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姑娘,你在開玩笑吧?”
傅丹語、洪昌乙、張玄初、應汝宏與東方蕓琪坐在房間中。
驚聞東方蕓琪的猜測,四人臉色難看。
洪昌乙努力擠出一個笑臉:“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穿越四萬年?這該需要何等強大的靈力?就靠那一場爆炸?”
他努力觀察東方蕓琪的表情,似乎想要找到破綻,確認這只是一場謊言。
可不論他如何觀察,都只能從東方蕓琪眼中看到“認真”。
“我按照北海上空的星圖進行測算,向后推導四萬年,可以得到我們熟知的星圖。另外,北海之北被一股力量封鎖。那是什么,你應該清楚。”
颶風帶。
洪昌乙心中默默念道。
如果東方蕓琪的話是真的,北海之北就是四萬年前的東萊神洲。
張玄初拿出地圖,再度對照四萬年后的南洲地形。
對不上,一切都對不上。
他們起初茫然、困惑,不知身處何地。就是因為“祖洲”是一塊版圖洲陸。
而四萬年后,是三塊截然不同的陸地。
就算位于同一片板塊海床,可那山河外貌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點?
“我記得…根據公冶明嬋的描述。祖洲的魔神封印在一片群山環繞的隕坑?而我們那個時代,是平原的深坑裂谷。只是被‘赤岳仙山’給鎮壓了。”
“四萬年,足夠讓一切面目全非了。”
東方蕓琪看著窗外殘月,傷感道。
“在不久的將來,這輪象征通天洲的‘殘月’即將走向終結。取而代之,是新的月亮以及魂海星天。”
唯有這樣才能解釋南洲的建成。
面對東方蕓琪如此篤定的說法,四人對視,并未選擇直接反駁頂撞。
四人離開后,果斷去找姜小黎。
“小黎,把船往北開。”
“不,返還陸地,我要去看看魔神封印。”
“往北,我們先去確認風帶。”
面對雙方截然不同的安排,姜小黎不做考慮,直接開船前往北海之北。
張玄初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并未發作。
畢竟,東方蕓琪在后面站著。他可不能胡亂對姜小黎發火。
可就在“月亮船”航行到北海深處,狂風驟然暴起。
颶風宛如一尊尊巨人,無差別攻擊一切靠近者。
“這是不希望我們去東萊嗎?”
洪昌乙心頭沉重,望著充斥破壞與毀滅的風暴。
月亮船在颶風中搖搖欲墜,直到一點月華自桅桿亮起。
微光逐漸擴散,最終變作一輪明月壓下風浪,護持月亮船在颶風中繼續挺進。
沒多久,當來到北海盡頭時,月亮船再也無法前進。
前方似有一堵無形的墻,阻礙一切生靈。
洪昌乙能看到前方的颶風。
比北海中的風暴更加強勢,遮天連海,護持著風域中的陰影。
那是一座遼闊的洲域,仙氣縈繞,安寧祥和。
與充斥魔氛的“祖洲”截然不同。
“那就是四萬年前的東萊嗎?”
洪昌乙心情無比復雜。
月亮船上空的“明月”接連向颶風帶劈出幾道神光,卻如泥牛入海一般。
“東方姑娘?”
“沒用的,我的力量無法推動月亮船進入風帶。”
東方蕓琪的聲音緩緩傳來,召喚四人再度回去商議。
洪昌乙不信邪,施展五行遁光沖颶風帶飛去。
轟隆——
狂風爆炸,一股斥力將他掀飛,重新跌回月亮船。
柔和月光拂過,他穩穩站在船頭。
“老洪?”
段巽、齊龍嬌走過來,二人臉上滿是不解。
“你們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讓姜小黎加速前進。還有,這是哪?”
四萬年前的推測,東方蕓琪只告訴四人。其余人,暫時封鎖消息。
洪昌乙明白事情嚴重性,自然不會胡亂開口。
隨便找了個借口,傅丹語三人在一側打馬虎眼,然后四人再度前往東方蕓琪的房間。
“現在,諸位確信了嗎?”
“我要回去看一看魔神封印。”應汝宏還是不死心。
“或許,這一切只是巧合呢?天然形成的風帶,或許其他神洲也有?”
對此,東方蕓琪不做阻攔,只是輕聲提醒:
“諸位,關于這件事,我希望諸位慎思。我們接下來該如何,三日后給我答案。”
四人再度離開,應汝宏急不可耐拉著洪昌乙去找姜小黎。
張玄初突然想到了什么,直奔月亮船底部存放的幾具“棺材”。
這里面封印的,便是他那幾個向孫隼出手的同門。
來到冰窖,他在角落的冰棺群一陣尋找,最終目光落在一尊散發魔氣的冰棺。
“靈神還在吧?問伱一件事!你到底知不知道,這里是哪?”
冰窖陰冷而寂靜,幾具蒼白的尸體躺在冰棺中,沒有任何回應。
“別不出聲,我知道你們的魂魄被鎖在肉體里,你們能聽到我的話!”
