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六月初一。
宜破屋、壞垣、余事勿取。
忌諸事不宜。
伏瑤軫坐在丹龍園的屋舍前,周圍擺放上千盞紅燭。
烏云遮天,陰風吹過,一朵朵燭火從紅燭脫離,飄蕩在空中圍繞伏瑤軫,組成一圈又一圈火環。
“千瓏遮天卜火術。”暗里,悟空帶金公、木母兩大化身,三人一起埋伏眺望。
“少爺,四小姐這番做法是為什么?占卜?她有靈視,不是可以輕松預見未來嗎?”
“預知未來并強行干涉,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伏衡華:“祖父順利渡劫,但我心中警兆猶在,催促我盡快煉制‘八景還魂丹’。這幾夜,我帶你們神游全島,觀看眾人命數。”
“少——”
“你放心,我只是看,不說、不干涉,沒反噬。”
命運這玩意,說明白也明白,說不懂也不懂。
世間預知未來八百年,乃至上千年的高人都存在。只要不妄圖逆天改命,隨意泄露天機,算不得什么大事。
“阿姐有天賦靈視。如今卻不敢動用靈視窺探自己的命數,我懷疑是她妄動天機,強行扭轉了一些東西,導致現在不方便施展靈視。”
燭火在空中凝聚,先是化作一只火鳳,隨后變成巨龍。
彭——
在巨龍變化玄龜的瞬間,燭火重新炸開,一團團火光回到紅燭。
伏瑤軫閉著眼,手中不斷轉動珊瑚珠串,體悟那一瞬間捕捉的靈機。
衡華若有所思,很快帶二人返還瑯環館。
“兩年嗎?木箓研究必須加快了。”
夜深人靜,水聲潺潺,方東源盤坐在碧玉荷葉上,小心看著四周出沒的水妖。
碩大荷葉可容納三五人,翠玉靈光遮掩荷葉,不被水妖察覺。
方東源對面坐著一位黑袍人。
他慢悠悠在荷葉上烤雞。荷葉為薪柴,香氣一點點滲透入焦香的烤雞里。
喉嚨動了動,方東源道:“你果然沒死。”
他回延龍,不敢暴露身份,遠遠眺望伏丹維渡劫。恰好,不遠處也有一人在眺望。
當看到對方眼眶內的重童,他立刻醒悟黑袍人的身份。
重童,伏家血脈神通中最為特殊的一類。
無須后天覺醒,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決定了,在一只眼睛內有兩個童孔。
這種特殊現象在伏家,乃至扶風六家中都屈指可數。
方東源所知,當代伏家三堂十八脈,只有伏宣和一人擁有這種特異現象。
伏宣和年紀比一眾弟弟妹妹都要長,清楚三叔曾經帶回來一個姓江的怪叔叔,然后被祖父祖母收作干兒子。
將烤雞遞給方東源一半,伏宣和問:“你回來做什么?你的身份,魔宮不會罷休。“
“聽聞老爺子的事,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忙的。”
當年方東源瞧見伏衡華三人在風門島扮演演法師玩,好心過去給他一單生意。
原本是想著照顧“干弟弟”,陪“干弟弟”玩過家家。
哪知魔宮之人尋上門。他慌張之下,將地契留給弟弟,匆匆趕路逃命。
最初打算,是隱姓埋名,再混入某個仙門大派。
可半道,方東源聽到伏丹維的風音。在老爺子指點下,前往紫皇閣拜師劉長老,并主動解釋自己的出身。
劉長老因為自身緣故,對他的魔道出身并不排斥,反而悉心教導,傳授《紫青天道錄》。
“只能說,老爺子不愧是老爺子。渡劫穩扎穩打,瞧不出半點風險。”
“正經的仙家渡劫,本就應該如此。渡劫時狀況頻繁,沒有半點準備,早干什么去了?”
見伏宣和一副澹然從容的姿態,方東源嗤笑出聲:“事后從容誰不會,我不信老爺子渡劫,你心里沒有丁點擔憂。”
見他無言以對,方東源自顧自吃雞。
他很識趣,沒有詢問伏宣和眼下的狀況。
伏宣和也不問,有關方東源的事。
二人關系本就不熟,只是趕巧認識,湊在一起過夜,避開水里的精怪。
等東方泛起紅霞,方東源起身:“給你提個醒,你妹妹使用靈視的次數有點多。”
伏宣和催動荷葉,荷葉飛散為一片片符箓散入水中,將這一片水區內的魚妖屠殺殆盡。
“怎么說?”
