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臺。
衡華幽幽道:“須知,國朝一開,殺劫立生。屆時東萊格局大變,各路同道要死多少?”
“所以有了‘虛界’,有受我等把控的陰世。屆時同道死亡,大可自陰間再度重生。活不來的,也可封神立道,或轉世重修。”
東方蕓琪早就打算好的。
“你既拉我一起治世,要弄二圣臨凡。那我的態度、我的意見,也應當聽從幾分。”
凡人當下的處境,大面上與伏衡華說得無差。
各水域自有各水域的活法。鳳桐山脈那邊的凡人國度,凡人生活便十分自在,堪稱各域之最。而自從魔宮歸正,元明水域的凡人生活也好了許多。商盟那邊雖監管不力,販賣凡人的事情時有發生,但總體比三百年前少了許多。
可這只是大面上。
修士們礙于大佬們的能掐會算,不會正大光明殘害凡人。
可私底下,依舊有罪惡發生——凡人對凡人的迫害,比修士更甚!
東方蕓琪輕輕揮手,一面面鏡子出現在衡華面前。
第一面,島嶼之上有一座邪神祭壇。一群凡人靠著從祭壇得到的邪魔法術,高壓統治島民,每年進行數次血祭。
第二面,幾個面目猙獰的惡婦剝去女孩們的衣服,正檢查身體,為青樓挑選合適的商品。
第三面,兩個臨近水島的島民正為了一片漁場火拼。
衡華看罷,有些無奈:“所以呢?你連凡人間的爭斗都看不慣了?你怕不是在南洲堅守公理,被神性侵染道心,壞了性子吧?這種事,伱我能操心過來?莫忘了,你我雖被尊為‘圣’。但還沒到‘隨世感應,神通無量’的地步!你我在浩瀚天地間,也只是兩只明理一些的螻蟻罷了。”
“天下大同,眾生盡樂,我做不到。但力所能及的地方,我總愿意付出一些。”
簾幔后的聲音無比堅定。
“諸島孤立,每一座島嶼,每一座水域的法律與道德都不一樣。就算是步仙洲的人世間,三大水域的處理態度,法律條款都各有分歧。因此,哪怕在一座島犯事。只要逃去另一座島,另一座水域,便可重頭再來。正因為這種保底策略,讓凡人間的惡行屢屢發生。
“我無法消除所有罪惡,但我可以讓東萊的所有島嶼合并,建立一個由修士統治凡人的修真王朝。以掐算推演之術,杜絕絕大部分凡人間的惡行。”
凡人的貪污、謀殺,在修士們的注視下一覽無余。
以修士為官,絕對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犯罪。
“說得輕巧。多少修士愿意履足凡塵,愿意為了凡人忙碌一生?而且,南洲那邊的修士不也一個個利欲熏心嗎?你回頭弄出國朝,再來一個諸修墮落——”
“那就墮落吧。國朝一立,至少在開朝之初能安定幾百年,幾千年。等國朝衰敗,諸修惡欲濁流污濁天命,國朝衰敗之時,就讓它毀滅。”
東方蕓琪平靜道:“道兄,我也是得道的修士,也有圣道之格。我如何看不清分分合合,國朝無永恒的天命?只是,哪怕只是一千年的太平,一千年的萬民安泰…也好過當下凡人間的肆意傾軋。
“只要利大于弊,便可一試。”
“你說的倒是輕巧。立國朝,那是動三大水域的利益嗎?那是挖整個東萊修真界的根子。你這國朝要不要管理修士?日后在大統一的國度下,各宗門如何收徒?這些事情都要磋商。”
“我來。”
“行,就算你能把東萊諸修安撫了。國朝一立,何家為皇?人間各島之間必生殺戮,屆時邪魔外道死灰復燃,殺劫輪轉之下。”
“我來。”
“你?你能煉制封神榜啊,還是能庇護諸修起死回生啊?”
“那些是你的事,但我可以庇護修士轉生,親臨殺劫護持‘人主’。”
東方蕓琪了解伏衡華的性子。
“你煉成封神之寶,庇佑諸修生死。其他需要出力的,我自會聯絡諸位道友相助——國朝之事,可不止我一個人如此想。咱們去南洲的這些道友們,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想法。甚至道友你…”
玄元城,不就是為此而立嗎?
伏衡華心中難道沒有對凡人的一份愛護嗎?
只是——過于麻煩的事,伏衡華眼下并不打算考慮。
國朝,遠不到必要的時候。更無須將一些不必要的期待,壓在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身上。
“伊王的天命,是可以改的。”
“他屆時若不愿意,我等自可另尋他人。可若是他本人同意——”
說到這,東方蕓琪聲音高了幾分。
“道兄來回推諉,仿佛我強用自己的‘大愿’逼迫你似的!莫要忘了,這件事辦成。最得利的又不是我,而是你們伏家!”
是啊。雖然東方蕓琪希望讓凡人擁有更好的生活。
可到時候的皇朝之主是伏家。
東萊第一修真家族,甚至可以與東萊百宗聯合叫板。
最大受益人是伏家。
東方蕓琪只打算救助凡人罷了。
“那又如何?伏家得此好處,只是錦上添花罷了,”衡華依舊不以為意,“伏家生我,便是萬年積攢的福德。得我一人,便得千秋之運,萬載綿長。”
國朝?