說話間,他看到冰棺表面的“天陰尸魂符”。此乃東萊“尸魂陰符”與太陰仙法的變種應用。是東方蕓琪受伏衡華啟發,將邪道“活死人法”改良后,專門用來拘禁這些赤淵逆徒。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具散發魔氣的冰棺傳來回應。
“看來,師兄已經明白這里是哪?那么,師兄面對此情此景,會不會選擇入魔的方式,來逃過接下來的浩劫呢?”
張玄初目光冰冷:“你果然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南洲的原罪…不正是因此,才有了我們嗎?我雖然不如師兄的家世,但祖上總也留下一二傳承。曾經發生的事,還是知曉一些的。”
伏宣和四人圍坐在一起,研究東方蕓琪遺留的石盤。
“你們能看懂,她想說什么嗎?”
三人默默搖頭。
“去跟衡華問一問?”
“等回去吧。”
伏宣和收起石盤,四人再度在崎嶇小道中前行。
“道友,你家祖師到底是什么想法?為什么非要把門戶建立在那么遠?而且,門戶還要安排這么大一片山道?”
根據測算,他們至少行走十里。這條山道依舊沒有到頭。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古戰場問問他老人家?”
鐘離子涵默默搖頭。
他和兩儀真君非親非故,人家未必肯見自己啊?
突然,他靈覺一動,馬上看向伏宣和。
伏宣和、東墨陽亦有感應,一個掏出符箓,一個身邊環繞陰陽二氣,直接對前方投去。
“誰在那里。”
這邊和對面異口同聲。
在這邊的攻勢展開后,黑暗中也傳來冷漠的聲音。
“蟠龍局。”
金光閃動,龍吟響徹。
伏瑤軫心中一動,高聲喊道:“前方可是殷先生?”
“伏姑娘?”
聽出伏瑤軫的聲音,殷彥青有些驚詫。
星輝照耀山道,殷彥青與歐陽子銘快步走過來。
看到這二人,四人松了口氣。
打量四人,殷彥青十分意外:“你們怎么在這里?”
伏宣和等人也驚詫道:“你們不是去鬼蜮拜訪云夫人?”
“正是云夫人告知一些往事后,我們才決定來地淵尋找東西。”歐陽子銘剛說完,就接到殷彥青眼神,不再繼續言語。
伏瑤軫目光閃動。
在迷霧籠罩的未來中看到累累白骨。
“殷先生,你們不久前去過一處白骨地?可否帶我們過去看一看?”
殷彥青看著伏瑤軫,苦笑道:“靈視這種東西,的確煩人。也罷,都是東萊人,去看一看也好。至少,多一重提防。”
二人轉身在前方領路,帶眾人穿過一條條靜謐通道,最終來到一處寬闊廣場。
大片大片的白骨裸露于此。
此情此景,恍惚讓人想到山靈子的經歷。
“這些…這些白骨也是南閆六宗的人?”東墨陽率先走過去,可一看,立馬知曉不對勁。
這些白骨并非死后變化,而是生前便是如此。
白骨依附著一縷縷詭異邪氣,他們是被活活詛咒,折磨成白骨而死。
白骨身姿扭曲,仍保留死前掙扎的模樣。
“這里有凍結時光的陣法。”伏宣和看向廣場四壁。
正是這些陣法,將白骨的時光停留在死亡那一刻。
伏瑤軫站在廣場一側的通道門口,打量門口處的一只血手印。
“這應該是斷龍石一樣的機關。關閉門戶,將廣場內的時光凍結,讓這些死者停留在死亡那一刻。而他們的魂魄——”
伏瑤軫往上空看。
廣場上方有一面詭異的血八卦。
八卦每一邊,各有一尊兇惡的魔神像。
“血祭。”
她腦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
伏宣和似乎發現了什么,直奔廣場中央的白骨堆。
那些白骨奮不顧身,層層疊疊爬行至此,仿佛要保護著什么。
小心將一具具白骨挪開,他看到下面存在的一處冰藍色光罩。
光罩內有一尊女尸。
和其他白骨不同,她仍具備血肉之相。
滿頭霜白,但其面容卻宛如少女。
伏宣和靜靜站在光罩下,注視少女靜寧安詳的死態,久久不語。
東墨陽走過來,打量這具女尸。
“這應該是這群人的首領吧?她們死前奮不顧身,就是希望保護她?”
沒錯,簡單的辨認后,他發現死在這座廣場內的白骨,全部都是女子。
而從周圍散落的鎧甲看,她們應該是一隊女兵。
鐘離子涵也湊過來,觀察光罩內的女尸。
“她倒是奇怪,竟然能保留自己的血肉,沒有被詛咒侵蝕?”
伏宣和努力讓語氣平靜,緩緩說道:“這是一個讓時光靜止之術。她在臨死之前,通過和‘廣場咒術’類似的原理,在自己身上施加咒力,將自己的容貌定格于死前那一刻吧?”
“至于滿頭白發,應該是以天壽為祭獻,在自己無法脫困后,選擇保留容貌?”
