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鎮神策門、防御武昌衛羅洪的藍道行急急忙忙趕到了儀鳳門。神策門方向的戰事還在膠著中,羅洪沒有高階修士出戰,對藍道行的壓力不是那么緊迫,聽聞儀鳳門吃緊,便趕過來看看,一看之下,這邊果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在旁邊冷眼觀瞧片刻,見定淮門方向一觸即潰,心知局面已經不可挽回,有心拉上朱先見和段朝用逃走,剛好看見這兩位被江騰鶴以丹符之術圈在身邊,無法脫身,忽然間兩道身影一同消失,竟然看不到半分蹤影,心中大奇。
他不敢上前貿然援手,于是取出本命法器九幽扶乩盤來。
之前朱先見曾經跟他說過,此間大變的關鍵在于趙致然,趙致然身上有邵大天師所需的靈芝太歲,只要拿到靈芝太歲,就能玉成邵大天師之事,助力飛升,邵大天師必然予取予求。
當時聽的時候,藍道行對此很是疑惑,因為這番說辭中有太多的漏洞。可這目前又是當下對邵大天師和朱先見古怪行為的唯一解釋,就算背后有更多的內幕,此刻也來不及多想了。
總之打蛇打七寸,先抓住趙致然再說。他偷眼望下城樓,見趙致然身旁沒有煉師以上高修護持,正是得手的最佳時機,于是悄悄轉到暫時無人的城樓背后陰影處開始施法。
藍道行擅長扶乩之術,他的本命法器也正是九幽扶乩盤,這是一個劃著九宮格子的神柳木盤,其中盛滿他辛苦三年才一粒一粒淘來的西河金沙。此外,乩盤里還有一支乩筆。
他這門九幽扶乩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問卜之術,而是斗法之術。提起筆來在沙盤中劃了條線,分為正副兩格,正格寫上自己的名字,為正鸞;副格寫上趙致然的名字,為副鸞。
正鸞、副鸞位分一定,藍道行法力投入九幽扶乩盤,扶乩待勘。口中念誦:“紫姑扶乩,神明降世。”
身上光華流動,藍道行身子一顫,面容未改,神情卻已大變,左手輕撫發髻,右手蘭花指,捏筆在乩盤中書寫:“坑三姑娘,手握笤帚,博通九經,洞曉五音,夫人嫉之,投諸于廁......”雖然字多,但手速極快,那字便好似從筆尖上流淌出來一般順暢。
隨著咒語輕誦,乩盤中的正副分割線顏色愈發深邃,繼而逐漸變寬,向兩側擴張,演化為一個幽深漆黑的空洞。空洞逐漸占據了半個乩盤的大小,這才停止,邊緣的西河金沙形成流沙,圍著這個空洞旋轉,看上去神奇詭異之極。
緊接著,正鸞“藍道行”向副鸞“趙致然”伸出一只金沙化成的“手”,拽著“趙致然”就向空洞拖去......
趙然正在中軍旗門下觀戰,忽覺肚子一陣絞痛,忍不住就要出恭,同時身下有空盈之感,好似胯下的老驢消失,變成了一個側坑,忍不住就想彎腰蹲下去......
他立感不對,九天玄龍大禁術第四層自發而成,在頭頂懸起一層功德慶云。
功德慶云是趙然在入金丹境時獲得的大禁術第四塊拼圖,可以一定程度上減免咒術、邪祟對己身的傷害,尤其對某些不可知的神秘因果都具有抵御效果。
這些年來,功德慶云于趙然而言,幾乎成了占卜梅花易數的專用附加秘法,用來測算折損壽元,以便決定是否開啟卦象。如果不是今天,趙然都要忘了這門禁術原本的最初功效了。
在功德慶云的消解下,這股腹痛如絞的“如廁感”當即消解不少,疼痛有所緩和。
趙然知道這是被人暗算了,而且是以某種秘術暗算。腹中的絞痛還在持續,想要蹲坑的感覺只是減緩卻并沒有停止,說明對方還在施法,這讓趙然十分惱怒。
功德慶云隱隱傳來施法方向,大概在儀鳳門城樓之后,趙然忍著疼痛,雙腿一夾種驢君,喝了聲:“上城!”
種驢君早就等著了,應道:“昂......好的,昂......”縱身踏上房檐,再躍已經跳上了城樓。
趙然捂著肚子還沒忘記批評種驢君:“驢兄,說過多少次了,能不能說話別每句都帶個昂?習慣不好......聽著別扭......”
剛躍上城樓,正在城門樓頂以丹符之術上圈住朱先見和段朝用的老師便注意到了,沖下方問:“致然怎么上來了?”
趙然指了指城門樓子后面的方向,仰頭回答:“有人對弟子使用邪法。”
江騰鶴以丹符術繼續圈住對面兩個大煉師,磨練他們的同時,向城樓背后察看,果見陰影拐角處,一人正趺坐于地,在面前的沙盤上畫來畫去。
此人正是大煉師藍道行。
藍道行正全神貫注施法之中,他感到很奇怪的是,這次施展九幽扶乩術,并不像以前那般順利。他的九幽扶乩書消耗巨大,每施展一次,對身體的負荷都非常嚴重,而且這種消耗與負荷是不可逆轉和恢復的,換句話說,這種扶乩術折壽!
他自己的保守估計,每施展一次九幽扶乩術,對身體的損耗都差不多相當于折壽一至三個月,從這一點上來看,與傳言中的梅花易數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藍道行很少使用這門秘術,自學會到如今已經幾十年了,總計也只施展過八次,今日這僅僅是第九次而已。
但前八次都順利將副鸞從“廁洞”中拖了出來,今日卻十分費力。正鸞“藍道行”化出的流沙之手抓住副鸞“趙致然”后,一分一分向“廁洞”中拖拽,卻遭遇到了副鸞“趙致然”的頑強抵抗,雖然仍是向著“廁洞”拖行,但進展緩慢。
藍道行又加了幾分法力,正打算再念幾輪咒語,忽然間身不由己向著上方飄去,仰頭一看,卻是枚方圓數丈寬的巨大符文,就這么掛在儀鳳門城樓頂角的飛檐上緩緩轉動,散發著巨大的吸引力。
藍道行被打了個出其不意,身子已經被吸到半空,他正要施法全力抗衡,卻冷不防跳出個驢子來,驢背上坐著的正是自己想要從“廁洞”中拖出來的趙致然。
他正有些驚訝,莫非自己法術成功,已經將趙致然拖過來了?可怎么活蹦亂跳的呢?難道不應該奄奄一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