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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山陽遇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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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豫讓跟隨著叔父,做了強卿范氏的家臣,內心也曾一度欣喜,希望被當成真正的“士”來對待,用自己的本事為范氏效力。(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結果,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探子。上一次范氏君子想要獲知麥粉制作的流程和器械,豫讓就是那時被選中,派到成鄉附近打探消息,所以對周邊的地勢道路爛熟于心。

  不過這些事情,以小豫讓“士”的性情,又怎會愿意與一個他瞧不起的流寇戎盜細細分說?

  這次范氏君子不僅讓手下精銳甲士打扮成了假的“盜寇”,還讓豫讓來給真正的群盜引路,這更是讓他心中不喜。

  小豫讓年紀雖小,志向卻不小,他不想泯然眾人,而是想成為“國士”,他此時此刻,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范氏君子,以眾人遇我矣!”

  而另一邊,熱臉貼了冷臀的狐嬰,雖然對這個小童時不時流露出的傲然態度有些不滿,但對方是負責監督此次行動的范氏家臣指定的向導,所以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與其共處。

  他心中想道:“反正此次若是事成,我也會被中行世子恢復華族士人的身份,到時候,看誰給誰臉色瞧!”

  于是,狐嬰的群盜在豫讓指引下,和其余兩隊“盜寇”若即若離,來到了成鄉附近。

  因為狐嬰受了中行氏囑咐,平日里也用一些粗略的兵法來約束群盜。再加上被兩支秩序井然的“同行”夾著,所以一路過來,竟然沒人掉隊。

  一行人在數里外又飽餐了一頓范氏饋贈的干糧,然后兵分三路,狐嬰等人在夜幕將黑時。摸到了山陽亭附近。

  他們剛好跟前去井邊打水的亭父、求盜碰了個正著,于是當場圍殺了一人,另一人負傷逃走。這會卻被狐嬰施展他擅長的拋石技巧,砸了個腦漿迸裂!

  “再殺掉亭長。就算順利拿下這個亭舍了!”

  現如今,五百多名群盜被分成了五隊人,一隊作為前鋒,已經在豫讓的指引下,開始前往山上。

  其余四隊還由狐嬰領著,準備拿下這個山陽亭作為接應的據點。等和范、中行之族兵合圍,攻破鄉邑,劫掠一番后。再在此匯合,隱入附近的山林中。

  然而,本來以為可以順利拿下這個亭舍的群盜,在邁步朝前走動了幾步后,卻隱約看到,對面的廬舍周圍,竟然是人影憧憧,甚至還停有車馬!

  狐嬰也是一震,暗道不妙,卻又聽到一個少年清脆的聲音說道。

  “二三子。聽我號令!正前方二十步,開弓齊射!”

  這個命令短促而急切,狐嬰聽得真切。因為尚不知對方人數,還以為是遭了埋伏。他連忙對后面聚攏過來的手下們大喊道:“退,快往后退!”

  他卻不知道,對面呼喊命令的趙無恤,口里說的是二,借著傍晚最后一絲光亮,手里比的卻是三,示意早已和他有了默契的弓騎士們,朝三十步開外射。

  于是本來正準備圍上前的群盜。便呼啦啦地退后了數步,剛好在三十步左右最為密集。

  接下來。狐嬰只聽到“繃繃繃”的弓弦響動,隨后便是箭矢的破空尖嘯聲。卻沒有如同想象中的落在前方,閃光的箭矢反倒直直朝人群飛來。

  “不好!有詐!”他下意識地朝側面一撲,還拽了一個盜寇擋在身前,以求不被箭雨射中。

  噗!狐嬰身前的人肉箭靶還真為他擋了一箭,飛速的銅制箭簇攪爛了那人的內臟,破體而出。而身后的群盜們就沒這么幸運了,哀嚎聲響成一片。

  臥倒在草叢里的狐嬰,不愧是蟄伏多年的戎人大酋,他已經從這個突然的轉折里冷靜了下來,最初以為是著了趙氏的道,在這里遇了埋伏。

  可現在扭頭一看,發覺之前飛來的,與其說是箭雨,不如說是零星的散矢。其實對面只有二三十人,十來把弓,只不過這種三十步內的近距離齊射,卻使箭矢的威力被放大了數倍,讓本來就密集擠成一團的群盜倒下了一大片。

  狐嬰的直屬手下,一百作為前鋒跟豫讓去了前邊,另一百還在后押陣,防止群盜驚逃。眼前的都是些不堪大用的雜兵,這些小盜沒有狐嬰這么敏銳的思路,一時間慌亂無比,都是滿臉驚恐欲絕的表情,正準備四散奔逃。

  狐嬰暗暗后悔,應該多帶點得力手下在身邊才對,他呼喊道:“眾人勿慌!對面人手不多,一齊撲上,他們都來不及射第二輪!”