“她身上帶著伏娘娘的法寶。仗著靈器之妙,她好像強行干涉了幾次天機。”
“天譴?你知道具體時間?”
“我對天機道法只通了八竅,哪能看出她的天譴在什么時候?不過你家人應該能發現吧?都是修煉天機的人,有人被天譴鎖定,他們能發現不了?”
“天譴這東西,不是旁人可以插手幫忙的。而以妹妹的性格…”
伏宣和望著蟠龍島方向,轉道前往鳳桐島。
他清楚“靈視”的用法。
看到一個個未來可能性,通過一系列的行動,切掉不合心意的未來,讓未來一步步走向自己期望的樣子。
但天道茫茫,又豈能盡如人意?
“祖父成道順利,伏家蒸蒸日上。雖然不能說是她的全功,但她暗里肯定干涉了命運,裁剪一些與伏家不利的未來。
“不過她所選擇的未來,對她本人十分不利。”
這也是無奈之舉。
許多占卜天機,窺探命數的人,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死劫一步步逼近,卻無法有所改變。
因為這是他們主動選擇的未來,也是他們扭轉天機的代價。
清晨,伏瑤軫從丹龍園下來。
半道,見伏流徽在一處桃林練劍。
等了一會兒,兩人一起去蟠龍大殿向伏丹維請安。
“三哥明日要去白玱,你準備好禮物了嗎?”
“我身上沒多少東西,無非給他幾枚劍符,阿姐呢?”
“幾枚錄了琴曲的回音符。算是一些道法吧,遇到事情可以放出來御敵。”
“六哥哥說,他今天要在洛龜島設宴為三哥送行,要我們都過去。”
伏瑤軫欣然應下。
二人再往前走,忽見伏桐君被吊在一顆大榕樹上。
古樹蒼翠,伏蓬明和伏白民正在樹下斗螞蟻。
“又是老爺子?”伏流徽走過去,“姐姐,如今老爺子化嬰,正在大喜的興頭,你又何必招惹他老人家?”
伏桐君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伏蓬明探頭,笑嘻嘻道:“不是祖父,是衡華哥。今天桐君姐跑去瑯環館挑戰衡華哥,然后…”
他嘖嘖嘴,伏桐君頓時一怒:“你小子等著,我下來后第一個抽你。”
伏蓬明扮鬼臉,拉著伏白民往邊上挪了挪。
伏瑤軫與伏流徽二人同時嘆氣。
“他這些年修為精進,你既打不過,何不暫時隱忍。等他日修行有成,再來尋他挑戰?天天被他掛起來,就好看了?流徽——”
伏流徽屈指射出劍氣。
錚錚——
繩索發出金鐵之聲,不見半點破損。
“咦?”伏流徽上前看了看,“哥哥在繩索上簽蓋法印。我破不開他的法力。”
悅耳琴聲自身后響起,三道音刃迅速斬向繩索,同樣無功而返。
“那小子,竟是用了哥哥的龍符秘術?”
伏瑤軫稍作沉吟,對伏蓬明道:“你去尋衡華來,讓他來解,把人吊起來像什么話!”
伏蓬明撇嘴:“我才不去嘞。衡華哥近日擺出得道高人的架子。見了我,準要詢問八卦掌的事。”
伏丹維化嬰,按照延龍規矩。伏家要準備數場講道大會,恩惠各路同道。
最初兩次開講,是伏丹維與伏瑞應。但接下來,二人不耐煩,回去參詳要事,就把講道的事情交給伏衡華和伏永寶。
起初,眾人對這少年后輩不以為然。
可隨著伏衡華幾日講道,眾人改變態度,一個個傳訊親友,圍在洛龜島等待伏衡華講道。
衡華一如既往,擺出種種講道異象。
伏白民道:“也就玄星哥陪他胡鬧,幫他抓來錦鯉、江豚,隨他演戲。我們才不去找他,不然又要被他拉去催霞弄云。”
二女對視。
“我不喜喧鬧,不欲去那里見外客。你走一遭,就說我的意思,讓他派嘯魚來解開繩索。不然,我稍后叫伏邁遠一起去尋他算賬。”
伏白民贏了一局,把哥哥懷里的兩顆靈果搶過來:“五哥沒空,而且他知道。今天一大早,衡華哥請他論道吃茶。二人正說到興起時,衡華哥去給五哥倒茶,正巧桐君姐過去挑戰。兩人打架,反潑了五哥一身熱水。衡華哥大怒,斥桐君姐不敬兄長,為五哥出氣,特意將她綁起來,打算掛到日上三竿。”
伏瑤軫和伏流徽對視,明白對方的想法。
“哼,那混賬東西故意用幻陣遮掩哥哥的位置,讓我失手把茶水潑過去。”
伏桐君恨得牙根癢癢。
“那小子鬼心眼最多,你招惹他干嘛?”
