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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 韓之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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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2點還有一章  “云臺相見!”

  “云臺相見!”

  田賁拔出雙刀縱馬奮呼,他的每一聲呼吼,都會換來響徹原野的回應。韓原古戰場上,三千人的猛然山呼似有排山倒海之勢,著實嚇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秦魏后軍一大跳。

  在幾聲大吼壯膽后,那三千趙卒便在韓原上列陣,每個人都在這種呼喊聲中變得狂熱而好戰。他們小跑起來,朝秦魏聯軍斷后部隊一步一步逼來。

  “這些趙卒,居然敢…”負責斷后的魏將呂行有些驚異,他是真沒想到,敵人還真敢對五倍于他們數量的軍隊發起沖擊。

  這究竟是勇敢,還是愚蠢?

  但他沒有亂了陣腳,以那些趙卒小跑的追擊速度,想要長時間的保持隊列的齊整是十分艱難。那趙將似乎并不在意這個,只要陣形沒亂到一定程度,他便視而不見,雙目只盯著匆忙從行軍隊列換成作戰隊列的秦魏聯軍。

  呂行很快就松了口氣,他看出來了,這只軍隊與一般的趙軍完全不同。

  在陣型出現前,步兵只能被稱之為徒卒,以零散的姿態各自為戰,在車兵的沖擊下倉皇逃竄。直到晉國、齊國、吳國相繼出現軍事改革,披甲持銳的步兵開始成為戰爭的主力,這是近幾十年內才發生的事情,中行吳、魏舒、司馬穰苴、孫武,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之后,趙氏的方陣步卒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讓步兵的地位攀上巔峰。他們以強弩配合長矛、厚甲、大盾,諸侯的貴族車兵根本無法破壞其陣型,是以趙氏對齊、鄭、三桓、諸卿的戰爭都以摧枯拉朽的勝利告終。

  而且以呂行的了解,趙軍中的精銳武卒,更是寧可犧牲機動性,包括方陣的移動速度,也要將陣容嚴整放在首位。

  他曾經聽陳恒說過一個戰例,那是汶水之戰前夕,齊國侵魯大軍被與一支趙兵交手,齊軍是趙軍數倍,卻在層層疊疊的趙軍方陣面前束手無策。車兵來回射擊企圖讓他們陣腳自亂,然而那支趙軍能夠結陣自保,一邊用長矛和大櫓阻止齊人近身,一邊用強弩還擊,導致齊人對他們無可奈何,最后全身而退。

  “看來面前這支趙軍前鋒的確是田賁。”呂行腦海中冒出趙無恤身邊那個總是冒冒失失的莽漢,這的確是他的風格,雖然有革囊渡河、奇襲新絳的壯舉,但也有數次慘敗。

  而且他屢次被降職,現在統帥的,恐怕仍是一支由惡少年和輕俠組成的,有勇無謀的雜牌軍,自然無法與那些精銳的趙氏武卒相提并論。

  看他們的裝備,大多數都身披輕甲,所以才能大步邁進。手里既沒有長矛也沒有打櫓,只有單手小圓盾,更沒有弩,只是背上背著一個皮袋,看不清里面裝著些什么。

  趙無恤對這支屢立奇功的軍隊也太吝嗇了吧?

  總之,離秦魏聯軍后軍越近,速度越快,他們所露出的破綻就越大,隊形越來越亂,仿佛他們根本不在意隊形一般。

  看到這一幕,站在呂行旁邊的幾名秦人校尉臉上,已經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因為這完全是他們秦人打仗的“散而自斗”啊,若非旗號無誤,他們甚至會以為對面其實是一支秦兵。

  “架矛,將這些趙兵擋回去,吾等便可繼續行軍!”

  呂行抬起手,讓剛剛完成變陣,隊列也有些雜亂的魏軍準備抵擋敵人的進攻,但他心中仍有隱隱不安。

  這種不安來源于敵軍散陣中的鼓點聲。

  那是趙氏軍隊里特有的腰鼓,掛在樂吏身上,一邊跑一邊伴著步伐敲擊。

  咚咚咚,咚咚咚…

  在鼓點指揮下,雖然陣型看似混亂,可實際上,每一個趙卒都是踩著鼓點前進的,這種腰鼓除了指揮外,更有一種激動人心的作用,他們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心臟的劇烈跳動,而作為敵人的秦魏聯軍則感到一種壓迫感。仿佛它能保持并且繼續醞釀、發酵剛才這三千趙卒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愚蠢和瘋狂,最后如海浪席卷,勢不可擋。

  “怎么可能…鄢陵之戰里的楚軍,就是因為蠻兵不陣,陳蔡之師不整而潰敗的,自古以來,有陣勝無陣,整陣勝亂陣。”這是呂行帶兵十年來的經驗,也是他們魏氏從趙軍身上吸取的經驗。

