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說的那門秘咒,確實可用?”
伏衡華隨傳功長老們回到藏書樓,恒宇關上門直接發問。
方才金殿上,他本想回絕。可伏衡華傳音一段話,讓他改變心思,打算先試一試。
伏衡華不答,食中二指并攏,依空氣寫下一行行赤文。
氣韻天成,龍盤鳳翥,華章縈繞丹霞赤氣。
周瀟剛看開頭,馬上明白這是哪道咒術。
“死鏡術?你打算用這種手段反彈天級道法?”
“死鏡術?”旁邊幾位長老齊齊一愣。
這種神州時代便已失傳的咒術,伏衡華怎么會的?扶風仙宮還有這種傳承嗎?
伏衡華埋頭寫赤文,周瀟在旁解釋:“是魔宮天機殿主對他施加死鏡術。而他解析后,將這道咒術學會。”
普通修士學咒術,無非是咒語、掐訣,咒法原理一竅不通。
但演法師研究咒術,是從根本上將一條咒語的“公式”吃透摸清。
死鏡術是一種高等咒法,伏衡華足足寫下八千赤文,才將這道咒術寫完。
最后一筆寫完,伏衡華精氣神損耗,不得不閉目調息。
而他寫咒文時,恒宇等人已經有一條讓東墨陽獲勝的完整思路。
東墨陽和楊岱的修為有差距,但并沒有明顯到無法戰勝。
如果東墨陽穩扎穩打,拼命糾纏對方。逼楊岱為快速終結戰斗,施展天級道法時,機會就來了。
將對方的天級道法反彈,破去對方道術的一霎,以全力將其擊敗。
這個反彈之法,玄微派秘傳的“兩儀乾坤法”就可以辦到。
但問題在于,這群傳功長老沒有一個能完整解析“兩儀乾坤法”的根本赤文版。
不能解析,自然不能修改精簡,也無從傳授給東墨陽。
而伏衡華的死鏡術,也兼具咒術反彈的效果,恰好可以讓眾人由此借鑒。
仔細觀察一會兒,恒宇喜道:
“不需要死鏡術的全部赤文。死亡發動,祭獻生命,溝通星辰…這些步驟都可以省略。”
赤文明晃晃展現在眾人眼前,幾位長老道行精深,很快就把死鏡術的原理吃透。甚至恒宇真人出手調整,將前面有些臃腫重復的赤文刪改,讓其更為精簡。
“小子,你的赤文水平不行啊。周瀟,你怎么教他的?”
“師叔,”周瀟無語道,“我和衡華研究功法,又不是道咒。在赤文排組,肯定比不上你們。”
行功演法,以人體效彷天地,參悟天地歷氣運行。
道咒師則偏向于咒術編撰,重視先天赤文的排序。
“再怎樣,赤文造詣不能荒廢。這可是一門大道。”
先天赤文,乃闡述天地至理的神秘文字。通過排列組合,能發揮諸多效果。符修、陣修甚至器修,都離不開先天赤文。
而道咒師的專項研究,是如何以數目最少的先天赤文,發揮最大的效果。
“這一段,你看看。明明可以用三個赤文鏈接,發揮等同效果。但你竟然要用八個…”
他一邊動手,一邊對伏衡華、周瀟甚至旁邊其他長老進行指導。
手指輕輕一勾,那八個赤文只留下一個。在空白地方,他重新寫下兩枚赤文。
僅三枚赤文鏈接,就發揮相同的效果。
“還有這一段,太啰嗦了。”
恒宇瀏覽著,宛如一位檢查功課的老師,又指著伏衡華另一端。
“這邊也可以精簡。”
“這條‘定元固神’的咒文,還能簡略?”伏衡華呆了一下,“這段話可是最基礎的赤文排序。傳承五千年,改無可改的版本。”
伏家底蘊說淺薄,作為一個修真家族的確比不上世外仙門。很多仙門傳承的東西,伏衡華都不會。
但要說悠久,倒也是扶風仙宮一脈,留著扶風仙宮的一些手稿。
伏衡華兒時的赤文基礎,除卻父母教導外,便是扶風仙宮的基礎手稿。
高明的東西他不懂,但這些基本功,赤文排序的最基本原理。前輩手稿中明言,涉及根本法則的東西,這還能改?
