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嫉惡如仇。
大概沒有什么正義是比斬紅名劍更加純粹的了,這就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正義劍。
無論是以前輕易碾壓的壞人,還是現在無法挑戰的惡妖,它都會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的戰意。只看壞不壞,不管強不強。
上就完了。
當這個“姜月白”出現在楚梁眼前的時候,斬紅名劍就在狂震不止,向楚梁通告著眼前這個人曾經沾染數不清的冤魂。
如果斬紅名劍會說話,臺詞大概就是“急死了、急死了!讓我給她來一下、快來一下…”之類的。
但饒是如此,楚梁還是觀察了許久。
如果是旁人可能他就一劍下去了,但這畢竟是姜月白。他在凝聚一身精氣神去探查,卻還是看不到半點破綻的情況下,是不可能貿然對姜師姐出手的。
直到變化陡生,這“姜月白”返身向他尋求幫助的時候,楚梁才確定眼前之人定然是假扮的。
等他再睜眼時,面前只剩一座空蕩蕩的石屋。靜室之中燃著一根黑香,煙氣裊裊鉆入鼻端,讓他周身無法動彈,一絲真氣都調動不了。
在他的身前,站著兩個人。
楚梁終于看向了她。
彩漪又道:“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訴你,這些秘密我藏了許多年,只有你一個人有機會知曉…比如,蜀山的鎮妖塔究竟是如何丟失的,而你們…又該去哪里找回它。”
“你要它做什么?”楚梁問道,“難道妖神已經死了?而你們想要用噬天蟲作為肉身來復活它?”
“我可以給你三個問題的機會…”彩漪道:“時間緊迫,也不能在這里一直浪費。三個問題之后,你就決定要不要把我們想要的東西交出來。”
不得不承認,這廝是會吊人胃口的,還真是被戳中了。
由妖獸大能偽裝、天賦很好的少女,與母親為異種、背負沉重命運的少年,兩相結合…這劇情有點熟悉啊。
“色誘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嗎?”楚梁多嘴問道。
“那個弟子啊,就叫晏人杰。”彩漪補充道。
楚梁稍一思忖,對方能夠施展自己無法洞察的幻術、能夠讓自己失去意識,卻不殺自己。那他們的目的就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旁的什么東西,結合眼前這個情境不難猜測到。
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眼睛里帶著點點星光。
“我顯露出的根骨不錯得到了留在蜀山修行的機會,而我也得以在那里尋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巧合的是,那個救我上山的蜀山弟子,就是一名半妖血脈。”
彩漪自然不知道他的頭腦風暴,繼續講述道:“我按照大神官的指令,告訴他傳說中的神墟觀一定有打開鎮妖塔、解救他母親的方法,他便真地歷經艱險找到了那座神墟觀,而后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線索。”
隨著面前的姜月白被斬殺,身形驟然消失,化作一根白色狐毛落地。楚梁只覺眼前光影變化,不止是那山洞,連他自己都在轟隆隆聲響中變幻了位置。
“也是偶然知曉。”楚梁道。
“方才我們已經搜了你的全身,包括你所有的儲物法器,都沒有找到。”彩漪也毫不隱瞞“可是我知道…它就在你身上。”
半晌之后,她才說道:“你知道的倒是真不少,蜀山上還記得這個名字的應該都不多了吧。”
“不錯。”彩漪道:“鎮妖塔乃是仙界墜落的神器,也唯有噬天蟲才有可能破壞。我又與他一同在神墟中冒險,找到了世上的另一只噬天蟲…”
如果斬妖劍捅起來特別狠,就是妖;如果斬妖劍捅起來沒那么狠,那就是人…但終歸是要捅一下的。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不能動的凡人…狀態與現在的齊麟兒也差不多了。
“晏師叔是姜師姐如同親娘一般的師尊,那你就是姜師姐太奶奶一般的人物,她太奶奶就是我太奶奶。”楚梁突然露出微笑,“難怪您救我的命呢,咱們這不就是一家人嘛!”
“你可以保持沉默…”彩漪繼續說道,“但是你本來不該活到現在的,是我們把你從東海宙輪下救了出來。為了救你,險些付出一位妖王的代價。我覺得于情于理,你不應該對你的救命恩人如此冷漠。”
“我們當初可是正八經兒的拜堂成親…”說起這個,彩漪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但很快又收斂,“就在蜀山碧落峰。”
“我們利用噬天蟲,果然鉆進了鎮妖塔內,他去解救他的娘親。而我趁機找到了妖神大人,彼時的妖神大人已經被鎮妖塔磨滅了大半本源…”
“他是我的…”彩漪斟酌許久,才說出一個詞:“前夫?”
“不過是中了一掌而已,不至于吧?”彩漪淡淡說道。
聽著他們說話,似乎這些大妖想把自己從蒼生道人手下救出來,也花費了不小的代價?