伏瑤軫無奈,只好拉著伏流徽一起,往洛龜島去。
剛上島,立刻明白為什么蓬明、白民不樂意來了。
洛龜島上,成群結隊的靈龜朝著講道臺方向叩拜。
天空彌漫千道彩霞,萬道祥光。隨著伏衡華講道之音,江豚、錦鯉在水上嬉戲,架起一條條七彩虹橋。
伏流徽笑道:“六哥哥性格一貫如此,喜歡華麗的東西。”
二人到講道臺,看到上百個修士聚在一處,仔細聆聽伏衡華講道。
其中有冶金道人梅中田和散修辛茂,有地烈島上的云烈門徒,南域祝家修士,北域蕭家族人以及中域神月宗的聶興、劉旭。
今日講《金木合丹玉鼎書》,乃《造化會元功》的衍生仙訣,不遜色曾經傳給李南行的《小品天仙訣》。
二女聽到伏衡華言:“一點真性先天本空,丹心勘悟金木之妙。參日月,伏龍虎,月陰生金水,太陽旺木火…”
“咦?他講的,竟是調和龍虎坎離,如何讓玄胎修士結丹的合丹術?這種東西,族里容許他講?”
“這是老太爺應允的。他老人家認為,延龍往俗世化演變,但也不能忘了仙家修行根本。他有心讓少爺挑選一篇功法,提高延龍東域的修士水平。”
嘯魚走過來:“少爺講解的合丹術與伏家傳承不同,是少爺自悟的金木日月法。”
《金木合丹玉鼎書》,是嘯魚、恒壽功法的源頭。但沒有祭煉身外化身,斬出木母金公的手段。只是在體內借助金木二氣,合乎日月陰陽,再生水火之變,以土性黃牙締結玉鼎玄丹。
步驟和理念與《造化會元功》如出一轍,伏衡華傳道講法,也是打算借助諸修,為自己印證合丹之術是否可行。
按照伏家幾位演法師的判斷:如果嚴格按照《玉鼎書》修行,可以達到上三品金丹的程度。但伏衡華僅僅拆出一部分口訣秘要,頂多讓人締結四品到六品金丹。
想要更進一步,就要拜入伏衡華門下以求丹書。
伏流徽掃視在場諸修,忽然目光一動,仔細觀察其中一人。那人有所覺,沖伏流徽微微一笑,做手勢請她不要聲張。
計明豐?
他混進來做什么?
嘯魚請二人移步,到偏遠處,從袖中取來玉印。
印乃蟠龍鈕,一寸正方,通體白潔。
“兩位是為七小姐來的?昨夜,少爺遣玉兔打探七小姐動向,得知她今日來挑戰。特意請五少爺論道,把她好一通整治。剛才我和恒壽已念叨過他,他心中有愧,將印章給我,請兩位幫七小姐解了吧。”
有愧?
伏衡華?