他的慧心,不至于連這個都搞錯吧?
“你這套排序沒錯。但通觀全篇來看,啰嗦而臃腫。類似一篇文章里的廢話,就是水的玩意。
“赤文排序,不僅可以順列排,還可以通過陣組、倒敘、插敘、多重模組的方式。”
伏衡華陷入沉思。
恒宇講授的,是伏衡華從來沒有接觸,獨屬于道咒師。甚至在道咒師中,也唯有大師級人物才能運用的手法。
“咳咳…師尊。”
“安心,我不會把本門秘傳的鏡像法傳他。只是教給他一些道咒師的基本手段。”
恒宇把這段赤文抹掉。
整篇赤文咒術圖錄開始晃動。
宛如一座建筑失去承重墻,逐漸變得不穩定。
但恒壽隨意對上下兩段話里面的幾枚先天赤文進行調整。伏衡華感覺到,那幾枚赤文之間,出現一組奇妙的連接方式。
恰好替代自己原本“那段話”的作用。
原本不穩定的赤文圖錄,重新恢復穩定。
“通過上下周邊的赤文進行替代,以達到精簡的目的?”
隨后,恒宇又向伏衡華展示另一種圖錄構成。
伏衡華編寫赤文,如同一篇文章,從上到下,從右往左。
但經過恒宇調整,一枚枚赤文仿佛活過來,在伏衡華面前組合成一個不斷旋轉的大圓。
“你們這些演算功法的,腦袋就是死板。就算讓你們撰寫赤文,也只會從頭到尾,跟寫功法似得。看好了,赤文是活著的!”
周瀟、伏衡華:“…”
他們的確只會一種撰寫方式。因為他們研究赤文,只是為了轉譯靈文秘篆。順序排列那東西,本就不是他們的領域。
在一次次順時針旋轉中,許多不必要的赤文被甩出去銷毀。
最終只留下五千零六十五枚先天赤文。
“可以了。這已經是我的水平極限。再精簡,就要削減威力或者降低成功率。”
恒宇說完,看到伏衡華連忙取出神洛玉板,把這篇赤文重新記下。
見他這份好學態度,恒宇十分滿意。
看周瀟垂手站在那里,瞪了他一眼。
“愣著干嘛?記下來!”
我可以默記。
周瀟想要辯解,但見伏衡華擺出玉板,他無奈之下也拿出玉簡轉錄。他心中腹議:這小子又在裝樣。天通慧心的記憶力,還需要本命法寶備份?
恒宇目光掃過,其他長老也紛紛擺出樣式,開始謄抄眼前的赤文排組。
恒宇自得地撫須:“小子,再糾正你一個錯誤。可能周瀟師侄沒有教過你。”
“您說。”
“眾所周知,天地玄黃四等道術的劃分等級,除卻威能大小,效果范圍外,最本質的東西是赤文數量。
“但這里的赤文總量,不包括重復使用的赤文。”
不包括重復的?
伏衡華看向恒宇改良后的死鏡術圓形圖錄,里面也有一些重復書寫的赤文。
比如具備“空”“玄”“續”“定”“元”等概念的先天赤文。
“礙于境界和學識,我們在構建赤文圖錄、編撰咒語時,難免會對一些基礎赤文反復利用,以構成整個排序的連貫性。但在天級道法中,這些重復記錄的赤文只算一個。
“只有一萬個完全不同的赤文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合格的天級道法。”
“那要是我用一萬枚不同的赤文胡亂排列呢?”
