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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8章 北風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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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有.)(.意.)(.思.)(.書.)(.院.)——《詩經·邶風·北風》

  “這,伯主的意思是,大軍就此折返,不去遼西了?”

  是夜,碣石的趙燕聯軍大營,燕侯恪有些欲哭無淚。

  要知道,現如今趙國將以往的附庸魯、衛盡數吞并,幾乎統一了中原,三齊、宋、曹也基本失去了自己的獨立地位,形如趙國封君。唯獨燕國因為地理位置偏北,趙國鞭長莫及,而燕侯恪膽小怕事,也不敢得罪大國,畢竟無論是從真定還是從代郡出兵,趙軍旬日便能抵達燕國都城。于是他便聽從了大夫們的建議,多次折節朝見趙無恤,希望能以自己的謙卑順從,換取燕國的延續。

  這種策略看上去取得了成功,趙國容許了燕國的存在,現在還主動幫燕侯恪拓展疆土…

  燕國無法拒絕,只能戰戰兢兢地同意。

  趙無恤對此事極其高調,還沒開拔就先鬧得天下皆知。然后一萬大軍開進來,從臨易到薊都再到碣石,一路千里迢迢,吃燕國人的用燕國人的,結果才走到遼西的邊上,卻突然說要撤軍了?這是什么意思?

  燕侯小心翼翼地發問,趙侯則一邊用刀削吃著面前一整只的烤駱駝,一邊言道:“燕侯有所不知,上谷郡司馬新稚子所帥先鋒軍千余騎已抵達渝水(大凌河),遼西貊人聽聞大軍來伐,不敢抵抗,紛紛歸降,如今沿海的遼西地已經抵定,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大軍自然不必再過去,徒費糧草輜重。”

  “貊人降了?”

  燕侯恪又驚又喜,要知道,去年他派人去攻打遼西時,可是遭到了貊人劇烈反抗的,如今趙軍一來,貊人就望風而降,這待遇處境的差別,真是讓人心里百味雜陳,但他嘴上還是奉承道:

  ”伯主威德赫赫,大軍一出,貊狄俱降,此功業,堪比當年齊桓公北伐山戎,斬孤竹了。“

  話里有話,他提及齊桓公,是因為當年齊桓公在北伐結束后,非但沒有要燕國一寸土地作為報酬,還把舒州也送給燕國了,燕侯恪意在暗示趙無恤:”之前說好的事情,可還兌現?“

  趙無恤了然,他用葛巾擦了擦嘴邊的油道:”燕侯放心,遼西很快就會交付給燕國。燕侯大可派遣大夫、兵卒去建立要塞,戍守渝水,讓當地永沐華風。“

  ”如此便謝過伯主之恩賜了!“

  一顆石頭放下心來,雖然心疼趙軍在燕國時的花費,但對于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遼西一隅,燕侯還是十分高興的,至少他死時,可以在銘文上好好夸耀一番自己的武功了。

  但他又擔心趙軍明年會再來,到時候萬人糧秣,車馬之費,燕國可有點承受不起了啊。

  于是燕侯恪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既然遼西已降,那遼東、還是盤踞朝鮮的陳恒呢?君侯此次發兵,不就是為了陳恒而來么?”

  ”孫武有句話,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穢人沒有得罪趙燕,不可貿然討伐,只需要加以安撫,便能夠各守邊界,相安無事,反正穢人沒有君長,部落分散各地,遲早會歸化中原。至于陳恒?區區逃賊不足掛齒,就讓他多存活幾年吧!”

  燕侯目瞪口呆,年前趙無恤對于陳恒那可是咬牙切齒必五馬分尸而后快,今日卻如此輕而易舉地放過了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是何意?

  他的心,不由再度緊張起來,開始覺得,趙無恤這次曖昧不明的北伐疑竇重重,所圖的,只怕不是陳恒和朝鮮啊!

  莫非是燕國的社稷?

  燕侯恪緊張兮兮:“不知伯主打算幾時撤軍?”

  趙無恤卻沒有貪戀燕國土地之意,說道:“五六月間便要陸續撤走,寡人還要趕著回去勸農,處理政務,恐怕就不入薊都了。”

  燕侯早就希望趙軍撤離,但嘴上卻還得假惺惺地邀請趙無恤去薊都再做客幾日,誰料趙無恤卻握住了他的手,笑呵呵地說道:

  “寡人早就聽說,燕國人極為好客,賓客路過借宿時,甚至會讓家中婦人在榻前侍候?“

  燕侯恪的臉頓時一黑,這是他們燕國的一項舊習,因為這里地廣人稀,又與戎狄混雜,所以對貞操、男女之別看得很輕,民間如此,公室屢加禁止卻沒什么用,趙侯現在問這個,他想要干什么!?

  他只能勉勉強強地說道:“讓伯主笑話了,此乃山戎野人的習俗…”

  ”燕侯莫要緊張,寡人只是對燕國人的好客打個比方,要知道,這好客之道源遠流長,不止是平民,公室亦然,而體現的方式也不必是讓妻妾待客,也可以是禮送往來。當年齊桓公北伐德勝而歸,燕莊公可是將他一直送到邊境的,燕侯就不打算送送寡人?”

  “送,當然要送!”

  燕侯恪滿口答應,次日也硬著頭皮跟著趙軍一起踏上南下的道路,只希望這批人吃馬嚼一天耗費百金的惡客早點離開。

  他沒想到的是,這一送,就送到趙都鄴城去了…

  五月中旬時,驟然停止了北伐的趙無恤率領大軍返回,在邊境話別時,突然挾持燕侯歸鄴。

  趙無恤聲稱,燕侯只是在鄴城做客,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必歸,讓燕國勿要輕舉妄動。接著,他又以燕國不穩為由,留下趙軍一旅進駐碣石,一師進駐臨易,更讓代郡方面接管了居庸關等城塞,燕國國內無主,朝堂一片混亂,獨立地位岌岌可危。

  對此,薊都的燕國卿大夫們除了接受現狀外,別無他法。

  不僅是趙軍已經入駐燕國,燕侯也在趙國手里,他們投鼠忌器。也因為之前幾個月,一萬趙軍人吃馬嚼,將燕國的軍用儲備糧消耗殆盡,燕軍想要反抗也有心無力。雪上加霜的是,派去接受遼西的軍隊灰溜溜地跑回來了,原來趙軍剛一走,桀驁不馴的貊人便再度反叛,燕國反倒得指望駐扎在碣石的趙軍幫忙鎮壓…

  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極為狠毒,弄得燕國,這個唯一有實力對趙國大后方造成威脅的千乘之國喪失了戰斗力,趙無恤再也不必擔心大舉南下時,北面出什么幺蛾子了。

  同樣,三齊也因為趙國的“北伐”之令,在沿海大造船只,耗盡了民力,五月下旬時,他們得到了鄴城的指示,沿海船只統統南下,集中到東海郡的朐港(連云港)去!

  “不是向北,而是向南!?”三齊恍然大悟,但卻悔之晚矣。

  狂風開始從燕趙之地悄然向南吹拂,蕭蕭瑟瑟,洪波涌起。

  但遠在萬里之外的楚國,因為空間的阻隔,距離被北國大風波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同樣是五月份時,郢都的變法已偃旗息鼓,貴族縣公們對白公勝的抨擊卻方興未艾,許多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這場紛爭的始作俑者白公聽了令尹子西的話,閉門不出,似乎在避風頭,又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五月初三這一天,江漢平原上一輪新月十分晦暗,一隊來自淮南的商船連夜駛過漢水,在日出時分溯流而上,抵達了郢都南垣水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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