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靈神逃出赤離宮,迅速返還本體。
一睜開眼,身上大半部位失去控制,造化真元所剩無幾,他雙眼一黑,再度昏過去。
昏過去前,看到白河子和劉陽師,他匆忙道:“赤離宮,康章前輩他們去了。”
白河子見衡華再度昏過去,掐指一算,頓時氣樂了:“那五個混賬,讓他們安生在城門口等著,非要過去惹事。煦之,與我走一遭,咱們去赤離宮救人。”
星河一轉,二人從屋內消失,只留下一句囑咐:“這小子施展秘術,透支肉身,爾等準備養神固本的湯藥,給他小心喂服。”
嘯魚立刻起身,去藥房挑揀草藥。她隨伏衡華多年,一些基本的靈湯方子總歸是會的。
玉兔跳過來,跟著嘯魚去藥房。她小臉嚴肅,也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跑去藥房后,親自準備藥性最好的草藥遞給嘯魚。
看她如此,嘯魚低聲道:“你放心,回頭少爺再折騰你,我護著你。”
玉兔默默點頭,看著嘯魚煮藥,小心在旁邊幫忙扇火。
待湯藥煮好,玉兔迅速捧起青瓷碗,跑回伏衡華房間。
“你這小兔倒是心善。”伏向風感慨著接過瓷碗,親自為伏衡華喂藥。
一劑湯藥下去,伏衡華右手小拇指的黑色褪去,恢復正常。
可面對大部分身體失去生機,顯然只是杯水車薪。
“這藥不行,藥力太弱。嘯魚,你還記得什么效果強力的湯藥嗎”
“強力湯藥需采集大道靈機,還要在特定時辰采選甘露靈泉,用特殊的火種道焰。做起來太繁瑣,眼下哪有那個時間?”
傅玄星靈機一動:“這周圍有湯泉嗎?我們把六哥放入湯泉,再把各種靈藥扔進去,用真火催發藥性,助他吸收。”
聽傅玄星說完,眾人頓覺無語。
這是治病救人,還是烹人煮湯呢?
恒壽暗暗想著:依少爺的功法特性,他本身宛如一味長生藥。如果真用“煮湯法”,興許少爺的洗澡水也具備長生療傷的藥性。等等,商行如果販賣養顏護膚的膏藥,不如在里面添加一些少爺的洗澡水?興許效果會更佳。
“你們干嘛這么看我,我沒說錯啊。湯療法不是很常見嗎?”
傅玄星在玉庭山時,就經常被長輩們這樣抓著練功。
恒壽默默想著:是啊,你是經常這樣干,因為你小子皮實啊。據周瀟前輩說,你小時候不好好練功,還經常去師伯的丹爐搗亂。于是,你師伯就特意準備大鼎,放滿被你玩廢掉的丹藥靈材,然后拎著你的腳后跟往滾沸湯里面塞。
小時候傅玄星哭著喊著不想泡澡。但時間久,也就習慣了。而傅玄星本人也忘記“煮湯法”最初的起因。
伏蓬明:“當初咱們不是收集材料,煉制什么‘八景什么魂丹’,可以拿來給六哥養魂吧?”
伏白民:“那藥不是給六哥用的,如今四姐備著還魂丹,準備應付天譴呢。”
這時,麻雀從窗外飛來,落下一張字條:“金方,青杏山,有千年仙杏,可補氣療傷。”
“這是?”
伏向風看過字條,疑道:誰送來的消息?千年仙杏能救醒衡華?”
傅玄星自報奮勇:“我去跑一趟,我帶著大白,一天就能回來。”
嘯魚拿起字條,沉吟思索。
突然,恒壽推了她一下,微微點頭。
嘯魚恍然大悟:果然是計明豐。
計明豐偷偷跟少爺約定培養研彩師,嘯魚自然清楚。
如果是他暗中告知,倒也說得通。
伏向風和伏蓬明似乎有些顧慮,嘯魚只好幫著解釋:“這是少爺一位故人送來的。因為修行功法緣故,不方便見人,只能用此等方法傳訊。”
伏向風這才釋然。
“那我隨玄星跑一趟金方,青杏山…你可知道?”
傅玄星搖頭:“我不認路啊。不過有大白呢,他認路。”
龍馬得知伏衡華昏迷的消息,也在暗中觀望。他本來還尋思,要不要去尋段道兄求助。
可聽聞青杏山,頓時恍然大悟。
善因善果啊,衡華老弟出事,的確可以去找他那些“弟子”。
他在門口嘶鳴,暗中與恒壽傳訊。
恒壽道:“三少爺守著少爺,我隨著走一遭。青杏山與少爺有些淵源,求藥不難。”
金方水域,青杏山,乃東玉仙子的修行道場。
幾年前,結拜義兄傳給她一篇《小品天仙訣》,說是在延龍得到的道書,是一位奇人所傳。
她得到后,裨益莫大。借著這篇功法,已經窺見金丹之門。而義兄不知從何處,還為自己尋得一味修行大藥,助自己擺脫走火入魔之苦。
“延龍伏家恒壽,為我家少爺伏衡華求取仙藥,煩請東玉仙子一見。”
伏家?伏衡華?
