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家真尊想獨立打造，完成這一套占算器具，也不是不可以。
這對他本身的煉器水平，也是一個極大的提升。
他還遠遠沒有到了問弦的境界，已經打算放棄自身鉆研的地步。
然而，他真想獨立打造的話，就要承擔相應的后果。
當寶物出世之際，他最好以身殉器，才能煉制出一件威力驚人、相對完美的器具。
真尊想要煉制一件合用的寶物，真的不容易，外人不愿意輕易接手，也是想避開此顧慮。
“這個…好說，”朱真尊遲疑一下，還是點點頭，“這單子也只有我敢接！”
“不過難聽話說在前面，煉制得不完美，不能怪我。”
“這種占算器物，本來就難煉制，更別說你這材質太過、太過、太過高端…”
嚴格來說，更逆天的材質，他也聽說過，然而，也僅僅限于聽說。
那些材料不是不存在，但大多都是擁有者自行打造器物，幾乎不可能假手外人。
眼下這種材質，讓他上手煉制，哪怕是很初級的胚胎，他都不敢保證能一次性成功。
可如果真的不成功，又導致材料受損，這個就不好交代過去了。
問弦看他一眼，“這可是我幫你跟曲真尊爭取來的。”
“實說吧，有幾成把握，若是低于一半，那就不用說了。”
朱真尊掐算一下，硬著頭皮發話，“也只有六成，不過完美率…不到兩成！”
都是抬手就能占算的主兒，那些有的沒的，也就不用說了，誰還算不到這點事？
問弦和曲澗磊交換一個眼神，見到對方微微頷首，于是表示，“那就勞煩朱道友了。”
“世間事自有定數，你盡力就好…這個費用，該怎么算？”
聽話要懂得聽音，“盡力就好”四個字，其中的份量和韻味，無需多說。
然而，朱真尊沒有在意，反而面現不悅之色，“費用什么的，這話…瞧不起誰呢？”
“大家能來這里尋找機緣，全靠曲真尊無私的指點，此前我想表示謝意，都找不到機會。”
“我想說的是，整個厚德界的修者，都欠曲真尊一聲謝謝！”
“你打住了，”問弦真尊有點受不了啦，“我知道你收費高，但是配得上你的能力。”
“反正有啥要求只管開口，別矯情，錯過了就沒了…對了，材料碎屑要收好歸還。”
“啊？”朱真尊愕然，清澈的眼神中，有些微的茫然，“我還說，這些碎屑就給了我吧！”
這一個個的…曲澗磊心里暗嘆，就沒有一個智商不夠的！
當時誅殺混沌木靈后，他瞞著寒黎、擎空、金戈、宋玥兒和天立，硬生生藏了這點東西。
包括寒黎和金戈在內，他可是欺瞞了五名真尊，相關信息，只敢說給禮器內的英靈們聽。
這個條件他真不能忍，于是不動聲色地表示，“碎屑就算了，不成體統，也怠慢朱前輩。”
“這樣吧，我出一套五行本源，勞煩前輩…”
一套五行本源，他的心都在滴血——貧窮如我！
然而，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了，此前他湊一套五行本源很難，甚至金戈想拿出一套都很難！
可是身為真尊，想量身定制一件法寶…還是胚胎，就得是這個價碼！
外人只看到他修為飛漲境界提升，連說話聲音都大了，卻感受不到，這該死的通貨膨脹！
“就是這些碎屑，”朱真尊卻是打斷了他的話，有點沒禮貌。
但是他清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決然，“五行本源…我朱家也很缺。”
“嗯，”曲澗磊點點頭，這種硬通貨，誰家能不缺呢？
“但是，你不該讓我看到這種材質！”朱真尊的眼中，掠過了一絲瘋狂。
“此物于我有緣，我可以起誓保密，投入曲真尊陣營也無妨…當然，不算朱家！”
“相信我，我比你二位，更懂得用它！”
他的話說得非常肯定，這是一個真尊級煉器師的自信。
曲澗磊和問弦交換一下眼神，后者的眼中有點不確定的意思。
問弦是真的不知道，這寶物到底是什么來歷，只能等對方確認了。
曲澗磊微微頷首，“說一說，它有什么特殊？反正也沒外人。”
“混沌…”朱真尊沉吟一陣，又吐出兩個字，“造化！”
隨著后面兩個字吐出，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一半。
半天之后，曲澗磊微微一笑，“朱前輩，你膽子很大啊。”
朱真尊想一想發話，“你能喊一聲前輩，那就是明禮之人…我也實話實說，并未欺瞞。”
“唉，”曲澗磊嘆口氣，“果然，每一個真尊，都是不可小覷的！”