突然,一個小腦袋從書架后面冒頭。
眾人看向姜小黎。
男孩縮了縮頭,然后又探出來。
恒宇嗤笑:“你要是能把一萬個不同的赤文排列組合,且不崩潰,不爆炸。那么必然是一門天級道術。無非是你能不能找到其真正的使用方法,能不能把這門道法解讀。”
道咒師編寫赤文,只是基本。
接下來,需要通過咒語、掐訣以及體內的真元流動路線等等手段,將赤文轉譯。更有甚者,需要轉變為靈文秘篆版。
恒宇:“小子。具體的東西,涉及玄微隱秘,我不能教你。但我們撰寫咒語的全程,你都可以旁觀。能學多少,就自己看吧。”
“多謝前輩。”
恒宇隨后和兩個道咒師,截取死鏡術內可用的赤文段落。
“只需要‘反彈’這部分的赤文排列即可。”
“不不不,還要添加一些星辰法。利用星光化為鏡子,并用本命星進行記錄——但你們覺不覺得,這種原理跟太玄宗的某個道法很像?”
“太玄逆命?”
聽到這個詞,伏衡華豎起耳朵。
“是啊,逆命術可以扭轉陰陽。墨陽如能學會,顛倒正反敵我,就可以把攻擊折返。所以,我們要構建的天級道法,其實就是‘兩儀乾坤法’或‘太玄逆命術’的簡易版。我記得師伯那邊,不是正在研究?”
“對,還可以把師叔祖和其他幾個門派的同道都拉過來。這一戰關乎太玄榮辱,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但死鏡術畢竟是伏小友的東西,我們不好直接分享吧?”
“無妨。這個術對我已經沒用。”
一個從卜魔張岳處得到的咒術,有什么可保密的?
伏衡華鼓動恒宇等人編寫新的天級道術,除卻為東墨陽著想外,也是為了自己。
東墨陽能學會,自己不能嗎?
學會后,自己身上的加持咒術就可以升級。
而觀看這些人編撰道術,對自己學習也有莫大幫助。
很快,三人便構思出道術的核心運行流程。
“聚鏡——感應——通星——顛倒,大體是這個思路。”
當“離天焚界法”發動時,將這門道術照映入鏡子。然后溝通星辰之力,通過死鏡術的折返原理,將道法反彈。
聚鏡不用說,玄微派本就有許多和這方面有關的咒法。
“周瀟,回頭告訴你師兄。東墨陽回來后,先去參悟仙鏡,打好基礎。”
“是。”
頓了頓,周瀟又道:“感應法,我也一并教授吧。得衡華相助,靈感通神法已修繕完畢。我教授師侄,大體上,一個月就能學會。”
恒宇:“學會只是基本,還需要讓他熟練。并通過掐訣、咒語的方式快速施展——小張,我記得東墨陽不擅長‘羅天密印’?”
“是,他擅長‘行通拳印’。”
“在轉譯時,按照拳印來改。”
拳印,是掐訣的一類。在結印時,多有握拳式。
“明白。”
“還有,他不喜歡誦咒。盡可能在語法上簡略,別到時咬舌頭。當著天下諸修的面,丟人可大發了。”
伏衡華看著三位道咒師討論,暗暗感嘆:世外仙門的教學力量比我們家族強太多了。
在伏家,伏衡華挑選功法后,會為你尋找相關的匹配道術。
可就算殺了他,也不能按照每一個人的擅長與否,重新調整修改每一條咒術。
包括伏衡華自己,他掐訣也是自己慢慢練習,不能將其中某些印訣取消替換。因為他的水準,干不來這件事。
然而玄微派可以。
口誦、掐訣,都只是施法輔助。為了重新構成那一組赤文圖錄,激活并借來天地之力。
只要赤文圖錄的核心不改,咒語念誦方法和手訣結印方式都可以更改替換。
東墨陽對密印法和指印法比較苦惱。他掐訣,更喜歡用拳印。因此,玄微派道咒師就按照他的習慣,量身定制最適合他的咒術。
他發音磕絆,那就盡量減少發音。
這便是宗門真傳弟子的待遇。
普通弟子學習通行版術法。但真傳弟子只有那幾十個,長老們可以逐一安排調教,為他們修改獨屬于他們的道咒。
這也是為什么,玄微派明明持有天級道術,卻無法直接從天級道術改良,必須從伏衡華的死鏡術著手。
因為玄微派祖師在太玄宗得傳的天級道術,僅僅是太玄宗仙人傳授給他,獨屬于他的“兩儀乾坤法”。
從掐訣風格、咒語吟誦以及道術運行時的體內法力游走,統統是玄微派祖師專用。
他作為太玄宗真傳弟子,擁有師長們量身打造的道術運用篇。
但“兩儀乾坤法”“太玄逆命術”等道法的赤文圖錄版。他沒資格,甚至在整個太玄宗內,也唯有傳經一脈和掌門才掌握。
一代三天書傳人中,斗戰傳人都不會研究這玩意。
因為——毫無必要性!