東玉仙子心中一動,起身走出元霞洞。
看著魁梧挺拔的藍衫青年,再看看旁邊的紅衣少年與白龍馬,仙子問道:
“你說,你說伏衡華老師的人?”
“我叫恒壽,是少爺的護衛。這位是玄微派的真傳弟子傅玄星。我家少爺出事,需借助千年仙杏才能蘇醒。”
伏衡華,便是兄長提及的那位“小老師”。但此人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相助。但如果是假的,特意跑來誆騙自己靈果,那就只能一劍戳死了。
這時元霞洞深處涌出一股神識,往恒壽、傅玄星身上掃了掃,隨后看向白龍馬。
白龍馬打了個噴嚏,懶洋洋跑去邊上避日頭。
那個叫李南行的,竟然能在劫關中分心,他渡劫把握很大啊。
“是真人,妹子,我認識他們。”
李南行神識從山洞深處傳來:“小老師出事了?妹子,快去打幾顆仙杏送去。”
過程干脆利落,沒有任何刁難。
在得知,確是伏衡華出事,東玉仙子迅速取來三顆仙杏,小心包裹著遞給恒壽。
恒壽拜謝,與傅玄星匆匆離開。
當返還極光城,告知伏向風時,他感慨萬千:“小六兒各處結善緣,到底是有善果啊。”
東玉仙子將仙杏送出后,冥冥之中道心有感,自己金丹之機已至。
“是啊,兄長為我們求來道書,無形之中定下師徒因果。我們卻并未對老師有所感謝,這份傳道因果糾纏,我等自然不能輕易突破。”
明悟天機,她立刻與李南行相商。
了卻因果最簡單直接的法子,便是光大道統。
李南行沉吟道:“老師不欲大張旗鼓,不愿將功法傳于心惡之人。但我輩認可者,自可傳授功法。”
思罷,又將其他三個結拜兄弟請來。
黃丹子笑道:“我們立一宗門,為‘小老師’積蓄氣運,以便渡劫,這是好事。眼下他名聲未顯,我們強幫他揚名,反而不美。便推說是兄長在夢中遇‘造化神人’,得傳仙書。待小老師揚名諸水,我們再把真相揭開。”
一人問:“那宗門如何取名?”
李南行望著身邊大鼎:“便以‘赤元’二字吧。”
赤元宗,以赤元八卦爐鎮壓氣運。
當眾人定下宗門名諱,突然元霞洞深處涌現火光,李南行祭金爐壓下劫火,順利邁入金丹之境。
黃丹子看著洞內溢出的赤霞紅光,驚喜道:“上乘丹相,兄長未來大道可期啊。”
東玉仙子看著李南行出關,身上一道清氣縈繞,天空閃現雷霆噼向天靈。
“看來我的金丹劫數也來了。”
李南行本想立刻去極光城探望,但因為義妹渡劫,不得不繼續留下來。
他環視在場眾人,發現除卻東玉外,其他三人的金丹劫數也隱隱彰顯。
“也罷,小老師那邊出不了事。待我們五個金丹修士一起過去,為小老師撐起場面來。”
仙杏取來,嘯魚正準備以甘露吞服,忽然玉鸞趕來。
她得聞伏衡華出事,立刻奉上仙藻宮的“金雪丹”。此物化開,可充作玉露左藥服食。
一番折騰下來,借著三顆仙杏和五顆金雪丹的效果,伏衡華身上的黑斑總算褪去小半。
而伏衡華意識也悠悠轉醒,默運《造化會元功》,如玉般的法力游走全身,將流失的生機一一補回。
他默默想著:我造化一脈的功法唯獨這點好。旁人施展禁術,損耗生命難以回補。但我體質特殊,造化法力自動從天地之間采集生氣,為我恢復壽命。
為了隔空拉來法力施展種種秘術,伏衡華生生消耗百年壽命。但因為不涉及“天定之壽”,空掉的壽命在他恢復后,就自行復原了。
白河子、劉陽師趕回來,便見伏衡華已經能下地行走。
他檢查伏衡華,頷首:“還成,這一次逃過來了,元壽補養大半。但下一次恐怕不好辦。”
“聽前輩的意思,赤離宮之行不順利?康章前輩等人可救出來了?”