二女對視。
她們明白,嘯魚恒壽的念叨,伏衡華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
嘯魚如此說,只是給大家一個臺階罷了。
眼下張秋蘭出門去祝家尚未歸來,島上做主的女修是伏瑤軫。
對姐姐,伏衡華還是頗為敬重的。
伏瑤軫收了玉印,看著上面的蟠龍鈕,心中又是一嘆:果然是哥哥給小六兒的“蟠龍符印”。
二女取印返還蟠龍島。
正好瞧見傅玄星用南明離火燒了繩索,將伏桐君放下來。
伏流徽:“倒是我們白跑一趟。忘了傅玄星的火焰最適合燒繩子。”
且傅玄星得老爺子寵愛,伏衡華不好跟他計較。
二女對視,過去迎伏桐君,拉著眾人一起去蟠龍大殿請安。
伏丹維今日興頭來了,索性殿上考較孫輩們功法,直到下午才把他們放出來,去洛龜島為伏向風、伏蓬明辦送別宴。
眾人到來,看到一隊隊烏龜馱負果盤、珍饈,慢悠悠為眾人準備宴席。
伏衡華拉著伏向風、伏邁遠坐在一起說話。
絲桐、弦桐以及云桐三姐妹坐在右側說笑。
看到眾人一起來,伏衡華笑著:“我就猜到,今天老爺子興致高,肯定要尋人考較功法。我早晨就派遣紙鶴去尋你們,告戒你們今天別過去。可惜,你們都沒接到。”
眾人不信伏衡華說話,轉頭去看其他五人。
伏向風等紛紛點頭:“確有此事。我們接到消息,找了個借口,待午時才出門,直奔洛龜島來。”
見眾人衣衫沾灰,傅玄星和伏蓬明臉上帶著淤青,伏向風等暗暗慶幸,幸好伏衡華傳信及時,避免他們一場皮肉之苦。
伏邁遠將伏蓬明拉到自己剛才坐著的位置上。
“給你們送別,你和三哥是主賓,我們都是陪客。來來,玄星、蓬明、白民,你們做我這邊。”
伏瑤軫也帶桐君、流徽坐到右邊。
伏衡華看著眾人入座,不覺心中一酸。
若是大哥健在,那就完美了。
伏蓬明坐好,伏衡華拿起杯子,邀眾人一起舉杯。
伏蓬明端起跟前的白玉杯,嗅了嗅:怎么又是果汁?
不止他,在場除卻伏向風、伏邁遠、伏瑤軫和傅玄星外,其他人都是飲用果汁。唯有他們四人,喝的是老爺子庫房里的長生酒。
伏衡華小心避讓伏向風那邊散發的酒氣,讓嘯魚取來一卷圖。
“這是我從老爺子庫房拿的千秋圖,最適合宴會賞玩。”
衡華打開圖卷,打入一道造化真元。
圖卷冒出茫茫白霧,一位位美貌婀娜的仙女緩緩從圖上走出。
傅玄星眼睛一亮,喜滋滋打量十二位仙女在云池奏樂起舞。
伏流徽看到千秋奏樂圖的落款,心中突然一悟。
計明豐便是為了此圖而來吧?
宴會上,眾人嬉笑打鬧,傅玄星和伏向風拿著酒壺斗酒。
伏桐君眼珠轉動,指尖悄悄爬出一只澹黃色的小蟲兒。
“六哥?來,我敬你一杯。”
傅玄星熘達過來,端著酒壺給伏衡華倒酒。
衡華往身后一瞥,恒壽將酒杯接過,嘯魚又給他換上清茶。
“你怎么就偏偏戒酒了?打從咱倆認識,我就沒見你喝過酒。”
“酒,亂性之物。對我有妨礙,不喝。”
伏邁遠和伏向風忙道:“對對,別讓他喝酒。來來,我倆陪你。”
伏衡華湊趣喝了一杯茶,傅玄星又被兩個哥哥拉走。
伏瑤軫和伏流徽等有過經歷的人暗暗松了口氣。
“哥,我要去白玱商行歷練,你有什么囑咐的?幫我占卜一下?”
伏蓬明扭著身子湊過來。
“你自己就學了八卦,還不會占卜嗎?”
摸了一把小腦袋瓜,伏衡華打量伏蓬明:“無礙。白玱修行二十四年,對你只有好處。去了那里,多多聽從劉前輩的話。”
隨手拿起一個桃子,伏衡華正要吃。
突然察覺不對,看向伏桐君。
伏桐君抱著跑來參加宴席的玉兔,笑瞇瞇低語:“回頭,我給你制作一個玉杵來搗藥。他不肯,我幫你修行靈藥之道。”
玉兔紅眼睛一閃一閃,頻頻點頭。
隨后,伏桐君一臉無辜看向伏衡華。
伏衡華捏碎桃子,肉肉胖胖的蠱蟲落入玉盤內。
“酒蟲?可惜,還沒煉成。這點小玩意,也好意思拿出來折騰?”
伏衡華手劃符箓,口中念誦咒術。
伏桐君臉色變了。
連忙施法定住自身,不被詛咒影響。
忽然,一陣香氣飄到伏衡華身邊。
他腦子一暈,連忙扭頭往后看。
嘯魚面目彤紅,正扶著屏風歇息。而在燈籠處,有一簇即將燒完的干草。
“糟糕,這小孽障,她敢叛敵!”
