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不動礁東。
韋凌正坐在韋崇威之畔。
“族叔,咱們真跟他們同留一夜?”
韋崇威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要趁夜離開?晚上的水妖,你來應付?”
“不,我的意思是為何要留著這些人?”
韋家和玄心壇魔修撞上,當即火拼一場。
可雙方彼此奈何不得,加上日頭西沉。遂罷手言和,各自在礁區一邊歇息。
“方才推算,這群魔修目的也是伏家。”
韋崇威道:“既如此,何妨留下瞧一瞧,興許是個助力。”
修真家族對修仙、修魔不似宗門那般排斥。有些修真家族橫跨仙魔兩脈,只要能獲得實力,管他善惡仙魔,力量便是真理。
韋家,便是這一理念的信奉者。
“稍后,你去那邊問問消息。”
韋凌明忽然道:“侄兒想起一事,當年天魔殿被伏丹維害得很慘。會不會這是天魔殿的人來找伏家報復?”
韋崇威心中一動,他比這些后輩更清楚那一戰的情況。
那一戰,堪稱伏龍劍仙成名之戰。
天魔殿下屬五壇主聯合對抗伏丹維,卻被伏丹維一劍殺了三人。剩下二人,一個留下手臂,狼狽逃走;一個肉身毀滅,只剩魔魂遁離。
“如果玉嵐商行和蟠龍島真要給伏丹維延壽。那么天魔殿絕對不會坐視,這的確是我們的機會。”
不動礁另一側。
“護法,咱們要不要現在殺過去?”
“蠢貨,你還沒看出那人的身份?”
孫留喝罵道:“他手中的拂塵是傳說中的玄空拂塵。這家伙是韋崇威。”
“是這個欺師滅祖的家伙?”
韋崇威年少時,資質不高,不受韋家重視。便在外拜入玄空門,通過掌門之女的介紹,做了掌門的關門弟子。
后來趁掌門閉關修行時,他聯合韋家將師尊和師門上下斬殺。
玄空門所在的島嶼,也就成了韋崇威當今的道場懸空嶼。玄空門的道場神空玉府,自然也姓了韋。
而韋崇威手中的“玄空拂塵”,是玄空門仿照上古異寶“落寶拂塵”而來的鎮派之寶。拂塵一掃,便可落盡寶器、法器。
“對付他,需要用靈器。但你我手頭還有那玩意?”
玄心壇雖是天魔殿五壇之一,可因當年滅魔之事,至今沒有恢復元氣。莫說玄心壇沒有早年遺留的靈器。便是上等寶器也不多。
“再說,韋家和伏家是死對頭。我們此行是尋找伏家逃跑的那倆小子,跟他們沒沖突,何必打起來?稍后,你去那邊問一問,或許能聯手對付伏家。”
“情況有些不對。”
彩鸞靈舫,衡華推算七路人馬。
象征貪的那些散修不足為懼,已經被抓到船上囚禁。
嗔念所象征的李南行明日即可鎮壓。
而象征“恨”的那一路。衡華本以為是韋家。可眼下推算,人數竟多了不少。那群修士靈機混在一起,足以干擾衡華的推算。
“難不成,韋家跟那群天魔合流了?那些魔修真是尋我和三哥的?”
衡華自問沒有在外得罪過人。就算有,如今也已死絕。
“不是我招惹的,又是三哥?他救靈鳥惹來的麻煩?莫徐的同伴來報仇?”
衡華沉吟后,掏出梨木陣盤。
連畫三道“御風傳音符”,連同一張寫有“伏流徽生辰八字”的黃符,一并扔入陣盤。
“乾坤無極,風行千里,去。”
金色的旋風在陣盤飛旋,感應伏流徽所在。
伏流徽坐在一處島嶼,愁眉苦臉看著懷中小獸。
小獸聲音有些弱,推開伏流徽遞過去的各種丹藥、靈草,一個勁地嗷。
“只有最后一點了。現在給你吃,明日如果找不到六哥哥,你真要餓肚子了。”
“嗯——嚶——”
小獸叫聲如嬰兒,不斷向伏流徽方向伸頭。
看它張開嘴,自顧自要吃的,伏流徽無可奈何,只能拿出獸卵最后一塊軟殼。
小獸吃了后,立刻睡著了。
伏流徽滿心的惆悵。縱然自己再聰明,也無法給小家伙哺乳。再過幾日,它吃不到東西,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金風從天空落下。
“流徽?”
風中傳來衡華的聲音,伏流徽驚喜不已。
“六哥哥。”
“你速去葬龜礁。”
“幼年靈獸要怎么喂食?”
二人同時開口。
停頓后,衡華疑惑問:“幼年靈獸?”
伏流徽連忙解釋自己在外的經歷。
“…”
衡華搖著扇子,滿臉無語。
他昨日還跟梅中田等人打交道,說什么在外尋找異獸可遇不可求。怎么這丫頭就碰到了?
想了想,他對金風道:“你在寶旋里弄到的?”
“對。”
伏流徽:“六哥哥,這是什么種族?該如何喂養?”
她又把小獸的模樣描述一遍。
“我如今看不到,也不知是何種族。但如果只是倉促時充饑,你不妨去找一些哺乳期的母獸,借些奶水便是。”
“借?這種族不同,可以嗎?”