在斗法、戰斗時,咒術只需要快、穩、強。
這就是掐訣、吟誦的用處,縮短時間,增加穩定性。
而赤文圖錄版,雖然是一道咒語的核心。但施展時間卻翻了三五倍。戰斗中,根本用不上。這類“核心公式”只在門內傳承時才會使用。
天乙宗、兩儀道以及天京老人也如此。
他們都有各自版本的“兩儀乾坤法”,是太玄宗仙人量身定做。可偏偏不懂赤文版,他們無法為門徒改良,只能讓門人抱著他們的道術,死板教條的學。
久而久之,當宗門放棄對“祖師道法”進行修改,完全按照祖師版本修煉。并在某些情況下流傳在外,那么這些道術就會成為外面的“通用版”。
任何人與這些道術的契合度,都比不上最初的祖師。
想到這,衡華突然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個笑話。
他那個鏡子里的太極朋友,起初教他咒語時,沒有注意發音問題。
衡華按照那邊標注的發音,不論怎么念誦,一個最低級的燒火咒都用不來。
“阿勒卡巴…啦烈咕得…”
繞口且完全不懂其意義。
后來兩人一對照,才恍然發現。
各洲各域風土人情不同,語言不通。按照那邊的咒語發音,在東來當地根本不成詞句。
因此,他們先轉譯為先天赤文,再按照東來的發音和結印方式,重新改造一遍。
也正是那時候,伏衡華突然理解神州時代一個話本里面的故事:
曾經有一位飛鳳門祖師,他拜師某位仙人得到一條專屬咒法,可以讓自身變化鳳凰。后來將咒語傳給三個弟子。三個弟子資質不俗,但在學習這個咒語時紛紛折戟。
祖師死后,三人又花費五十年才學會這個咒語。
而再往下傳,三代之后門內無人可以學會。
直到許多年后有個孤兒流浪(故事主角)至此,拜入飛鳳門。他只用三年,就把那條“化鳳咒語”學會。
伏衡華明白咒語的語言差異后,再看這個故事時恍然大悟。
因為那位仙人清楚飛鳳門祖師方言口音改不了,就按照他的說話習慣,教給他一門咒語。而飛鳳門祖師因為習慣自己的方言,并未察覺此中不同。
可三個弟子并非其鄉人,雖然平日明白老師講話,但自己說話依舊是另一套語言。學得“化鳳咒語”后,三人最初一直按照自己的發音練習,遲遲沒有收獲。
直到師父死后,他們在偶然情況下才發現,這個咒語應該按照老師發音。所以三人學會那道咒語。但在傳承時,因為門下皆不懂那套方言,很難學習。
師兄弟三人縱然再去祖師家鄉,但語言被朝廷強行更換,方言絕跡。
所以,他們只能將發音保留,督促弟子們嚴格按照他們的發音。
而在一代代傳承中,他們保留的發音逐漸失準變味,最終飛鳳門失去這道專屬道術。
直到精通百語的主人公拜師,才終于把這門咒術重現。
恒宇三人繼續研究接下來兩個步驟。
“通星也簡單,但接引星光為咒力有些難。”
天級道法需要的法力過于龐大。
楊岱有仙山支撐,自身修行功法也比玄微派略勝一籌。
可即便如此,他也需要時刻收集火焰,以充作天級道法的媒介。
換成東墨陽,必須借用本命星辰之力替代自己的負擔。
“墨陽法力太少,不足以支撐天級道法。我們以往的聚星咒法,層次不夠,聚攏來的星力也不夠。可能無法支撐這個天級道法的消耗。小張,你多在這方面下功夫——必要時,去找天乙宗的人來。他們更擅長星法。”
“還可以給他準備一些煉氣丹藥。對了,讓他去一次星靈境吧。增進增進法力。”
至于最后面的顛倒。
且不論玄微派根本神通法就是“顛倒陰陽”。伏衡華提供的死鏡術,已經將相關的赤文圖錄貢獻。
按照那兩千三百三十六枚先天赤文構建的組合,就可以反射一切從星辰記錄而來的攻擊。
恒宇將具體編寫工作安排下去。
一位長老突然提出疑問:“師叔,咱們這樣弄。但楊岱作為施術者,反彈后的道法可以生效?”