頓了一頓，他又發話，“能做是吧？”
“嗯，”朱真尊點點頭，然后又補充一句，“不能保證第一次做得很好。”
“那就兩次機會，”曲澗磊很干脆地表示，“碎屑做報酬，但是你要跟問弦前輩分。”
“你倆怎么分我不管，但是不能讓問弦前輩白忙。”
道理很簡單，問弦也不會差這點眼色，賺了該賺的，當然就會盯緊該盯的。
但是朱真尊還真的較真，他眼中冒著狂熱，“你還有多少？”
“再有兩倍…十倍這么多，只要剩下的全給我，我去你紅葉嶺做個供奉。”
曲澗磊眨巴兩下眼睛，“前輩，你這也五千出頭了，做了供奉，沖擊分神就難了。”
供奉一般沒事，然而一旦有事，絕對不會是小事。
“分神？沒想過，”朱真尊很坦然，“曲真尊，不是每個修者都會在老死之前丑態畢露。”
曲澗磊怔了一怔，然后笑著點點頭，“對的，起碼我不會是，那你想要實現什么？”
“造化，”朱真尊的眼神里有光，“想要參詳其中的奧秘。”
曲澗磊眨巴一下眼睛，試探著發問，“朱家難道沒有造化規則？”
“造化規則…哪里是說有就有的？”朱真尊遲疑一下，還是堅決否認。
然后他岔開了話題，“造化規則也未必能趕上此物…最少是功用不同。”
“嗯？”曲澗磊的眉頭一挑，這位還真的是識貨之人！
問弦聽得就笑，“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兩人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都要分你一份了，你還回避個啥？
曲澗磊直接表示，“能展開說說嗎？”
“如我所料不差，此料長期受造化真意浸染，”朱真尊緩緩發話，“蘊含造化意韻。”
“理論上說，造化意韻比規則更難感悟，但好的一點是，氣機更容易相互感應。”
曲澗磊聽到這里，忍不住問一句，“是意韻，還是造化氣息？”
“這個…都有，”朱真尊不假思索地回答，“何謂氣息？有氣機，也有意韻。”
站在煉器的角度上講，氣息可以細分為很多。
他甚至指出，意韻夠多也足夠精粹的話，可以近乎于道韻。
不得不承認，真是行行出狀元，英靈們都不太能確定的事，他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曲澗磊聽了一陣，倒也搞清楚了對方想法，于是又忍不住發問。
“以我的理解，你想要通過氣機浸染，提升造化感悟，是想借此道化嗎？”
“道化…那是最終夢想，”朱真尊沉吟著回答，“造化大道，我怕是不夠資格窺探。”
“現實一點的想法是，我想通過感受造化意韻，超越煉器大宗師的境界。”
用他的話來說，造化意韻玄奧無窮，可以提升修仙百藝的任何一門。
但是真正最有用的，還是煉器這一門，造化無盡生生不息。
“這話我卻不敢茍同，”問弦忍不住了，“你懂什么叫陣道嗎？”
“陣道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是最貼近天地大道的，煉器，無非是些人工之物！”
這就是修仙百藝里的歧視鏈了，煉器師可以不認，但是陣法師就是這么想的。
朱真尊不動聲色地回答，“煉器是造物，造化萬物…有什么問題嗎？”
“呵呵，”問弦輕笑兩聲，不再言語，也不知道是詞窮了，還是不屑爭辯。
曲澗磊沒有在意他倆的爭辯，而是仔細體會朱真尊對造化的理解和評價。
必須承認，這次跟對方的接觸，給了他意外的驚喜。
他真是沒有想到，一個不怎么起眼的朱真尊，竟然有如此專精的見識和認知。
要不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不經意的轉角處，沒準就看到了令人大開眼界的風景！
也可以說，確實沒有哪一個真尊是簡單的，包括此前被他誅殺的外界真尊。
還有讓他微微有點意外的，就是朱真尊雖然超過五千歲了，志向卻不是沖擊分神。
按說這才是修者最該有的認知，底蘊不夠就別勉強沖擊分神，過猶不及的道理誰不懂？
然而壽數將盡，尤其對那些勉強能沖階的修者，想要淡看生死，還真需要一個好心態。
不過朱真尊也不是徹底的無欲無求，他想要成為超越煉器大宗師的存在！
曲澗磊覺得，在修仙百藝方面的追求，問弦就少了這股子心氣兒。
然而，他也沒資格點評誰對誰錯，人家自己選的路，對自己負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