“眼下也沒其他法子,你先試試。如果不能吃,再讓黃瓊去水里抓魚。然后熬煮魚湯給它喝。多過濾幾次,剔除魚刺,熬粘稠些,再添加幾丸丹藥試試。”
囑咐后,衡華又道:“你眼下的地方有些危險。有韋家人想要尋我麻煩。你速來與我匯合。
“葬龜礁,是我的目的地,我明日會先去地烈島。你想辦法從地烈島、葬龜礁那條航線行走。如果在我前面,沿途留下記號。如果我在你前面,也會給你留下記號。”
“為何不在地烈島等你?以我的身手應該能幫上忙。”
而且去葬龜礁,何必去地烈島。六哥哥去那里,要做些什么?
“暫時不需要。你去葬龜礁接應,便是幫我大忙了。”
比如,在應付六路人馬,即將進入葬龜礁之時,他們精疲力盡被第七路阻攔。恰好可以讓伏流徽出面,幫他們順利入葬龜礁。
“好吧,我明白了。”
就在這時,靈舫響起一聲刺耳叫聲。
伏流徽聽見金風傳來的戾嘯,連忙詢問。
但金風噗嗤一聲破碎,聯絡中斷。
聯絡中斷的瞬間,衡華栽倒在地。
他捂著頭,無窮無盡的魔念沖過來。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海閃過,最終定格在一件黃銅香爐上。
那件東西攜帶無窮誘惑,靡靡之音在耳畔回蕩,勸說著衡華去將此物激活。
幸好衡華二心一體,心猿在魔音灌耳時,馬上在泥丸宮行動,護持衡華靈臺清明。
“是周前輩身上的魔物?”
握緊玄火雀翎扇,衡華從窗戶跳出去。
“風起。”
御空乘風,衡華俯覽彩鸞靈舫。
魔氣從周瀟房屋爆發,一條條黑色煙龍纏繞著彩鸞畫舫,幾乎把這艘靈舫化為魔船。
仔細看,囚室籠罩的黑霧最為濃郁。
“是那群貪心的家伙啊。”
衡華恍然大悟。
魔物勾引心中欲念,而恰好今天跑來追殺周瀟的人,大多根性淺薄,貪念作祟。是魔物最佳的養料。
嘭——
一團火焰從某間房屋沖出。
“師叔。”
傅玄星直奔周瀟所在。可還沒進屋,便被層層黑氣擋回。
“別費工夫了,上來。”
千綰絲垂下來,傅玄星順著絲線看到凌空而立的衡華。
“可是師叔他——”
“他沒事,只是陷入天魔幻境而已。”
衡華也擔心伏向風、嘯魚、恒壽三人。
但他清楚事情緩急:“你先過來,從長計議。”
傅玄星御劍騰空,來到衡華跟前。
“周前輩身上的魔物,是什么東西?”
“啊?魔…魔物?”少年撓頭,“那…那是什么?”
傅玄星一臉心虛,默默轉過頭:“我不知道啊。”
“別裝了。不就是因為前輩帶著那件魔物,才被你們師門追殺?說吧,他要干嘛?看他的意思,不像是借助魔物練功。”
傅玄星放下手,見瞞不過去,只好老實說:“師叔帶走這件魔物,是想送去火門島銷毀。”
“火門島?”
衡華心中一動:“是何物?”
“天魔六欲珠。”
啪——
衡華一扇子抽過去,他聲音直接變了。
“天魔六欲珠?”
與子母陰陽神碑、大無相神幡同等級的黑器。昨日,他還跟同道們科普過。
“幾百年前,滅魔之戰。這玩意不是被各大仙門聯合銷毀了?”
傅玄星捂著腦袋,心虛不已。
衡華怒瞪過去,咬牙切齒:“這種魔物在身,你們怎么不早說?”
“我…我和師叔也不知道,這東西現在會被激活啊。”
衡華不復方才的從容。
如果僅僅是幻境迷惑,他相信嘯魚、恒壽和三哥有把握脫困。
但天魔殿至寶“天魔六欲珠”十分邪門。但凡被勾動心中魔念,就會將一絲精神送入天魔珠內,成為天魔珠傀儡。
難怪,難怪今日我這么不舒服,必須靠著玄火雀翎扇護身。因為我研究過天魔法術,所以天魔珠跟我的感應最強?
“伏六哥,我們現在怎么辦?”
“先找人,多拉幾個幫手。然后再去周前輩的房屋,將天魔珠封印。”
衡華暗中打鼓。以他目前的狀態,恐怕連進入那間屋子都不能。必須先把三哥他們救出來。
“那我們現在就下去。”
“你先看看四周。”
四周?
傅玄星往四周看。
不知何時,在他們停泊的這處礁區附近,潛伏著一大批水妖。
“天魔珠的異象已經引來附近水妖精怪。眼下要先把他們解決。”
“這也太多了吧?”
看到這么多水族精怪,傅玄星慌了。
“對了。你不是能用幻術?把靈舫罩起來怎么樣?”
衡華看了一眼傅玄星,沒吭聲。
他目前最好用,最方便的幻術是“七圣迷天幻法”。
但是在天魔六欲珠跟前用,這是生怕自己不成魔嗎?
“用不著幻術,我們在周圍布置一道陣法。”
說著,衡華落下去,直奔伏鶴一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