這位長老姓陸,是玄微派唯一以編寫法寶禁制而主的傳功長老。
恒宇:“天級道法的本質,是對世界進行操作。焚界,是世界燃燒的現象。理論上,世間森羅萬象都可以被離火點燃。
“但楊岱能操作,不代表他可以規避傷害。我看過他施法,我可以確信,他自己也無法規避‘離天焚界’的攻擊。”
伏衡華點頭。
他的五行山就是例子。
他能造出來,但造出來的東西未必受控。
而洗去他的真元屬性后,五行山可不認人。如果有人搬起五行山來砸他,那也是一砸一個準。
“在施展天級道術中,他自己站在火界之下。而唯有那個位置,不受焚天之火攻擊。如果位置稍有改變,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
恒宇簡單解釋后,對陸長老吩咐:“雖然編寫咒術跟你的本行差距很大。但你也別閑著,設法幫東墨陽打造一件靈器。用來穩定道術,減輕他的負擔。”
“明白。但相關的禁法,我需要等初版的赤文圖錄完成后,才能展開靈禁推演。這樣,我先去跟幾位師兄挑選材料。鏡子,就用陰陽玄銅為主材。還需要玉料、墨靈…”
他滴咕著,起身去尋幾位煉器長老商討。
伏衡華望著他離去,心道:宗門和家族,到底是不同的。放在我家…
他搖搖頭。
家族里面,需要考慮各家支脈的利益。相較之下,宗門雖然也因為師徒傳承而有諸多派別,但到底比家族派系簡單許多。尤其是玄微派這種剛剛開派千年,總共只有幾代人的門派。
玄微祖師收徒恒字輩。
然后恒元為首的恒字輩,又收徒宋春秋、周瀟等人。
接下來,便是東墨陽、傅玄星這一輩。碧泉宮普通弟子,也多與他們同輩。
在這種情況下,固然幾位長老有派系爭斗。但真傳弟子總共幾十人,大家的資源都足用,利益沖突很少。
“不過…”伏衡華尋思,“我家也該準備道咒師的培養了。”
伏家演法傳功,尚處于初期階段。
《九度扶風仙經》剛剛尋回,接下來是根據《仙經》不斷引申闡述。
仙經注我,我注仙經。
通過族人不斷引申挖掘,讓扶風仙道這一個體系逐步完善。
在這個過程中,伏家也必須推出一些專屬道法。
“我家當下收藏的道法咒術,除外面流傳的‘通行版’,就是祖輩傳下來的秘術。”
而那些從扶風仙宮傳下來的秘術。顯然也是前輩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調整過。
伏衡華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那些道法咒術的赤文圖錄一一解析。然后交給族內未來的道咒師進行專譯。
“這方面,我能做的的確不多。算了,交給未來的道咒師吧?人選…回頭讓祖父和太叔公操心吧。大不了,找一些宗門買教材,從下一代抓起。”
時間飛逝,東墨陽一行五人從劍仙洲歸來。
“師兄,咱們不再去紫皇閣看了?”
“是啊,我覺得師兄你可以多積累一些經驗。或許,能找到對抗的手段呢?”
“三個月后,急什么?真跑去中天不動洲待三個月?不把你倆玩瘋了?”
