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打量來人。
“道兄如何稱呼?”
“計明豐,無名之輩。”
書生手中亦有一扇,上書“風月”二篆,靈力波動不在玄火雀翎扇之下。
伏向風默默握緊靈歌劍。
傅玄星拔出木劍嚴陣以待。
可二人同時以神識觀測,卻仿佛掃入空氣,感覺不到一絲人氣。
衡華搖動羽扇,暗忖:這家伙不簡單啊。
周瀟也嘆了口氣:七路追兵,都不好相于。
李南行疑道:“我與道友是否見過?”
計明豐一本正經道:“兩儀正定符。”
周瀟、衡華同時抬頭。
李南行過來,跟他有關!
衡華與周瀟對視,看到彼此眼底的一絲慶幸。
幸好他們下手有分寸,不然便被漁翁得利了。
李南行回憶自己得到“兩儀正定符”的經過,頓生疑云。
似乎…似乎自己來尋周瀟,這一路太順了。
許文玉這時也道:“道友的確面熟,我們在炎水見過?”
“周道友逃出玄微,消息乃我告知道友。”
周瀟臉色一沉。
衡華突然笑了,羽扇一揮,離火在八卦臺之左騰起。
火焰燦燦,內有金蓮綻放。
“相逢即為有緣。道友想要聽道,請自便。”
計明豐拍手笑道:“火中種金蓮,妙極,妙極。”
跨過離火,任憑熱浪熊熊,難損其分毫。
坐在金蓮中,一片青光徐徐升起。書生腦后浮現清風朗月之景,離火漸熄。
衡華扭過頭,權當這個意外不存在。
羽扇輕揮,香爐噴出一縷白煙在空中幻化仙鶴。
“變。”
仙鶴隨風展翅,化作一片靈光撒向在場眾人。
“你們昨日受我丹毒,如今施法解去,可安心聽道。”
周瀟看得分明。這法術的確有解毒的妙用。但對這些人,僅是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想伏家做派,哪里會讓子弟用丹毒威脅人?昨日這小子喂給他們的,想來不是什么劇毒,而是普普通通的解毒避火丹?
諸修拜謝衡華,只見少年神情肅然,以造化真氣模擬云烈真氣翻開鐵券,宣講云烈仙法的煉氣九層。
一枚枚赤符在身邊流轉,先化霓霞瑞靄,再轉為諸修可以理解的靈篆。
計明豐望著赤符書,暗暗思忖:果真如傳說一般,赤符書迥異于我東萊仙道體系。倒似和扶風仙宮一般,是海外來的傳承。
講道時,嘯魚暗中操控清風,吹來陣陣繽紛繁花,芳香撲鼻。
恒壽拿丹藥在水上投喂,那幾只江豚紛紛躍出水面,親昵地圍繞在他身邊吐水。日光照耀下,一道道繽紛彩虹時隱時現。
衡華仍不滿足:可嘆東萊地界神道不顯。不然我幻化天神地祇同來見證,弄出世尊景象,那才氣派。
夜里,衡華原想弄出九龍十二品蓮,但時間過于倉促,只好用八卦臺替代。
“三哥,幫忙弄點音聲。”
伏向風嘆了口氣,把靈歌劍輕輕一甩,一串清脆悅耳的玲瓏音在島上回響。
有了陪襯,衡華講道興致更高。從煉氣九層講到筑基九層,從云烈十二種筑基秘法,講到七種玄胎養丹之術。
云烈法門以吐納火云氣為主,取“云無常相,火無真形”之意。最適合在地烈島修行。
一位叫程昱良的修士嘗試云烈修行,轉化真元法力。
紅光一閃,他順利練出三昧火,成就筑基第四層。
衡華暗暗點頭。云烈有緣人,他可為其一。
之后,其他修士紛紛轉化法力。唯獨許文玉不想廢掉一身雷霆功法,只是借鑒其修行秘要以印證自身。
眾人聽道如癡如醉時,李南行忽然行動,神鼎冒出一道赤元精氣壓向書生。
經赤元金箓點化,得傳小品天仙訣后,李南行因禍得福。
不僅青銅鼎晉為赤元八卦爐,里面那顆元銅丹也點化為赤元大丹。
而法力一次抽空再重修,五臟六腑恢復如初,并借赤元之丹恢復筑基大圓滿修為。距成道只差一步。
計明豐展開折扇,一副錦繡山水圖燁燁生輝,將赤元金氣接下。
“道友,我雖與你有些算計。但這次來,是為化解因果。”
計明豐傳音李南行,說了一段話后,李南行臉色變化:“你若真能尋得蒼木之靈,助我妹子彌補破綻,這次便放你一馬。”
“不過,”看了一眼衡華,李南行道,“你若想耍小心思,可以試試我這口神鼎金爐的手段。”
計明豐含笑不語。
待講道終了,衡華伸手點出七人。
“你等和云烈仙宮有緣,可傳承云烈仙法。”
煉氣九層、筑基九層的修行法訣打入七人識海。按照個人專長,將二十七種法寶煉制、五十六種秘藥丹方、八種獨門陣法、三套秘傳劍訣分別傳授。
最后,衡華將鐵券合起,重新投入火山。
李南行出手在火山施加一重赤元金氣封印。
衡華:“你等七人共掌云烈道統。日后誰第一個邁入金丹,可取得赤符仙書,為一脈之長。”
七人連忙起身拜謝。
衡華又道:“你等既為同門,當團結友愛,如行同門相殘之舉。伏家便在延龍,斷然不會坐視。”
七人連忙立誓,發下“同氣連枝,彼此互助”的血誓。
看到東萊金榜顯現,衡華放下心來。
他自知年紀輕輕,說話未必得人信服。萬一自己一行人離開,他們彼此殘殺搶奪云烈道統,豈非壞了一脈仙家傳承?
