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樹下,望著樹上憩眠地伏桐君,伏流徽嘆氣道:
“一個月來,姐姐躲在洛龜島不肯出來。前番中秋佳節,老爺子給她留著席位,她也沒露面。于是,老爺子以神識降臨洛龜島,
正巧看到她在研究蠱術。”
伏丹維本就不喜孫女玩這些傷人傷己的東西。見伏桐君忘我煉蠱,怒火噌噌上涌。
“七姐性情剛烈,非要跟老爺子頂。幾位長輩勸說不了,六哥哥又不在。于是,老爺子把她吊在七步居前,打了三十鞭后,讓她好好反省。”
伏丹維對子女是真敢下手。
伏鶴一眼下不離開,
一是族內功法有望修繕,
二就是等待伏衡華出關后,
伏丹維來抽他。
“那…那就這么吊著?”
伏流徽:“我們解不開老爺子的法術。”也不敢解。
“所以,能否請你出手,幫幫七姐。”
“這簡單。”
傅玄星跳上去,揮拳便是一記離火,將束縛伏桐君的繩索燒掉。
伏流徽趕忙將她抱下來。
伏桐君悠悠睜開眼,指了指腦門。
“泥丸宮被鎖了?”
伏流徽看向傅玄星。
傅玄星遲疑下,伸手點在她眉心:“失禮了。”
神識探入泥丸宮,看到金色八卦困住一片兇惡猙獰的蠱蟲。
“起。”
陰陽罡風乍起,推著八卦一點點向上。
八卦乃伏丹維親設,傅玄星那點修為根本解不開。
但蟠龍大殿上,伏丹維心有所感。
“罷了,便宜這丫頭了。”
看在傅玄星的面子上,伏丹維散去法力。
泥丸宮解封,伏桐君神識恢復,
體內真元迅速復原。
她吐了一口濁氣:“混賬老頭,天天就知道干這為老不尊的事!”
“姐姐——”
伏流徽不贊同地瞪向她。
“老爺子的脾氣,你順著來便是,何必非要扭著干?”
自己遭殃不說,
還要牽扯其他人。
當年伏桐君在島上,伏衡華沒少因為她一起被罵。
“我有分寸。”
看了一眼傅玄星,伏桐君對流徽道:“丫頭,謝了。”
她清楚,伏流徽是故意請傅玄星,來幫自己脫身。
看了看蟠龍大殿方向,伏桐君轉身回七步居收拾房間。
多年未回來,雖然這次被強抓來,但也該在家里待一待,幫老頭思考如何延壽。
見她離開,伏流徽嘆了口氣,繼續帶傅玄星游覽。
路上,她對傅玄星道謝。
“沒事,舉手之勞。對了,桐君姑娘和伏六哥有什么冤仇?他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關系應該最好吧?難道曾經發生過什么事?”
“一些芝麻大的瑣事,鬧得二人抹不開臉面。”
伏流徽簡單提了一處矛盾。
伏家有給子孫過生祝福的規矩。但修行之輩壽歲綿長,十年才過一次生辰。
“對兒時的我們,十年一次的誕辰是很重要的日子。這一天,
我們就是蟠龍島最大的。只要不過分,愿望都會得到滿足。
“然而——
“七姐和六哥哥的誕辰,是并在一起過的。”
所以矛盾就來了。
別人都是一個人享受一天,憑什么我要跟這個混賬小子一起過?
傅玄星愣了,就為這?
“七姐姐事事喜歡爭第一。可在他倆的生辰慶賀,大家都是先賀六哥哥,再對她道祝福。”
尤其是蟠龍島的那群門客仆人,都是給伏衡華送禮后,再給伏桐君上禮。
對于自尊好強的伏桐君,這就是天大的事了。
“難道不能分開過?”
“七姐便是這么想的。她自詡姐姐,比六哥哥先一步完成靈氣暴動。她的生辰應該從舅母發動那一刻計算,要早三日過。但六哥哥不許,擺出哥哥架子將她的抗議摁住。”
為何?
看出傅玄星不解,伏流徽解釋道:“蟠龍島人丁稀少,往日清冷寂寞。十年一度的誕辰,是難得的熱鬧日子。所以,島上的人早在月初便開始準備張羅,掛上彩燈紅綢。縱然慶典可以分開,但所用的東西是一樣的。”
讓伏桐君先過,那么伏衡華每次過生,所用的東西都是別人三天前剩下的。
他自然不允。
“…”傅玄星說不出話。
你們這些家族修士,未免太講究了吧?
“起初,只是七姐和六哥哥鬧別扭。二人爭吵幾次后,在四十歲誕辰時,決定以法術論高下。誰贏了,誰在當天第一個享受禮物。”
好會玩啊?
“那一次,七姐慘敗。她的蠱術被六哥哥用毒法一一破解,敗得體無完膚。
“七姐痛定思痛。在四十一歲生日時,再度來跟六哥哥比試,想要定下五十歲誕辰的先行權。
“結果依舊慘敗。接下來幾年,她屢屢向六哥哥挑戰,都被六哥哥一巴掌打回。”
伏流徽:“怨氣這就積累下來了。”
如果說伏桐君惱怒自己不爭氣,晚了一步從肉胎誕生,平白從姐姐變成妹妹。加上自身問題,自感蟠龍島的下人略有些歧視她。
那么伏衡華惱怒的,是自己精心養大的妹妹突然跑過來挑釁自己“兄長”的威嚴。
同年同日同月生,兩個孩子打小一起長大。伏衡華又二世為人,幼年在伏桐君未記事時,便對妹妹多有照顧。
哪知長大后,竟然敢對自己跳臉?