東墨陽可不打算帶傅玄星等人長時間逗留在外。
“那場戰斗,我已經請托紫皇閣的好友幫忙轉錄。而且就算我不去,師門也會有人去的。”
東墨陽心頭沉重。
離天焚界,自己真扛不住啊。
恒壽、嘯魚跟著三人回到玉庭山。
剛過山門,宋春秋便將五人招到金殿。
他把一面鏡子遞給東墨陽。
東墨陽先是不解,隨后掂量著不對,連忙色變:“師尊,您怎么吧此物給我了?”
“給?”宋春秋斜眼看他,“為師敢給,你敢收嗎”
東墨陽訕笑不答。
這可是鎮派仙器啊!
“是宗門商量過的,借你一段時間,讓你感悟仙器之妙,陰陽法度。接下來,你去尋你周師叔。他在藏書樓。”
說罷,他就打發東墨陽、恒壽、嘯魚離開。
傅玄星和張曦月對視,打算跟著離開。宋春秋伸手一指,就把二人困住。
“師尊,我最近沒闖禍啊!”
“師叔,我也沒犯事。”
見二人立刻跪下叫屈,宋春秋嫌棄道:“不是發落你們。曦月,眼下有你一樁好差事。池海那邊的劫仙前輩聽聞你喜歡草木園藝,希望你過去幫一些忙。”
張曦月一愣,迅速反應過來:“那個博物計劃?”
“正是。滄瀾子前輩叫你去,我不放心你獨行。就讓這小子護送你去。”
二人聞言,心中大石落地。
“總共花不了多少日子。你們去完池海,就速速歸來,別在其他地方生事。”
“弟子明白。”
“我知道了!”
二人松綁后,撒歡逃出金殿。
宋春秋搖搖頭,望著二人背后遠去。隨后,他轉向金殿上方。
“烈火烹油,繁花錦盛,我家的氣數真的不妙啊。”
宋春秋憂心忡忡。
無法阻攔師尊煉魔成道,玄微派就向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淵狂奔。
成了,觸底而起,一步登天。
敗了,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目前宋春秋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為真傳后輩打算,并拉上一些人情關系。哪怕有朝一日玄微派覆滅,也有復興之望。
而在這其中,東墨陽是他最看重的弟子。
因此,他才默許伏衡華那邊的鼓搗,由恒宇真人組團為他設計專屬道法。
天級?
宋春秋不抱希望。
但一個特定針對“離天焚界法”的地級道術,還是可以期待一下。
東墨陽帶著恒壽、嘯魚來到藏書樓。
見伏衡華坐在圖書管理員的位置上,不覺一愣。
“怎么是你?幾位長老呢?”
“上頭忙呢。”
伏衡華說話間,盯著旁邊姜小黎的功課。
因為編寫道咒,伏衡華著實幫不了多少忙,恒宇索性把帶姜小黎的活交給他,并讓他幫自己整理圖書。
而閑暇時,恒宇長老允許他以神識觀看自己等人編寫道咒。借此,傳授他有關赤文排列的手法。
見東墨陽回來,姜小黎眼睛往樓下扒拉。
十分期待自己的同伴過來救助自己。
“別看了。傅玄星那小子沒來。”
伏衡華拿起一本書,在他頭頂輕輕一敲:“乖,安心寫功課。寫完,給你做糖吃。”
恒壽瞥見姜小黎的功課,心神一震:這不是夫人當年給少爺的啟蒙課本嗎?據說是神州時期的凡人書籍。
但其來歷…
想到紅木箱,恒壽有點慌。
澹定,澹定,少爺再如何,也不會愚蠢到把邪術交給一個小孩子。
東墨陽和伏衡華聊了一些有關劍仙洲的事,方提起正事:“師叔呢?師尊讓我來尋他。”
“他在樓上——你帶鏡子來了?”
“嗯。”
踏踏——踏踏——
周瀟從上一層下來。
看到伏衡華坐在那里,手邊擺放兩摞和先天赤文有關的道書講解,暗暗點頭。
衡華還是那樣勤勉。我就說嘛,這小子就適合來世外仙門。這些東西在修真家族里,去哪里學?