如果我愿意花心思,大可以割腕造人,在他方神洲演化先民,招呼伏家人過去當國王,行教化之功。
先民淳樸單純,不比東萊這邊好折騰?
只是伏衡華很清楚家里老爺子的態度。
東方蕓琪和伏丹維很投機,理念很契合。
只要東方蕓琪跑去說,伏丹維肯定拍腿答應。并拉上一大群同道為曾孫出謀劃策。
“我的立場還是那句話——伊王自愿。必須等他長大,有自我思考,自我理念后,由他本人決定。否則——這機緣給別家又何妨?”
作為“人祖”,衡華有這份底氣。
雙方初步交底,研究東萊未來的重大事項后,衡華獨自返還正殿去尋傅玄星。
至于所謂的兒女情長,雙方都沒有過多言語。
望著衡華的身影直至看不到,玉鸞輕聲問:
“姑娘,您真心喜歡他嗎?”
“何為真心,何為假意?”東方蕓琪幽幽道,“對他的好感是有。他的才氣,他的聰敏幫我諸多。比一般道友親近,也是自然。”
幫助補全功法,有在南洲相處多年。
論自己的異性朋友,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
“可你瞧他方才模樣,分明是來氣我的!再想想當年在南洲——呵!”
要說愛死愛活,非伏衡華不可,倒也沒到那一步。
東方蕓琪無法想象,婚后伏衡華背著自己,天天在書館鼓搗邪魔外道。自己二人天天吵架的場景。
正如伏衡華所言,他們這種層次的人,未來有千年萬年的時光。因為幾十年的好感,決定未來一輩子的道路,那過于可笑了。
而為了對方,主動放棄并改變自己的理念,更不可能。
能奮斗走圣道的人,誰的道心不堅定?
尤其是伏衡華的道法,早已把所謂的“情愛”用“生物機能”的方式進行解讀。
他只要抽取人體內的某些激素,便可以讓一個人所謂的“熱戀感”迅速消退。
在這樣的理性面前,你跟他談什么情愛,猶如對牛彈琴。
“我對他的感情,或許比他對我的感情深一些。但斷然到不了刻骨銘心的地步。只是…”
東方蕓琪捂著胸口,感受體內真元翻滾,她默默呼吸。
“我尚未決定,到底要不要將這份感情斬出。”
現在沒有發展到那一步,不代表未來不會繼續發展。
假如自己舍棄情愛,一心修煉太陰仙法。結果又在某一日發現自己真愛上對方。那時候根基已深,再無后悔藥可言。
前番前往月宮,她又去后面看了看那些“月亮”、
每一顆月亮都是一位修行失敗的太陰府祖師。
她們為何失敗?
或許,便跟太陰斬情有關。
想到這一點,東方蕓琪更不敢在此刻決斷未來千年萬年的大事。
“我不是因為對他的感情,舍不得斬掉這份情感。而是因為對自己未來的謹慎,需要再三考慮是否斬掉這份情感。須知,舍去之后再想得回,可就千難萬難了。”
入我太陰門,永絕相思苦。
看似瀟灑,可背后卻讓人感覺到一份辛酸。
東方蕓琪很懷疑,太陰府最初的祖師,是被人殤情之后才寫下這篇楹聯,才有當今傳承的太陰仙法。
只是前番拜訪,并未得到書靈回復。
唯有東方蕓琪真正愿意放下,才能得到書靈認可,才能繼承太陰府。
“從我的宏愿看。繼承太陰府,更有助于國朝立鼎。這件事倒是不錯。”
玉鸞心中一驚,馬上道:“姑娘,國朝之事關乎萬萬數之凡民,的確貴重。但你自己的終身在我們眼里同樣可貴。萬萬不可動了為天下,犧牲己身的念頭!”
“我有分寸,所以才在猶豫啊。”
到底怎么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道路呢?
從未經歷情愛之苦的少女,也只能根據書本以及身邊看到過的例子,來思考自己的未來。
“所以,六哥就出來了?”
“不然呢?被逼著立國朝,這又不是我的活。伊王未來如何選擇,我可不打算去干涉。”
傅玄星吐槽道:“還需要干涉?他整天在蟠龍島抓仆人練兵,還天天研究撒豆成兵道法,拉著德音指揮道兵演練軍陣。回頭,讓他自己來尋東方姑娘吧。立國朝,他絕對高興。”
“小孩子性子罷了。再過些年,指不定還會不會這么想呢?”
“就如同六哥當年在家里讀書,吵吵著幫人推演功法。然后長輩來一句,小孩子性子,長大未必如此嗎?”
衡華轉身,默默打量傅玄星。
“看來,你沒有從桐君身上學到什么教訓嗎?”
傅玄星眨眼,默默后退三步。
“咱們剛出來,這里距離仙藻宮太近…”
“無妨,就去北海吧。”
狂風卷動,兩人迅速向海域挪移。
“尊卑有序,長幼有別。桐君的教訓,你要好好記著。”
竟然敢挑釁作為兄長的威嚴了?
也罷,正好我也想瞧瞧,天魔主到底有沒有在你身上留下點什么。
現修改前文“六十五章”一處細節。
“幼崽從奇一、么么兒、和葉、金虎、七仔反復研究”——將“和葉”更為“美蘭”,以保證上下文的邏輯通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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