那反倒是自己的罪過了。
所以一面讓眾人發血誓,一面以伏家威嚇。
伏鶴一此時也道:“伏家在東域廣有賢名,諸位若遇見疑難,可來伏家求助。”
他掏出一枚信物,交給七子中的程昱良。
周瀟:“你等當潛心修行,六十年后地烈島升格藏靈島,靈脈外顯,云烈仙宮可重開山門。彼時,會有一場劫數。但你們齊心合力,當可順利度過。”
藏靈島?
伏鶴一神色變化,盯著七人暗暗盤算。
東萊十三水域,按照疆域面積、靈脈強度,把島嶼分為不動礁、回風嶼、藏靈島、步仙洲、東萊神洲五檔。
之所以第五檔稱作東萊神洲,是前人依舊抱著“復興東萊,重塑神州”的念想。
當然,這想法對衡華這種新生代的修士,根本沒有多少實感。
對他們而言,島嶼等級只有四種。
不動礁散落諸水之上,如無根浮萍,浪觸即沉。
回靈嶼已生靈脈,靈氣如風回蕩,生靈棲息,自然混成。
藏靈島靈脈升級,以下等一品起步,有靈根、異獸鎮壓氣運。
伏家三島,如今只有兩條下等一品靈脈。第三個青桐島雖以島為稱,但規格仍屬于“回風嶼”,只是疆域遼闊,有伏家建立的一處小國,人口百萬。
“如果能取得這里的靈脈…”
想想云烈山脈的環境,伏鶴一只得作罷。
地烈島的火山環境,不適合伏家人。
接下來,云烈七子和其他修士協商。愿傳授云烈仙訣,邀請他們加入云烈宮。
除卻許文玉不愿停留外,其他修士欣然應諾。
在諸修熱火朝天準備建設宗門道場時,衡華來到計明豐的小舟。
計明豐感受鎖定自己的幾道氣機,看向遠處傅玄星、伏向風、恒壽、李南行。
就連伏鶴一,都在水下布置了一重陣法。如果計明豐敢使壞,陣法立刻升起,給衡華爭取逃脫之機。
二人對坐,衡華單刀直入:“道友引李前輩來殺周前輩,又引來一群散修攪事,便是為了玄微派的報酬?”
“正是。”
計明豐含笑道:“我原本打算:李南行得手,周瀟尸體落入那群散修手中,再出手搶奪。而如果李南行失敗,我可以將他尸體送去他那些友人處,再請他們出山。”
李南行雖然實力強,但計明豐認為他勝算不高。
計明豐想要引出的,是李南行背后那幾個友人。他們同樣處于筑基圓滿,若肯出山為李南行報仇,周瀟必死無疑。
但是,計明豐萬萬想不到。居然一個人都沒死!
昨晚,他關注地烈島。看到李南行和周瀟化解恩怨,立刻明白自己失去機會。
“所以,道友直接登門挑破一切?剛才,已經跟李前輩化解了恩怨。是他那些朋友用得上的寶貝?”
“正是。”
“那么,周瀟前輩的因果,你打算怎么還?”
計明豐笑了:“我故意引來這兩路人馬,自覺虧欠。對他們有所補償。但是周瀟——他作為玄微派棄徒,也是我的目標。道友以為,我會放棄追殺他?”
“你若真想繼續糾纏。大可不露面,暗中再鼓動幾路人馬。如今既然肯露面,自然是有所求…玄微派能給你的東西,我們也能給?”
“道友是個聰明人。”
見衡華上道,計明豐滿臉贊許。
“如果你們能拿出我想要的東西,不僅放棄糾纏周瀟。我還可以奉送幾個消息,可以讓周瀟多活一段時間。”
衡華思考一番,從袖中取出蟠龍令。
這是李南行還回來的那枚。
計明豐看到蟠龍令,搖起折扇:“這令牌,在下自問能接得住。”
所以,真是金丹修士啊。
這才是情理之中。
周瀟作為玄微派棄徒,金丹長老,來追殺他的人本就應該金丹起步。
李南行和許文玉等筑基修士,才是意外。
“你想要什么?”
“修真百藝,我只癡迷一道。如今正入瓶頸,需要一些特殊材料,為我提升造詣。”
“哪一道?”
計明豐笑而不語。
好嘛?這還讓我自己琢磨?
“伏兄見識淵博,如能猜出我的修行路數,并予我一所需之物。不僅放棄追殺周瀟,我還可以助你修行。”
說著,他把手中折扇放在衡華面前。
“這是提示。”
望著上面的山水和風月,再回想不久之前,計明豐熄滅離火的“清風朗月”。
衡華遲疑道:“靈畫師?”
計明豐直直望著衡華:“我如今已入瓶頸。玄微派有一種顏料,承載金丹真元,千年不褪其色。”
又是一個稀奇古怪的行業。
比冶金道人還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