周瀟在蟠龍島二十年,給伏衡華補過許多功課。但也只是讓伏衡華達到一般世外仙門的標準。
宗門許多隱秘知識,連周瀟都不得而知。縱然知道一些,也不敢傳授伏衡華。
只是這一次,宋春秋和恒元真人達成協議,才讓伏衡華能安心旁觀,學習一些可能牽扯宗門隱秘的知識。
伏衡華一縷神識在樓頂飄著,觀看諸位長老編撰道咒。一邊在樓下用道書進行對照,學習先天赤文的道理。
只這幾日,就讓他獲益匪淺。
“師侄,快隨我上來。有些東西要教給你。”
周瀟把東墨陽招呼走,嘯魚二人上前圍著伏衡華詢問近況。
“一切如常,又在這里待了好幾天。”
看過姜小黎功課,伏衡華有些不滿意。
索性在他身邊畫了一個金圈。
“此圈受我法力,你解不開,莫要胡來。安心在這里讀書練字。”
姜小黎悻悻然,目送伏衡華離開。
衡華領二人去茶室,檢查二人最近的修行。
“還不錯,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看來,劍仙洲上你二人獲益匪淺。”
“少爺不也是?您的法力可比原本多了一份變化。”
嘯魚隨后問及那張獸皮地圖。
“我回來時,何前輩特意讓我囑咐,務必早晚研讀,參悟其中奧妙。”
隨后,她取出三個衣箱。
恒壽幫著打開,露出里面十二套護身寶衣。
伏衡華一呆:“我這位姨母可真大方。”
何仙音準備十二套護身寶衣。
予伏衡華六套,賀嘯魚、賀恒壽各三套。
“我擅自做主,把您的身材告訴她了。”
“無妨,小事而已。”
伏衡華讓恒壽幫自己收著,然后取出獸皮。
“這幾日忙著學習赤文,倒忘了解讀這幅地圖。”
因實在分不開身,伏衡華索性把心猿化身召回。
三寶劍閣。
悟空化身正在盯著隔壁的袁岳以及殷九瓏。
受本尊感召,他與季廣純招呼一聲,施劍光遁走。
等離開劍仙洲,頓覺海闊天空,壓力頓消。
“在步仙洲上,一位劫仙的氣勢威壓下,行事難免不便,生怕被戳穿跟腳。”
飄在水上,悟空心神暢懷,感覺心境也有些變化。
湊巧,他瞧見遠處一座仙山。
楊岱在山中煉火,籌備不久之后的大戰。而凌天仇三人也從風門島歸來,正在仙山四周活動,時不時往水底游去。
“他三人在風門島上的事,我讓伏平道他們盯著,倒也知道一些。”
凌天仇在楊岱吩咐下,正式打出凌家旗號返還延龍。
嚇得鮑、程兩家嚴陣以待。
而后,凌天仇登風門島,找到伏瑞應為自家建造的墓。
大悲之后,他在風門島祭拜三日,才從風門島前往鳳桐島。
風門島上的兩位元嬰宗師早前得伏瑞應招呼,特意以神識護持一路。但那兩家人心驚膽戰,倒也沒想過半途截殺。
在鳳桐島上,也不知凌天仇與伏瑞應談論什么。
總之,伏衡華聽族里傳來消息。凌天仇一臉愧色離去。
“如今他們在水中潛行,是打算尋找前人遺府?赤淵道派當年莫非還有一些東西沒帶走?”
悟空化身隱在暗處,悄然跟上三人。
“少爺,先歇歇吧?從風門島回來,您就一直沒有停下。幫楊仙長尋找玉霞山遺址。”
“是啊,還是休息一下。凌家的事,到底是過去了。您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在這里建立凌家。咱們回來時,老爺還給了一瓶靈種玉液。不如咱們就在天央扎根?”
靈種玉液,是一個好聽的說法。
實質上,就是凌家人準備的受精卵。只要在靈脈之地施法,可以讓靈脈感孕化生,誕下新的一批凌家靈人。
“這種手法要求極高,凌天仇應該弄不來,讓楊岱幫忙?”