“救出來了,如今我把王丹掛在城門上,其他四人跟著在太陽底下罰站。”
聽聞五人無礙,伏衡華松了口氣。
雖然他跟康章等人是第一次照面,但畢竟人家救了自己,加上彼此之間還有盜天盟傳承這份淵源。
白河子嘆息道:“他們五人無礙,倒是你,你身上多了一道‘邪月印’,你要什么打算?”
“邪月印?”嘯魚迅速檢查伏衡華脖頸與后背。
“沒在那,在泥丸宮呢。”
見伏衡華一臉輕松澹然,嘯魚沒好氣道:“這么重要的事,你還要瞞著?”
“這不是沒來得及說?”
邪月印,天邪劍刃針對伏衡華遺留的招魂秘印,每月朔日初一這天,都能施法將他的魂魄拉入赤離宮。
直到魂魄不堪重負,被劍刃吃掉為止。
聽白河子講解完,嘯魚等人紛紛色變。
一次便如此難熬,日后每月來一次?
伏向風:“前輩,可有什么解決辦法?”
白河子搖頭,又看向伏衡華。
“旁的法子,暫時想不到。但幫你養神固魂,總歸沒錯。索性前些年我觀水悟道,領悟了一門‘止水安神法’,你且看看合不合用。”
他屈指點在伏衡華眉心,傳來一篇道訣。
心如止水,安若鏡湖,善心如淵,唯靜無爭。
短短十六個字,卻暗含天地玄機。只要心中默念這十六個字,在腦中觀想這十六字的靈篆真文,就能引來一絲寧神安魂之力。
伏衡華琢磨著,忽然一笑,招來神洛天書進行推演。
白河子看著自己的道法在龜殼天書一一顯現,隨后被一個個奇怪的道文取代。
很快,自己的道訣內容被替換完畢。但運功行氣和咒術效果卻完美保留。
“借您老的光,我修出一篇上善若水咒。旁的用處沒有,唯有一個寧神安魂的妙法。”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伏衡華念誦上善若水咒,一絲絲寧神之力從天地間涌來,修復滋養受傷的靈神。
白河子見他修改自己的口訣,也不生氣,笑罵道:“你也就欺負老夫性子好。換成你祖父的咒術,看你敢胡亂修改嗎--那上善若水,是你的體悟?”
“我在古書看的,應是一位得道前輩所言。以水比道,很適合我輩修行。”
伏衡華已經發現《造化會元功》的破綻。因為陰神化身的優越性,更需要加強對魂體的修行。
他修改“上善若水咒”就是為了補全《造化會元功》最初幾層對魂體方面的修煉。
“有些意思,對你眼下十分有用。”
傅玄星:“那下一次失魂呢?到時候可以應對嗎?”
白河子搖頭:“那赤離宮內有一口上古邪劍。我二人雖有元嬰神通,但對劍術卻遠不如你們祖父。放心,已經告知你祖父。等他來了,我們三人再去一趟。”
“說起來我們三人很久沒有一起冒險了。”
傅玄星傻傻問:“傳聞不是五俠嗎?為什么不再把另外兩位請來?”
五俠?
劉陽師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那西俠、北俠只是后來湊數的。雖然他們也清楚那二人的身份,但那倆人著實不方便。
祖父來?
伏衡華在一怔之后才恍然想起來。
是啊,祖父化嬰成功,已經能離開蟠龍島了。
這樣一來,自己等人如果在外頭胡鬧,他豈非能輕易找上門來?
伏衡華看到伏蓬明、伏白民臉上都閃過懼色。
二小心情尤其不美。哥哥姐姐們在外游歷,老爺子不方便活動,自在好一段時間。未來老爺子隨意出行,他們倆豈非遭殃了?
劉陽師:“你小子為何招惹來邪劍,最好想一個合適的借口。不然,呵呵,你祖父出門定然帶著鳳華玉尺。”
玉鸞聞言忙道:“公子之所以往赤離宮去,全是為幫我家少主尋找一處古跡,并非有意前往。”
“玉鸞,別說了,都是我技不如人。”
衡華低著頭,頭發垂下,擋住前額。
“雖然是為救人冒險,可到底是我大意。如果小心些,可能不會被那口邪劍盯上。”
嘯魚暗中翻白眼。
旁人不清楚,她和恒壽還不清楚?
什么救人,最本質的原因是少爺也有一口天邪劍。
不過這話落在白河子和劉陽師耳中,卻是一個最好的擋箭牌。
劉陽師道:“既是救人,你老實給你祖父說。以他的性子,雖然驚怒你冒險失魂,但驚訝擔憂大于憤怒,不妨礙。”
“不,不必,”少年嘆氣搖頭,“說到底是我實力不濟,打罵全看祖父他老人家發落吧。”
恒壽翻白眼,別再演了,再演下去,當心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