伏衡華腦中最后一個清醒的念頭,就是待會兒去做麻辣兔頭還是紅燒兔肉。
玉兔一個哆嗦,小心翼翼往伏衡華那邊看。
伏桐君派蠱蟲跟她聯絡,討要幾種效果如同醉酒的草藥。
伏桐君告訴她,只要伏衡華睡上幾天。既可以讓他緩解每天講道的疲勞,還能順利進入瑯環館,去拿各種草藥回去珍藏。
加上伏桐君要給她一根玉杵,玉兔就很可恥的叛變了。
為了防止事后被報復,她特意找來龍馬、奇雷和晴風母子。
咣當——
不遠處,一個酒缸倒下。奇雷打著酒嗝,踉踉蹌蹌,暈暈乎乎往伏流徽身邊走。
少女臉色一變:“誰讓你喝酒的?”她連忙去抱奇雷,而身邊傳來好幾聲動靜,扭頭看去,絲桐、弦桐以及云桐迷湖湖的,已經趴在桌桉上。
“怎么會?”
伏流徽往另一處看,白龍馬得意洋洋在另一個角落,正拿蹄子作法,幫他們往果汁里面摻酒水。
伏桐君突然捂著嘴巴:“不對,這果汁里面被摻了天月盞。你們…你們從哪弄來的?”
玉兔抖抖尾巴,默默蹭到晴風跟前。
晴風正跟喝醉的白民、蓬明打鬧,小巴掌一下下去拍伏白民。
伏白民傻呵呵看著他,拿起一個桃子逗弄。
伏瑤軫面色一沉,頓時升起不祥預感。
“桐君,你差遣這些小家伙,把天月盞混入果汁,還用靈藥遮掩去味道,甚至準備熏醉的香草來對付衡華?”
“不是我!”
伏桐君說完,迅速去看伏衡華。
伏衡華大口大口喝著“果汁”,體內真元極速運轉。
不妙!
伏桐君施展土遁之術,馬上就跑。
“五行山法!”
大山在上空升起,禁制五行道術。
“走什么?區區一點小伎倆,也敢在小爺跟前獻丑?小爺今天就告訴你,憑什么我是哥哥!”
“起——”
他手一揮,造化真元毫不吝嗇,將各種桌椅板凳點化為桌子人、板凳人和椅子人。
它們一窩蜂沖向伏桐君,展開亂斗。
傅玄星呆呆看著伏衡華:“六哥酒品這么差嗎?”
“不是差,而是靈酒可以增強他的真元活性。在醉酒狀態下,他的戰斗力不受拘束,可以超強發揮。據說,這是三嬸的遺傳。”
伏向風一邊驅風把三個小丫頭送走,一邊道:“聽說三叔和三嬸第一次相見,就是三嬸喝醉了,自己跑去一處魔窟把所有魔頭都殺掉,然后躺在魔窟睡著了。三叔不敢上前冒犯,也擔心離去后她被人所害,就在邊上充當一晚上的守夜君子。”
彭——
八卦爐從空中砸向伏向風。
他拉起傅玄星趕緊閃開。
“衡華這小子,兒時曾被祖父抱去見客。白前輩逗弄他,拿快箸沾酒水喂他。”
伏邁遠將淑云、晴風母子拉到角落避難,對同樣熘過來的傅玄星道:“結果他直接喝醉,張口就是一團火,差點燒了老爺子和白前輩的胡子。”
伏衡華極少喝酒。但每次喝酒,倒霉的人都不是他。
嘯魚這時候有些清醒了,連忙去喊外面的恒壽。
可恒壽看到伏衡華拿起酒壺直接喝,另一只手迅速射出各式各樣的五行道術,果斷拉起嘯魚就往外面跑。
“少爺煉氣期時胡鬧,害得已入筑基的大少爺都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少爺的修為,咱們能抗住?先撤?去找大人們來!”
伏瑤軫和伏瑤軫拉著三個小妹妹出來。唯獨伏桐君又被伏衡華抽起來教訓。
伏桐君氣得各種蠱蟲往伏衡華身上扔,連百蠱劍都再度取出來。
可伏衡華施展百種道法,輕松收走一應蠱蟲。
“我就是神,我就是天。嗝——
“天是仁慈的,所以我也是仁慈的。
“仁慈如我,容許一些狂妄自大的小丫頭,在紅線范圍外打鬧挑釁。但你要明白,這一切,都是天的悲憫。嗝——”
“伏衡華,這可是你逼我的!”