伏衡華心中犯滴咕。
“你們覺得,我應該在天央扎根?”
“少爺,恕我直言,咱們回不去了。”
兩位仆從跟凌天仇前往延龍,親眼看到伏家當下的盛況。
“如今的伏家,比當年的凌家更為強勢,而且還沒有拖累。”
當年凌家之下,有韋家虎視眈眈,也有伏家在養精蓄銳。凌家坐東域第一家,地位并不穩。當元嬰宗師坐化,韋家迅速發動雷霆一擊。
可眼下伏家兩位宗師,還把四座島連接。在這中間的水域,完全成為伏家的水牧區。
這份強勢,凌家當年根本辦不到。
“不回去,你們希望我放棄對程家和鮑家的報復?”
二仆對視,但無言以對。
鮑家和程家不算什么。兩家人加起來,都打不過楊岱。他們有楊岱和赤淵道派撐腰,自然無懼。但伏家插在中間,實在是麻煩。
對伏家動手?
單憑伏家以德報怨,幫凌家收尸斂骸,他們就抹不開這個臉面。
鳳桐島上,凌天仇這三人新生代被老人精忽悠得暈頭轉向。
原本,凌天仇打著質問的想法去風門島。
為什么當年凌家出事,你們伏家不出面救援?
“為什么要救?”
伏瑞應輕飄飄一句話,把凌天仇滿腹怒火點燃。
但接下來,他的怒火被伏瑞應一點點憋回去。
“當年凌家做事也不干凈,雖是我家姻親,卻明里暗里搶奪我家多處礦區。還故意害死我家幾個族人。那段時間,我家正集合人力尋你家討說法。
“但你家仗著元嬰宗師坐鎮,根本不回應我家的抗議。
“如此傲慢,我家憑什么支援你們?”
伏瑞應并非無的放失。
當年的某些事,凌家亦有記錄。甚至有些伏家不清楚,伏瑞應也僅僅是猜測的事,凌家自己卻門清的很。
伏家、韋家勢力都不遜色凌家。覆洲之后,兩家都有元嬰宗師存活。六風堂最初和睦共贏,脫不開這兩位宗師和凌家宗師的努力。
但后來,這三位宗師死了,六風堂徹底分家。
具體發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凌家心知肚明。
當年伏、韋兩家宗師應凌家之邀,聯手去水底探尋延圣龍王隱秘。
其結果,三位宗師皆受重創,返還凌家玉兔島,需靈藥療傷。
凌家當時恰好珍藏扶風仙宮秘傳的仙藥,卻舍不得拿出來療傷。那位凌家宗師念著自己壽元將盡,索性連自己也不救,留著仙藥幫一位金丹族人突破境界。
最終伏、韋兩家衰落,凌家為六家之首。但因為這件事,凌家心中有愧,面對兩家難免有些心虛。
畢竟自家把二人請來,事后又不給二人療傷,更不告訴兩家族人。活生生把二人在凌家拖死,死后才給兩家傳消息。
因為凌家也死了宗師,其他兩家到現在都沒懷疑凌家當年所為。
但凌天仇清楚。
所以,對于伏瑞應的態度,他無言以對。
凌家的確有許多事對不起伏家。
強求伏家援手,的確是…
“不過,那三家敢滅門,著實出乎老夫意料。老夫本以為,縱然幾家內斗,也會留下一二血脈,以延續六風傳承。”
情分、道義不談。
當年二代宮主歸來,和八代宮主封鎖仙宮,都告戒六家后人。
團結一心,六風一體,才能重現扶風容光。
在水底的仙宮封印極有可能需要六家血脈一起開啟。
少一家都不行。
在這種情況下,伏瑞應真沒想到那三家敢滅門。
而現在,伏瑞應也對凌天仇劃出自己的底線。
找鮑家、程家報仇可以,但光明正大來,滅門之事不許再在延龍上演。
換言之,必須留種!
凌天仇想到當日在鳳桐島的交談,幽幽一嘆。
“先給家里傳信,看看家里怎么說吧?眼下,幫師兄尋玉霞山仙府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