  敵人已經進入百步射程之內,呂行揮下手,讓人放箭。

  聯軍后陣大概四五千人,一輪齊射嗖嗖破空而來,望著千余枝箭矢遮天蔽日的如蝗蟲一般從天空朝著自己落下,那支趙卒卻沒有避讓的意思,只是徒勞地舉起小圓盾抵擋。

  或許是因為陣散的緣故,齊射效果不大,箭雨落下后,只有數十人中箭,因為甲胄簡陋,所以中箭者基本喪失了戰斗力。但這絲毫不能阻止他們的接近,身邊袍澤的死傷反倒激怒了他們,趙兵們在見血后變得更加狂熱,嗷嗷叫著,迎著兩輪箭雨,沖到了五十步的距離,原本便松散的隊列越發混亂。

  “他們打算直接沖進來么?”呂行在下令射第三輪箭時如此想道,雖然他匆匆布陣陣型不太整齊,可比對面強多了。

  然而也是時候,前排的趙卒略微減緩了步伐,呂行以為這是他們畏懼了,直到他們舉起手中武器,借助沖擊的加速度,數百短矛手戟破空而來,他才臉色微變。

  在這個距離上,那些飛來的矛越過大櫓,直接落到了后面魏氏弓弩手的頭頂,頓時響起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一批擲矛飛了過來,這下連甲士手里稍微薄點的盾牌都擋不住,十多人倒下,魏軍的陣型出現了一些破綻。

  “靠攏!”

  呂行大聲呼喊,讓眾人穩住陣腳,因為接下來,趙氏便要直接用肉身沖擊過來了,但這毫無意義,魏氏武卒裝備精良,弓手也更多,根本不可能輸!尤其是不可能輸給除趙武卒之外的趙氏雜牌軍。

  然而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那些趙兵投擲完手矛后卻猛地向兩翼分開,讓出一條寬數十步的道路來。

  呂行看到,一支百余人的密集方陣躲在擲矛兵背后,毫發無傷地接近到了三十步內!

  他們沒有長矛,只持短劍,壓低了身子朝聯軍后陣最薄弱的地方沖來。雖然他們躲在寬闊的盾牌后面,但呂行還是瞥見,那些趙卒身上穿著的甲衣和胄帽竟然能反射陽光,甚至連盾牌上獸頭,也有金屬的光澤…

  他們面色猙獰,邁著沉重的腳步前進,雖然速度不快,卻有一種沖垮一切的力量,仿佛是共工怒觸不周山,能將大地都踩得翻個個。

  弓弩手連忙反擊,但箭射在他們身上,像是冰雹滴落一般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卻此法穿透;矛也很難刺破盾牌,傷害到后面的趙兵。

  “這是銅甲?還是…”

  顧不得細想趙氏為何奢侈到給兵卒也裝備銅甲,就聽見一聲巨響。

  “轟!”

  像是幾頭犀牛同時撞了上來,那支藏在亂陣里的百人卒伍,就依靠盾牌和難以摧毀的甲胄,硬生生在聯軍后陣里撞開了一個大口子,一時間,防線破碎,人仰馬翻…

  呂行震驚,田賁卻興奮極了。

  其實他是留了一手的,這支前鋒除了他麾下的輕兵外,還有一卒武卒,外加十輛車,每輛車拉著十副鐵甲,正好裝備百人。這些人和甲是他好說歹說從穆夏那里要來的,據說整個趙軍里,除去高級將領外,穿這種鐵札甲的不超過五百人,個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于是,他這莽夫臨時耍的小小花招,加上雪藏已久的趙軍利器鐵札甲,在韓原戰場上見了奇效,既然敵軍陣線已裂,接下來只需要將他們沖潰,就算咬住了敵人尾巴,拖住敵軍大部隊。

  在撞破敵軍陣列后,這些由亡命之徒組成的趙卒越發興奮,投擲出的短矛和手戟再度如飛蛇般鉆進來,將魏卒釘翻在地。扔光背后的武器后,他們便毫不猶豫的拔出隨身佩帶的兵刃,刀、斧、劍、鈹,高舉著五花八門的兵刃,齊聲高吼著“云臺相見”,跟隨持刀掠陣的田賁,以及勢不可擋的鐵甲兵沖進魏軍中!

  像是一股泥石流涌入平靜的河灣,一時間,秦魏聯軍的后陣大亂…

  “軍將,這該如何是好?”與此同時,已經在數里之外的聯軍前陣,那位秦國禆將也得知了后方巨大喧嘩的緣故。

  “本來是讓呂行擊退敵軍,誰料他竟然被破陣纏住了…”

  禆將陷入了猶豫,河岸離開這里不遠了,只要再往前走個把時辰,他們就能看到秦國。但若就這么把后面的幾千魏軍和秦人拋棄,恐怕回去之后要受到大庶長重責。

  半響之后,他下定了決心:“前軍加速前行,同時把車兵全部調到后方去支援,不求殲滅敵軍,只要利用戰車的速度,且射且進將他們逼走,讓呂子和后軍脫身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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