一掌就差點被打死一個。
后面的事情其實不難了。
“對。”楚梁道。
而另一個看上去神神叨叨的生物,大概就是傳說中妖族神廟里的大神官吧。
“…”第一個問題就給彩漪問得沉默了。
他的黃金面具上倒映著楚梁的樣子,楚梁能看到自己平躺在地上,臉上也被戴上了一枚黑石面具。這面具似乎被施加了某種封印,讓自己神識遲鈍,無法連接外界,與那黑香形成雙重控制。
是什么人會想要噬天蟲…
當初在眠夢之淵他見過這個人,正是妖族七大妖王之一的青丘妖王,彩漪。
見楚梁沒有開口說話,那戴著黃金面具的大神官轉身道:“這個人不好對付,他的意志很強大。伱跟他聊一聊,我先去看看長風,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楚梁依舊沒有出聲。
是不是接下來應該一起參加仙門大會,然后妖獸身份被發現,慘遭正道狙殺…最后少年歷經千辛萬苦,來一個復活吧我的愛人。
當初在鎮南域山,楚梁當著她的面用吞吞啃出來的洞逃脫,應該是從那個時候起,就被她算計上了。
所以她真正的做法應該是頭也不回地說,你把噬天蟲取出來,我來為你護法。
“就是噬天蟲?”楚梁道。
想了想,楚梁說道:“如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又何必多費唇舌呢?想要什么,直接說不就是了。”
她坐到楚梁的對面,輕聲道:“你大概已經猜到我們要什么了吧?”
這樣想來,聞淵上人能空手和拿著神器的蒼生道人周旋,還真是厲害啊…
“我就接近他,想辦法讓他知道他的娘親被鎮壓在鎮妖塔內,很快就會被磨滅生機。”
“那就說說蜀山的鎮妖塔是如何遺失的吧?”楚梁道:“這個事情就連歷代掌教都不知道,我想了解一下內幕。”
“哈?”楚梁被她答的一愣,“妖族還有這個說法?”
另一位是戴著黃金面具的高大人形,身形超過一丈,披著艷麗的衣袍,手上拿著一根不知多少妖獸翎羽皮毛制成的權杖。
頓了頓,她一瞪眼:“倒也不必和你說這么多。”
“當時我的真實境界雖然已經達到了第八境,但卻還是低估了鎮妖塔的威力。”彩漪轉而道,“憑借我與剩下的妖神本源合力,依舊無法打開鎮妖塔內的牢籠。就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幫助了我們。”
他目前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性。
姜師姐外柔內剛,無論面對任何絕境都不可能露出這樣無助的眼神。而且她知道自己隨身帶著吞吞,以她的智慧,根本不會來問自己。
一位是白衣素裙的女子,眸光冷漠、氣質清麗,但樣貌中天生帶著三分媚意,長發柔順披散。
很可能他們已經搜查過了自己的儲物法器,但吞吞在白塔之中結繭休眠,除了自己沒人能夠拿出來。
彩漪倒是如實答道:“自然不是,本來目的只是接近他,想要取信于他。后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那一步…”
被鎮壓了將近三千年還只是磨沒了一半,第九境也是真強啊,楚梁不由得感慨。
而這假扮者的行為多少有些欲蓋彌彰。
“你倒是夠狠的,自己的心上人也能如此凌厲出手。”女子出聲道,語氣倒是不兇,聲音也很柔美。
楚梁微微一笑。
楚梁的腦海中立刻迸出這個答案,那是不是妖,一試便知。
“嗯…”彩漪措辭了一陣,方才道:“五百多年前,我還沒有接手青丘,只是剛剛領悟了‘萬相’大道,能夠幻化世間萬物。之后我接到了一個來自神廟的任務,大神官讓我去蜀山,覷機救出妖神大人。于是我化身成一名普通的人族少女,找機會讓一個蜀山弟子救了我,而后隨他上了蜀山。”
“不錯。”彩漪頷首。
“不錯。”彩漪頷首道:“我曾經在蜀山待過幾年,并且留下過一個孩子,他的后代…就是現在你們口中的晏道人。”
仿佛又看到了五百年前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黑衣噙笑,揮劍趕走那些小妖的樣子。
雖然這個時候問這些八卦有些浪費機會,但又難免會想知道。
“掌力不重,但他的壽元在飛速流逝,這么一會兒已經老了上千年。”大神官嘆息道:“蒼生道人在東海宙輪加持下,豈是等閑?”
嘭嘭的沉重腳步聲逐漸離開,大神官走出石屋,只剩彩漪留在屋內。
這才有那嗤的一聲,劍破胸膛。
“好。”楚梁思忖了下,開口問道:“你和晏人杰是什么關系?”
也是在蜀山留下過一抹名字的人物。
她想要噬天蟲。
但他還是年輕了。
“你果然上過蜀山啊。”楚梁忍不住道:“晏紫師叔不會真是你們倆的曾孫女吧?”
楚梁還是不說話,只是微暝雙目,保持沉默。
妖族?
他知道對方是人間幻術的巔峰存在,不知做什么就會露出破綻,所以只保持靈臺清明,盡量不與外界有一絲交流。
而方才的一切,居然不止姜月白是幻化的,而是全部都是幻象。
“少套近乎。”彩漪被他突如其來的厚臉皮逗笑,搖搖頭“你只剩最后一個問題了。”
但楚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這是第二個問題。”彩漪道。
“你說的是噬天蟲吧?”楚梁道。
“嗯?”楚梁重新豎起耳朵,還有這事?他不由得問道:“是誰?”
就聽彩漪答道:“白澤。”
晚上好啊。
不好意思啊,搞到這么晚。我也還沒吃飯,真不是故意拖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