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華手指一點,“幻靈術”在空中塑造三幅畫。
左側那副狀如人參,紫莖,表面有九道金紋。
中間是一副水墨畫,桂樹之上有一顆小草。
左側是一團冒著火焰,拳頭大小的黑色燧石。
同一種天材地寶,不同地方有不同稱謂,只能依循外表特性進行探問。
聶興仔細辨認三幅畫,回憶半響依舊滿臉迷茫。
目光轉向劉旭,他問:“師弟有印象嗎?”
劉旭想了想道:“玄金參是仙靈鑒中記載的一味靈藥,已近乎仙草。千年得道化形,堪比金丹大修士。
“天月草…在我們中域叫做‘天月靈蕈’。是太陰灑入人間的靈籽,依附桂木而生,千年方成靈藥。道友問我們,是不是以為我們神月宗有此物?”
“確有這個想法。”
“天月草千年一熟,相傳我家祖師曾服用‘天月靈蕈’突破金丹境。但這等機緣可遇而不可求,神月宗曾想過養殖,幾次失敗后只能作罷。”
衡華沉默無言。
劉旭又道:“至于最后的恒火石,不曾聽聞是何物。伏道友,可還有其他特征?”
衡華:“只知這石頭周圍的火燃燒千年不熄,應為陽屬之火。”
劉旭又想了一會兒,搖頭作罷。
“抱歉,實在記不得。”
“沒關系,得知天月草別稱也算收獲。”
師兄弟二人沒有多留,寒暄一番后告辭離去。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衡華若有所思。
向風重新跳到船頂:“怎么,覺得很奇怪?他們主動來尋我們幫忙?”
衡華搖頭:“老爺子天天說,做人要光明磊落,在外行走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老人家給咱們積累的人望,我還是清楚的。”
可惜,伏衡華不是這類人。
但親自出來看一看,瞧見伏家在這些修士心目中的名望,讓他頗有觸動。
伏丹維縱橫延龍水域數百年,積累的聲望讓同道修士面對伏家子弟時,可以天然保留一分信賴。
在這冰冷殘酷的修行界,著實可貴。
千綰絲輕輕一勾,向風手中半盒明月珠還沒焐熱,便被衡華收走。
“三哥倒是大方,我出言斷病的診金,竟然全免了?”
向風無語道:“你又不缺這點珠子,干嘛跟他二人計較?”
在外行走,自然更要注重伏家的體面。
“缺,我現在可缺錢了。”
衡華研究半盒明珠。
嗯,沒有隱藏的真元烙印。不是這倆兄弟故意中毒,以送錢的方法暗算自己哥倆。
衡華心眼多,檢查幾遍后才放心,將明珠重新扔給向風。
向風揮揮手,又轉給邊上的嘯魚。
“留著吧,畢竟是你出的丹藥。不過——你小子還會看病?”
“在家看書,總能學一些。”
衡華嘆了口氣。
為什么研究醫術,還不是為了家里的老頭子?
“書里那些知識不能拿出來用,就是紙上談兵。我本以為——你常年不出島,對外面的事情應該不了解。”
僅僅看了幾眼,就把對方的中毒情況,乃至出行地域推測出來。
想自己整日在外頭奔波冒險,都沒這小子了解。
“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孔雀火那玩意,書上有前人提及解法。不吃丹藥,你幫他運功三日也能逼毒。但那樣,意外性太多。”
衡華初次出門,提防心極強,根本不放心外面的修士。
“對了,你剛才詢問的那三味藥材?”
“煉制催元大藥的主材。”
向風眉頭大皺:“聽起來,這些藥材需千年火候。咱們這片地界,恐怕很難搞到吧?而且你這藥——靈丹?”
“四品的,快成仙丹的那種。”衡華惆悵道,“這是留仙翁給的方子。這種催命之藥可以讓祖父恢復全盛期,并增加一成化嬰機率。”
葛留是伏丹維至交好友,也是延龍水域鼎鼎有名的煉丹師。衡華醫術有九成來自這位金丹前輩。
“可老仙翁的手段,恐怕也不好煉制這份大藥吧?”
“所以,還需要族內再把其他幾位煉丹師請來。活閻王、妙天手以及偷靈兒。那三位都要請。”
衡華很無奈。沒辦法,伏家培養的煉丹師水平不夠,他演算功法是一把好手,但對煉丹著實抓瞎。
哪怕有留仙翁悉心傳授,可他所學甚雜,留在醫術的心思不足一成。
為族里翻譯一些古法丹方,制作小巧簡單的藥物尚可。其余的,根本幫不上忙。
“族里肯為祖父搭人情,把那幾位都請來?”