伏桐君被伏衡華噴了一臉酒氣,口中念念有詞,召喚出一口黑色棺材。棺材表面布滿各式各樣的蠱蟲。
伏邁遠將蓬明、白民抱到安全角落,見伏桐君召喚萬蠱陰棺,臉色大變:“妹妹,你胡鬧什么。”
他連忙上前,但伏衡華反應過來,嘲笑道:“某些人玩蠱上頭,真以為區區蠱道,比得上天地大道了?奇門,終究是奇門。”
他反手一招五鬼搬運法,強行奪走萬蠱陰棺扔到腳下。
一腳踩上去。
“就這?傳說中蠱魔一脈的至寶?垃圾!嘯魚,回頭拿去廚房當柴火燒了。”
伏桐君氣得磨牙,忽然她看到伏應谷得到消息,趕過來支援。
她靈機一動,突然問:“你對二伯父怎么看?”
“二伯?”
伏衡華暈暈乎乎的。
“你說,二伯父有望當伏家家主嗎?”
“二伯?守家的人才,不成不成。咱們家在上進,二伯父當家主,只會拖后退。”
伏應谷頓覺膝蓋中了一箭。
雖然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并非合適的家主人選,但被人這么說,而且——
“你覺得五叔?”
“五叔一心修行,對俗物半點不通。他當家主,可等著把家里敗光呢?上一個把家敗光的,劉陽師——嗝——劉前輩要不是老爺子和白前輩,早就不知道淪落哪去了。”
“六姑姑和八叔呢?”
伏桐君一邊問,一邊拿回音符記錄下來。
“一個陷入情劫,一個資質平庸…”
恒壽察覺不妙,想要過來勸阻。
伏應谷按住他:“急什么,聽這小子怎么說。”
“五代這一輩,也就二嬸是個管家的人才。可惜,二嬸見識短,不適合操持大局。”
“那么,老爺子呢。”
伏衡華噴出一口酒氣:“老古板,當當家里頂梁柱,混個長老之位足矣。他義薄云天,當個金字招牌,正好。
“但萬萬不能當家主。大長老肯定也這么想,不然當年就許他上位…老頭子要能當家主,我把頭割下來給他呈酒。”
伏桐君暗暗竊喜:你小子死定了!
恒壽頻頻向傅玄星示意。
伏向風也覺得不妙,看到老爹陰沉的臉,硬著頭皮招呼伏邁遠上前阻止。
“那么,咱們同輩呢?”
“同輩?一群垃圾——”
伏向風二人停下,把打算過去捂嘴的傅玄星摁住。
“咱們這輩,也就大哥好點。可惜大哥走得早,剩下的嘛——”
“三哥肖似祖父,難道不好嗎?”
“太傻了,憨死了,早晚被人騙。”
伏向風:“…”
“姐姐冰雪聰明,惠質蘭心…”
“太感性,回頭肯定過不了情劫。”
伏瑤軫笑瞇瞇看著伏衡華。
“哥哥呢?”
“他?輪到誰,也輪不到他啊。且不論出身,就憑他的——他的天賦,天賦,天…”
伏衡華迷湖中,隱隱感覺到一絲絲不祥。
下意識的,他施展五行遁法離開。
走之前,不忘將恒壽和外頭等消息的嘯魚撈走。
等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正午。
伏衡華見二人守著自己,滿臉同情,頓時黑下臉。
“你們怎么不勸著點?”
恒壽:“我們能勸住?”
嘯魚:“聽說二爺借來七星蛟龍鞭。”
伏衡華掐指一算,沉聲道:“趕緊收拾東西。”
“已經收拾好了。”
嘯魚、恒壽太明白他了。
伏衡華不假思索:“那就趕緊走!土遁,不對,水遁,不行。老爺子在側…先用回夢之術,我回頭再來接你們。”
蟠龍大殿,伏丹維察覺伏衡華離開。
他并不急著追趕,繼續和周瀟下棋。
“孫兒胡鬧,讓道友看笑話了。”
“小兒妄言,不足為怪。”
妄言?
伏丹維失笑搖頭。
他當然清楚伏衡華的打算。
他瞧不上其他人當家主,是因為他自己想要做家主。
可以,這個機會,我予你便是。至于能不能把握,全看你這次如何作為。
“道友故意讓他離開,是打算讓他去白玱商行那邊?”
“小劉那邊比較麻煩。衡華比向風、蓬明聰明,他過去主持,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