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賬后,衡華又在彩鸞行錄記下自己和梅中田的互動。
彩鸞行錄,記錄彩鸞靈舫出行所遇的一切事。如果發生意外,人死船毀,伏家人找到記錄,可以了解當時所發生的事,是仙俠版的“黑匣子”。
將梅中田的事情寫進去后,他又在末尾添了一句。
“冶金道人,性直,可結交。”
寫完這句話,將行錄放入金匣封存。
“接下來,就讓三哥處置——咦?”
看到伏向風歸來,衡華皺起眉頭。
再祭起心猿出竅,去水上看了一眼。
韋家五人被伏向風鎖了法力,扔到百里之外的某個無人礁島。
“三哥太仁慈了,韋家之人竟還讓他們安然離開?”
衡華輕輕搖頭。
韋家和伏家是大敵,今天不殺他們,未來他們就會殺伏家人。
于是,衡華傳音伏向風。
伏向風卻道:“韋家人的確該死,但眼下動手鬧出動靜。韋家報復起來,我擔心他們遷怒其他同道,去找梅道友等人報復。”
衡華微微一怔,露出深思之色。
的確,韋家人的脾氣,絕對做得出來。
向風道笑道:“你出來少,不懂人情世故。我此番作為,以韋凌正的性格,定會回去求人援手,又或者借來韋家的法寶。那時候,依舊是我跟他交手。而對他——我接著便是。”
韋家有金丹大修士二人,假丹修士十一人。但伏家面對他們,還真不慫。尤其是當下,伏家打算聯合陰家搶先下手。
伏向風清楚,韋家來不了幾個高手針對自己。而韋凌正嘛…再來幾次,伏向風也不懼。
“而且,我懷疑暗中還有別人。”
心猿打落五人下水,伏向風自然察覺古怪。他擔心有人暗中挑撥伏家和韋家大打出手,所以抱有克制,僅僅把那五人扔到百里之外。
而且全程用玉簡記錄,縱然那五人在百里外被人暗害,想要嫁禍給自己,他也有辦法澄清。
衡華若有所思,頷首點頭。
擁有部分陰神特質的心猿,堪稱他最大的隱秘之一。這張底牌,他不愿隨便暴露。
但見三哥行事滴水不漏,也放下心來。
只是伏衡華暗中做了一手保底,驅使心猿潛入韋凌正五人所在。
百里之距有些遠,衡華心猿浮動,差點便神識散滅,回歸本體。
“百里就是出竅極限了?”
衡華穩定心神,以心猿施展“綰鬢咒”。
昏迷五人,各有一縷頭發盤作萬字結樣,被心猿割下帶回。
綰鬢咒,看似僅僅是修士們方便打理頭發的咒術,其原形來自詛咒壓勝之法。通過頭發為媒,進行祝福與詛咒。
伏向風不愿殺人,衡華自不會駁了三哥的意。可他暗里割下頭發,如果韋凌正五人未來使壞作梗,他自會以壓勝之法對付。
五個萬字結藏在書箱底下,衡華收回疲憊的心猿。
經過這一番折騰,心猿也沒力氣再跟衡華吵鬧。老老實實回到八卦爐內,趴在巽宮風口養神。
伏向風:“小六兒,你在外行走時多注意些。韋凌正氣量狹小,為人狠毒,我怕他尋你麻煩。他修煉的功法——”
“地靈玄象功共計十二層。最初有十二處罩門,每圓滿一層,彌補一個罩門破綻。我知道他,早年大哥在外游歷,碰見他在某處前輩仙府堵門,想要把里面的散修同道都殺了。大哥看不過,救了那幾位散修。”
伏向風接口:“他仗著象神之體不受刀兵,想要跟大哥交手。結果被大哥隨手三道火符打飛。”
他臉上露出笑意,“大哥也跟我講過,原本還打算拉我一起修煉符術。”
想到伏宣和,伏衡華神情一暗。
若伏宣和在,以他那手八卦符龍之術,年輕一輩誰敢冒犯伏家?
若伏宣和在,他們哥倆還需承受如此大的壓力嗎?
若伏宣和在,白榆堂敢在這時候來挑事?柏皇堂哪里有這場搬家危機?
收斂心神,衡華淡淡道:“眼下,韋凌正現在修煉到第十一層,類比真火境。但這一層還沒行功圓滿,所以他的兩處罩門分別在命門穴和涌泉穴。三哥以后見了,不要廢話,直接破開穴竅,廢掉他的法力。”
“好。”
提及已故的伏宣和,伏向風心中也不好受。若大哥在此,何須自己一個人扛起這一輩人的重擔?
“可嘆四妹和五弟拜入域外仙師,根本無法回來幫忙。小六兒又是演法師的路子。剩下幾人…”
在腦中過了其他幾人的信息,向風又是一聲長嘆。
指望那群小不點,還是自己努力些,盡快結成金丹,才能護住弟弟妹妹。
“伏家暗中有高人?”
盧信快速扇了幾下凌云扇:“南郭師傅,你有發覺嗎?”
“暗中那人行跡無蹤,我方才仔細以神識探查,卻未能發現。想來,是伏家隱藏的高手。”
“什么修為?玄胎,還是跟您一樣…”
假丹?