握緊拳頭,他凝視著少女鬢發間的那一朵花釵。
微小的白色花瓣,歷經悠悠歲月,仍在鬢間綻放。
與霜發的白相比,是另一種別樣的素色。
“這就是南閆福洲的原罪,背叛、殺戮、祭獻…”
伏宣和轉過身,看向殷彥青。
“你是說,這些軒…這些女子都是南洲人殺的?”
“那個時候,應該沒有南洲這個說法。”
歐陽子銘輕聲道:“從時間判斷,這些白骨是四萬年前的人。”
四萬年前?
伏宣和身子晃了晃,努力維系鎮定。
“渾天文明覆滅之時?”
“是覆滅后,”殷彥青解釋道,“當年魔神浩劫后,仙道高人無法挽救淪落之地。只能聯手切割三座神州,把幸存的凡人分別送走。然后…”
“然后他們回來了。”
從兩儀真君等人死在古戰場可以看出。當年締造三洲的真君們,并沒有舍棄淪陷地的無辜眾生。他們冒死歸來,繼續和魔神們搏命,為淪陷地求取一線生機。
“對。他們回來了,然后也死在了南洲。或者說——第五層地淵。”
聽出殷彥青語氣中的譏諷,東墨陽反應過來:“你說祖師他們的死,并非和魔神們同歸于盡?”
“根據我們的研究,這座‘顛倒山’是渾天文明最高技藝的體現。其文明最核心的遺產,便封印于此。因此,諸位真君選擇這里作為決戰地。才能把魔神們全數引誘過來。”
魔神們為何突襲通天洲?
所求的,不就是渾天文明即將研發的那個技術嗎?
“那些前輩的計劃,應該是用‘顛倒山’為引,把魔神鎖于‘顛倒山’。然后把顛倒山作為塞子,徹底封堵地淵入口。但——”
“他們自身也落在這里了。”
看向伏宣和,殷彥青點頭:“沒錯。原定計劃是他們鎖死顛倒山,然后在第一地淵到第四地淵,合力造化土石,填裂谷為平地。但他們萬萬沒想到,負責幫他們守門,或者說搖旗吶喊的那些人,反而出手將他們一起封印在這里。而失去真仙們的力量,‘塞子’雖然堵住地淵,卻無法完成外面的‘埋土’。”
能做到這件事的,自然是當時淪陷區殘存的仙道人士。
是出于記恨也好,貪欲也罷。
總之,他們謀害幾位真仙,讓他們無法生還。
“據云夫人所講:那些人謀害真仙后,本以為黑暗時代就此結束。卻不料通天洲的太陽、月亮已經無法維系,魂海星天正在崩塌。”
古通天洲已經失去生機,不僅是人族無法繁衍,動植物的繁衍也受到影響,且在魔氣侵蝕下不斷變異。
“為此,他們又想出一個辦法。既然我們這里的麻煩,是真君們盜取本源,重塑另外三洲所造成的。那么只要把另外三洲的本源奪回,就可以重塑我們的世界。”
“于是,他們打著真君們的名義,向三大洲發出求救。其目的只有一個,將回來救援的人祭獻,以其本源復蘇重塑洲陸。這就是南閆福洲來歷,也是南洲人生來具備的原罪。”
鐘離子涵望著眼前的白骨,明白了前因后果,唏噓長嘆道:“這也是為什么,南洲必然被魔道統治的緣由吧?利用血祭之術重塑洲陸,冥冥之中受到魔氣污染,這片土地自然眷顧魔道,也自然會存在一千五百年一次的魔劫大祭。”
曾經的魔道豢養仙道修士祭祀魔神?
沒錯。
這個祭祀儀式就是南洲人先祖發現,并率先進行。
和地下魔神們做交易,利用魔神們的力量重塑神州,并每隔一段時間對地下魔神進行一次祭獻。
最初的祭獻,是軒合國為首,冒險回來救援南洲的三洲勇士們。
但從第二次開始,就是南洲豢養的凡人。
“等等,南閆六宗從那個時代就存在了?”
“或許…那個時代存在的,并非六宗。但六宗絕對是那一批人的精神延續…既然我們有著創洲之功,那么此洲誕生的凡人自然應該感恩,應該為我們奉獻。一千五百年死上一批,又算得上什么?”
殷彥青捏著語調說了一句話后,補充道:“這是云夫人親口說的,我只是模仿。”
這是南洲背負的原罪。
以殺戮、背叛建立的洲陸,自然要背負周而復始的詛咒。
而這一切,又讓東墨陽覺得耳熟。
南洲人的背叛?
很熟悉的劇情?
古戰場門口被魔帝們偷襲的赤淵初祖,被南閆六宗暗算的赤淵二祖…
“所以,不是赤淵和南洲有仇。而是南洲跟每一個過來救援他們的人,都有仇啊。”
好心施救的結果,就是被南洲人拖下泥沼反咬一口。
從四萬年前開始,這種背叛延續至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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