延龍水域五大煉丹師,一口氣請來四位。伏家要下多少本錢?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祖父年輕時仗義行俠,人脈極廣。他活著,人脈人情俱在。他若沒了,這些人情斷了,對伏家不是好事。”
最簡單明了的,留仙翁和伏丹維是好友。伏丹維活著,請他煉丹很方便,也不會計較什么報酬。甚至在伏丹維的面子上,葛留愿意無私教授衡華醫術。
但伏丹維沒了,族里很難再找他幫忙。就算他愿意煉丹,也要討取相應報酬。
而且若伏丹維真能突破,伏家多一位化嬰級別的大修士坐鎮,收益更大。
“白榆堂那里呢?他們能同意?”
衡華瞥向腳下,伏鶴一睡覺的偏船,笑了起來:“一切都是為了伏家的利益。不是嗎?”
向風張張嘴,轉念一想,是啊。他們用族中大局逼我們走,如今我們只要能讓祖父突破,也能倒逼他們退讓。
“人手的事,暫時還遠。三哥在外行走,多注意這三味千年天材地寶。”衡華長嘆一聲,“‘兩儀玄參丹’需要的藥材有三百余種。還需‘宙華玉露’這麻煩的東西充作湯引。我計算過,咱們族里能把其他輔藥湊齊。縱有所欠缺,留仙翁也會幫忙。可唯獨三味千年靈材,老仙翁都不曾遇見過。”
“曉得了。回頭我在外行走,會仔細打探。但宙華玉露——這玩意要不要早點收集?”
衡華嫌棄地看向他:“瑯環館周圍的花圃,又不是單純供我賞玩。那東西,我早備著了。”
宙華玉露,一種特別麻煩的藥引玉露。
立春時節,迎春花新芽上的春露。
雨水時節,天雨落于櫻花,未曾沾染泥土的無根水。
驚蟄時節,月季花上未染塵土的清露。
立夏時節,鈴蘭花上的露水。
白露時節,曇花上的晨霜。
冬至時節,臘梅花上的積雪。
總之,用二十四種花卉承接二十四節氣之時的露雨霜雪。歷轉七十二候,足足花費一年時間,才能煉就一滴“宙華玉露”。如能收集十二萬九千六百滴宙華玉露,便可凝練一滴宙光神水。
衡華早幾年就開始準備。瑯環館外種植二十四品花卉,每逢節氣便讓嘯魚、花匠積存霜露,待年末祭煉“宙華玉露”。
聽聞小六兒早有準備,向風稍稍心安。
但轉念一想,堂弟為了祖父各種奔波,既要收集霜露,又要演算功法,更要尋找千年靈材。而自己卻沒干什么有用的功夫,不覺有些慚愧。
“好了,三哥,歇息下。等黎明時,咱們該啟程了。”
突然,向風屈指一彈,靈舫兩側的燈籠冒出虹光。在空中交纏后,作蟠龍之相。
“急什么,你第一次出門。三哥帶你長長見識。順帶,多問一些人,興許有那三味靈材的下落。”
看到空中升起的蟠龍圖,衡華扯了扯嘴角:“你要開舫市?你覺得舫市上,會有人帶著那三味靈藥?要真這么容易,祖父麻煩早就解決了。”
不動礁西側。
一位金袍公子望著空中閃耀的蟠龍圖案,若有所思。
“青溪,你出自延龍水域,可認得這幅圖?”
公子一左一右站著兩位修士。左側修士道:“伏家,蟠龍印。應是柏皇堂子弟在此。”
“果然是蟠龍印?我來延龍水域,父親再三囑咐。看見蟠龍印,當退避三舍,莫要與其沖突。你可知緣由?”
青溪:“老爺年輕時來延龍水域做生意,曾得伏家老爺子幫助,欠下不少人情。”
盧信好奇:“既如此,為何這次來延龍水域尋找代理人,不把伏家納入考量?”
“因為伏家老爺子快死了。”
青溪看著柏皇堂印記,心情頗為復雜。
當年他在延龍水域,曾得伏家人照拂。
可惜…
東家這次挑選的代理人候選,是韋家、程家。
青溪心中隱隱有所擔憂。
這兩家得玉嵐商行資助,恐怕勢力會更進一步,伏家處境更加不妙。
盧信:“你可知伏家在此要做什么?”
“舫市,以船為地,邀請不動礁上的修士互通有無。”
“舫市?”盧信搖動折扇,一臉鄙夷,“如此低級的交易手法,延龍水域連個定點商行都沒有?”
“各大世家開放靈嶼、靈島,設立仙市區,但那里需要抽稅。交易所得,給島主一到三成。礁區船市不同,游散隨機。黎明一到,交易停止,大家各自散去。”
“可這種交易,難道不怕被人坑?如果有人在船上布置陷阱,將過去的修士一網打盡,那豈不就…”
“所以,能在延龍水域主持舫市的人很少,伏家更是少數中的少數。公子,要不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