南郭延年苦笑:“伏家是千年傳承的家族,若真是煉成假丹的修士,我只能帶著你們速速趕路,離開這里了。”
他們此來,找韋家和程家談合作。而伏家要是得知,豈能不出手攪黃?南郭延年可不是青溪,作為白玱水域的散修,他可不相信伏家的信譽。
“不是伏家的假丹修士,”青溪忽然道,“出門前,我專門看過東部五大家族的資料。伏家假丹修士總共五人,目前各有瑣事纏身,無人在此。唯一有空閑的,只有伏北斗。”
北斗劍仙。
頓時,盧信和南郭延年神情肅然。
劍掛中天運璇璣,一念魂斷注生死。
伏北斗以北辰諸星入道,煉就北辰璇璣劍意,能掌生注死,殺伐無雙。他的名聲可不僅僅在延龍,哪怕在白玱水域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唯一可惜的是,他只是劍仙,而且偏偏生在伏家。
“當然,伏北斗據傳在家中閉關,目前尚未出關。而且,他也不會放著白榆堂那群后輩不管,跑來保護柏皇堂的子弟。”
盧信:“所以,伏家暗中保護的人,僅僅是筑基七層以上的玄胎修士?”
青溪沒有回應。
玄胎修士?
伏家的玄胎修士豈是易于的?當年一劍讓自己敗北的那人,也正是伏家的玄胎修士啊。
百里外,涼風習習。
韋凌正悠悠醒來,看到自己身邊昏迷的四個族弟。
“不好!”
連忙跳起來,發現自己在一座無人礁島上。
“伏向風!”
韋凌正咬牙切齒,連忙喚醒族弟,五人各自運功恢復法力,然后急匆匆離開。
“哥,咱們怎么走了?”
“不對勁。剛才有人偷襲我們。而我在水中驚鴻一瞥,看到玉嵐商行的海船隱藏在礁石區。”
韋凌正沉聲道:“剛才暗算我們的人,想必就是玉嵐商行了。”
“玉嵐商行?可我們兩家不是正在協商那件事?”
“對。所以他們不欲打草驚蛇,惹來伏家注意。僅僅是把我們打下水,暗示我們趕緊走。”
玉嵐商行想要打開延龍水域的市場,如果消息傳開,被其他幾家攪黃,族里長老還不撕了自己。
“他們不明著現身,想來是不打算壞了跟我們家的商談。但他們也不想我們將礁島上的修士都屠了。
“既如此,就給玉嵐商行一個面子。”
韋凌正還有一句話沒說。
他聽族里說過,玉嵐商行此次出行有一位假丹修士跟著。
他可不樂意跑去那種人跟前找事。
“可伏向風這么欺辱我們,我們就這么算了?”
“自然不能。我記得五百里外有一伙咱們家的人。將他們找來,等白天了,咱們再來找場子——”
轟隆!
水中冒出一條巨大的白色光帶。
韋凌正不假思索,施展象神之力打斷水母觸手。
“快,飛高點!”
夜里的延龍水域,是水妖精怪的樂園。修士踏浪夜行,只會成為水妖們的餌食。
“怪哉,這群人怎么走了?”
盧信和青溪望著遠去的韋家一行。
青溪松了口氣:“走了好,如果他們留下,逼著咱們跟他們聯手對付伏家和這些散修,日后就不好插手延龍水域的商貿了。”
盧信不信道:“韋家的作風我倒是聽過,橫行無忌,殺伐狠辣,堪稱延龍東部最大的‘水盜’。但眼前這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舫市,他們也要插手阻撓?至于嗎?”
“干得出來。當年定點仙市之所以能推行。韋家和程家出力很大。韋家派人巡邏海域,凡有人在不動礁進行交易,直接踢場掃攤,嚴令禁止散修交易。程家更陰毒,自己開辦舫市,引誘同道前往,然后下毒殺害所有人,破壞舫市安全性。
公子,我們在延龍水域走動,這兩家人不得不防。”
盧信聽青溪講解,幽幽道:“你該知道,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從韋家、程家挑選一個代理人,讓我們玉嵐商行的生意流入延龍水域。”
青溪面色一頓,不吭聲了。
盧信望著船上那幾個修士,忽然笑了:“不過本公子倒是好奇。伏家人到底何等模樣,竟然讓你這離開延龍水域三百年的人,還能偏著他們說法。”
青溪說了這么多韋家、程家的壞話,盧信才不會傻乎乎全信。
頂多信個五六成。
他說這些,無非是提醒自己,韋家信不得,可以考慮伏家充作代理人。
但伏家,打從一開始就不在玉嵐商行的考慮范圍內。
然而——
盧信望著遠處風度翩翩的伏向風,再看看船上給人鑒定的衡華,陷入沉思。
“伏家人的實力不錯,如果可以,能不能帶回去當護師打手?”
南郭延年:“蟠龍島近來有些風波。我們不方便插手,但如果公子想要拉他作護師。回頭蟠龍島覆滅,倒可以嘗試。”
蟠龍島。
伏丹維幽幽睜開眼,看向外面高高掛起的明月。
“總算推敲出來了。原來是天魔殿的余孽。”
他施展河洛算經,眼眉間堆積濃云。
好啊,這竟然是要徹底滅了我蟠龍島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