更別說伏桐君惹來祖父怒火,屢屢燒到自己身上。
誰讓自己也研究過邪術魔功呢?誰讓自己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打小一起長大?
伏桐君每次因為蠱道被罵,伏丹維都能聯想到伏衡華,拉過來一起罵。
“六哥哥有次,還當著我們的面,對七姐指桑罵槐。”
伏流徽輕咳一聲,拿捏伏衡華的口吻。
“兄長始終是兄長。某些人,自以為手段高明,卻不知早已犯下傲慢之罪。
“某某人之所以能在我面前如此狂妄,只是兄長的一份慈悲。可笑,她竟然不理解這份良苦用心,屢屢質疑兄長的地位。更貪婪到,妄圖搶奪我的東西——
“殊不知,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給你,你不能搶。”
學完伏衡華當初口吻,伏流徽道:“六哥哥酒后說完,氣得七姐當場跟他打了起來。然后被他用法術破去蠱道,生生吊起來,差點拿去祖道堂執行家法。幸好三哥那個時候在,把她救了下來。”
打不過啊。
伏桐君蠱術精湛不假。
但伏衡華為了維護兄長的尊嚴,專門研究她的手段。并請教薛開、葛留,準備了好些克制蠱道的法子。
伏桐君面對伏衡華,如遇天敵。
“但要說關系,他二人并不差。”
傅玄星點頭。
是啊,就看二人那份默契,也知道他倆只是嘴上鬧一鬧,行為上互坑一坑。不會徹底壞了情分。
“對了,韋家那邊的事,四回島結局如何?”
傅玄星閉關前,四回島凡人全滅,在東域鬧得沸沸揚揚。
四家都說不是自己干的。
“不查了,四家都收手。目前對外的說法,是路過魔修干的。”
中秋節前,程家和鮑家默默收回人手,小心布防本家。
伏家趁機推動伏丹維的三約,東域進入難得的和平期。
提及四回島的凡人,伏流徽有些感嘆。
到底是幾十萬人,四家都不愿意扛這份殺孽。
依四家最初計劃,抽空四回島的“回天靈脈”,將功法典籍收繳,讓這群凡人在四回島自生自滅。
過上三五百年,韋家沒有圖騰庇佑,這群凡人便與常人無異。
可沒想到,這群人竟死絕了。
雖然伏流徽心中不忍,但不得不承認,省了四家無數后患。
“韋家…這就沒了?”
“倒是還有一些人。五家大戰時,有部分韋家修士被抓。目前廢去功力,扔到五行山犁地受刑去了。”
頓了頓,伏流徽語氣古怪道:“四回島滅門后,我們才從嘯魚口中得知。六哥哥在五行山特意為韋家留了地,還施加咒術。
“登上五行山,吃過五行山上的鮮桃、泉水,便與五行山綁定,此生再也離不開那座山。”
有兩個韋家修士想要離島。
可就在他們踏出五行山時,立刻化作桃樹和巖石,至今還留在五行山邊緣警告所有人。
“恒壽前幾天趕去五行山,正在布置六哥哥留在五行山中的五刑。”
火刑,火峰之下設一火道。囚犯赤裸走在其上,每走一步,有烈火自腳下炙烤。且后面生出火輪驅趕,迫使囚犯繼續向前走。
如果無力向前,被火輪攆上,受烙刑至灰飛煙滅。再回到起始點,重新恢復人形,開始下一輪踩火。
火道長短,依刑法量定。達到終點,可得解脫,魂歸星天。
木刑,將修士化作樹木,將罪孽化為蟲蟻,一點點噬咬大樹。若大樹枯心斷根,被吞噬殆盡后。再將枯木化生大樹,繼續開始下一輪。
唯有蟲蟻散去,孽怨盡散。修士魂魄可從樹木解脫,返還星天轉世。
此外還有水刑、土刑、金刑。
一道比一道凄慘。
這時,二人遠遠看到伏向風和恒壽回來。
“那小子太狠了。這些刑法生不如死。韋家那群凡人能直接死了,興許還是前生積累的福德。”
他親眼看到一位韋家修士在金峰下,子午受兩次刀刑。每次出三千六百刀,將人割成骨頭架子后,才以五行元氣恢復血肉,六個時辰后再來一次…
因為那個修士虐殺同道三十六人,所以判他受刑三百六十年。三百六十年后,魂靈可以往生。
“跟我說沒用。五刑是少爺定的,量刑也是本子上寫的,我只是按規矩辦事。您要覺得太過了,去跟少爺說。”
伏向風搖頭。
他清楚,伏衡華之所以立下兇狠無比的五刑,就是為了配合伏丹維的三約,讓東域戾氣清肅,恢復秩序。
自然是怎么狠,怎么有震懾性,怎么來了。
此外,韋家人送去處刑。還能借此試探,暗中屠殺韋家的那伙人。
這時,清風回蕩在島上。
此起彼伏的笑聲從聽風臺傳來。
“成功了?”
伏向風心中一喜,立刻將韋家那群人拋之腦后,匆匆趕往聽風臺。
伏流徽和傅玄星也趕緊追上去,一并前往聽風臺。
就連七步居內打掃清理的伏桐君,也開門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