  狐嬰在少年時代,可是跟著無終戎人,和中行氏、魏氏的步卒方陣較量過的人,對行伍軍旅之事略有所知。他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然而對面弓手的訓練和反應速度卻比他想象的快,話音剛末,又一批箭矢射來,雖然這次造成的殺傷少了許多,卻足以讓鼓起勇氣準備聽從狐嬰命令的群盜,再次止步不前。

  亭舍外,在趙無恤命令弓騎士們完成了兩次馬下步射后,對面那些人盜寇一時間陷入了混亂。

  “繼續開弓,不要停下!”

  瞧著黑夜里的人影憧憧,趙無恤有些心悸,看上去,黑壓壓的竟有數百人之多。

  “從這些人的素質和秩序來看,的確是烏合之眾,是山里的群盜。但為何會如此之巧,趕在趙鞅昏迷,我途徑此地時,就突然進攻亭舍,不過看起來,也不像是知道我行程的模樣,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亭舍后的山道上,也有盜寇在前行…莫非他們的目標,是成鄉?”

  想到這里,趙無恤徒然緊張起來,自己之前和董安于,郵無正分析過,若是有人進攻成鄉,掐斷北上長子、皋狼、晉陽的道路,下宮一旦被圍攻,他們就少了一條北上的路徑。他這次連夜返回成鄉,也是為了防范這種情況。

  就在這時,虞喜過來請命道:“此地兇險,還請君子速速上馬,下臣及眾騎士,可冒死護送君子回下宮去!”

  虞喜想的,更多是趙無恤的安危,成鄉小邑,墻垣低矮,這么多盜寇一擁而上,能不能守住是個問題。下宮則駐扎了一師精銳趙兵,隨便開出一旅來,就能將這些群盜驅散攻殺。

  但趙無恤覺得,在這當口回下宮,可不是個好主意。

  駕車騎馬是有機會突圍而去,但田賁等十多名徒步行走的鄉卒,可就要全部折損在這里了…

  其次,且不說他一旦離了成鄉,來回需要數個時辰,羊舌戎等人能不能守住鄉邑?若是有失,他這一整年來的心血豈不是要統統白費?

  最后…

  “糊涂!山陽亭離下宮,足足有三十里地,道路泥濘,前方還有數百盜寇阻攔,想要沖出何其難也;而此處離成鄉,卻只有五里之遙,或許可以一試…田賁,亭后情況如何?”

  在下宮做惡少年時偷雞摸狗,早就習慣了望風盯梢的田賁,也在繞了一圈后,從亭舍后面跑了過來。

  他報告道:“君子,亭舍通往成鄉的道路,盜寇果然更少,只有百多人,正在朝山上行走,沒有圍攏過來。”

  趙無恤立刻做出了抉擇,接下來他繼續發出了急促的命令。

  “王孫,戎車可以前行否?”

  “唯!服馬驂馬都已經吃飽,仆臣八轡(pei)在手,隨時聽候君子調遣。”王孫期在外邊傳來呼喊時,便一個激靈跑到了拴馬的地方,準備好了一切。

  “好!田賁聽令,汝帶著鄉卒們在前方和車側開路,車馳則卒奔,肅清前敵,吾等殺出一條血路,兩刻內到達成鄉!”

  “眾騎士上馬!汝等殿后,且走且射,務必不要讓后方的群盜追上吾等!”

  虞喜帶著眾騎士應道:“唯!必不讓一人靠近君子車駕!”

  在夜間騎射,這對于訓練了大半年的輕騎士們來說,依然十分困難,也只有虞喜等寥寥幾人可以辦到,但他們還是欣然領命,各自牽馬上鞍去了。

  在一切準備做好,隊伍列成一個楔形后,朝外面射箭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對面的群盜似乎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首領,在察覺亭舍射出的箭矢較少后,便囑咐群盜散開隊伍,這樣受到的損失就較少。

  在一陣箭矢過來就倒下一大片人的情況消失后,盜寇們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們惡向膽邊生,開始在狐嬰的吆喝下,分成了三隊,準備讓中間的則繼續吸引弓手注意,一左一右則包抄過去,夾擊亭舍。

  然而對方又變了策略,開始朝山上轉移,這再次讓漸漸合圍亭舍的群盜猝不及防。

  天色已經接近全黑,突然,朦朧的夜色里,一輛沉重的駟馬戎車轟然沖出!

  這輛重達千斤的龐然大物,在御戎王孫期精湛的操縱下,越開越快。黑、白、花、紅駟馬邁著大長腿,齊聲鳴嘯,這都是趙氏精細養育的高頭大馬,肩高近五尺,仿佛黑夜里的神獸,嚇得靠近的盜寇齊齊閃避。

  閃避不及的,則被馬兒直接撞飛踩踏,或者被飛速轉動的車輪銅制長轂(gu)攪斷了腿骨,白色的骨渣和攪成漿糊的粘稠血肉橫飛,甩了旁人一頭一臉。

  在這輛古典時代的重裝戰車沖擊下,原本的不陣不整,極為薄弱的群盜左翼,頓時就被沖開了一個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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