藥店里買的，說是要養寵物。
大表哥的牛逼，她早就知道了，但現在才明白，原來是要養這個家伙。
反正…照著做就成？
狐假虎威的快樂，古人誠不欺我也。
現在我韓小月，也是那種能夠預卜先知的“高等魔神”！
她從手中丟出了兩枚白色的藥丸，就像鈣片似的，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下，下一秒，這藥片變成了兩顆閃閃發光的珍珠。
“那個…狗中毒了，要吃藥嗎？”
對比三層樓一樣高大的巨獸，這兩顆發光的小玩意，就像路邊的石頭一樣，平平無奇。
但傅天元三人，卻不由得驚恐起來。
因為那兩片藥丸，散發著恐怖的神力！這無形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般的波濤，一浪又一浪地涌來，仿佛是一種致命的誘惑，當然這誘惑并非針對人類，而是針對那諦聽。
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那藥物到底是什么！
“諦聽”仿佛受到了什么指示般，眼神茫然地走上前，一口就把藥片給吞了，喉嚨中還發出了“咕嚕”一聲。
“你怎么能吃掉了？！”傅天元心中“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在這個不明所以的地方，他們最大的后臺突然吃了莫名其妙的藥，能不擔心嗎？
隨即，諦聽的雙眼恢復清明，它似乎從剛剛的茫然狀態蘇醒，驚恐咆孝著，在地上打滾，想要把藥片從胃里吐出來。
但不管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兩片藥丸仿佛從胃里扎了根。
“那個…狗？又不是毒藥，你害怕什么啊，這是解藥，乖一點，不要叫，吃了這藥，你身上的寄生蟲才會死掉。”韓小野看到狗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沮喪表情，不由得心中詫。
果然是大表哥看中的狗，智力也比正常的狗聰明一些…
“嗯，這種狗挺不錯的，不會亂拉屎，還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符合大表哥懶惰的本性，養了狗之后就不管了。”
諦聽果然被安靜下來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雙碩大的眼睛，看著小月。
而傅天元、仲禮、仲和三人，心中更是無比震撼。
他們的最大底牌，“諦聽”，就這樣被兩片藥丸給制服了？
那可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獸啊，擁有極高的智慧，堪比人類的智慧。
現在，就像家養的狗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并痛苦掙扎。
但傅天元畢竟活了這么多年，很快從震撼中回過神，心中發誓，就算自己身死，也要搞清楚皇天大帝的善惡！
如果真的有危險，也得想辦法得把兩個很有潛力的徒弟，給弄回人世間！
“沒事吧？”
韓小月無視了那一臉警惕，懷里揣著什么東西的老頭，一直饒有興致地看向那三層樓高的巨獸。
自從吃了兩片藥丸后，它的身體開始不斷縮小，最終，從三層樓高，變成了一只普通的白狗。
它搖晃著尾巴，齜牙咧嘴，弓著身子，屁股一撅一撅的想要干些什么。
“別，別把屎拉在這里！”小月臉色大變，驚慌失措地驚呼道，“你在門口亂拉屎，會被做成狗肉火鍋的。”
就連小區里的貓，都從來不亂拉屎！
小區里的鳥，也從來不亂拉屎！
變成了白狗的神獸“諦聽”，似乎聽懂了人話。
它強行忍著腹部的劇痛，屁股一撅一撅地跳到了某一陰影處…
“轟”地一聲巨響。
沒有人知道這響聲到底是什么。
那奇怪的場面如同盤古開天辟地，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天雷滾滾，砂石鳴鳴…
又有一些隱藏在隱隱中的眼睛，盯著白狗拉出來的那團東西。
不管怎么樣，都是上等滋補的物品！
等白色的狗回來后，那腹部的黑色陰影已然消失大半，數十年未能愈合的勐烈蠱毒，似乎…拉出去了？
那縈繞已久的痛苦消失殆盡，白狗恢復了健康，身輕快如閃電，那屬于狗的本能上來了，粗壯的尾巴瘋狂搖動，嘴里的舌頭也耷拉著掉了出來，恨不得上去狂舔妹子。
“等等，你的道行呢？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傅天元看到這條白狗，不由得心神震顫，“你道行怎么全都沒了？！”
因為諦聽的原身，就是一條白色的狗！
地藏法門以孝道為基，狗性忠誠，就如同文殊之獅子表智慧，普賢之白象表大行一樣，地藏之諦聽，代表忠誠不二之心。
當然，在山海界知道這個事實的人并不多，恰好傅天元就是其中之一。
“這忠誠不二的狗，難道要跑路？”心底里平白無故升起了這個念頭，但他又不敢貿然詢問。
白狗“嗚嗚”叫喚了兩聲，將震撼狀態下的三人喚醒，又搖了搖尾巴。
傅天元愣了一下，原來諦聽的道行并沒有消失，只是外表發生了變化，而身上的蠱毒被完全解開了，即便力量尚未恢復全盛，也有以往的五成有余。
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那可是一個無比強大的惡神，下的蠱毒，令昆侖一脈束手無策多年。
甚至情況還有所惡化，居然被兩片小小的藥丸，給解開了！
這只能說明…皇天大帝，比他們想象中的，強太多了。
他們并不敢冒然放松警惕，卻又滿懷敬畏。
甚至，連警惕，都一定程度失去了意義。
傅天元心中告戒自己，不管怎么樣，都得把持住本心，否則，魑魅魍魎稍稍一勾引，魂魄就沒了！
“請進吧，各位來賓。”那年輕的女孩揮了揮手，指向大門。
這幾人彼此間打量了一眼，那厚實古樸，用不知名制材制作的大門，仿佛通向一個無盡的空間，隱隱有光亮折射出來。
而大門上方，寫著兩個由符文構成的奇異名詞：天門！
果然是皇天大帝所在的地方。
“老師，要么我先進…”仲禮率先說道。
傅天元搖了搖頭，示意弟子不要緊張，問道，“姑娘貴姓？難道這里的主人，已經在等待我們嗎？”
這是大表哥的咸魚歡樂，角色扮演之地，也是他打游戲的地方。
韓小月有些幸災樂禍地胡思亂想，但這一番話嘴里是不敢說出來的，又不能說謊話。
“這里是一個小型創業基地。”
“老板現在想要找個前臺服務人員，我覺得這條狗就挺不錯的，可以當個服務生，隨便拓展一下山海界的錨定，大概如此吧。這狗背負的因果應該不小吧。”
“確實不小。”傅天元愣了一下，什么服務生、錨定之類，他完全聽不懂啊。
小月道：“那就很正常啦，這狗子投靠了，山海界的錨定將又粗又壯，然后可以想辦法橫推世界了。”
“請吧，別讓這里的主人一直等著。”
說罷，她便邁開腳步，心情不錯地進入了大門。
傅天元等三人，眼睜睜地看著女孩率先進入那無盡的空間當中，只是一轉眼的功夫，整個人仿佛掉進水面，直接消失不見。
要跟進去嗎？
他們甚至不敢轉頭離開！
因為在產生離開念頭的那一瞬間，迷霧四周出現了一雙雙猙獰的眼睛，詭異而又陰寒的氣息涌上心頭，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一并凍結！
意思很簡單：吃了這里的藥，難道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特別是，吃了狗拉出來的大糞后，有幾道目光，更是隱隱興奮地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