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么?
剛才那一剎那到底發生了什么?
明明就在前一秒,他還感覺自己在飛速進步,對修羅鎧甲的掌控越來越得心應手。
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漸漸摸到了與對方周旋甚至抗衡的門道!
他甚至一度產生一種“我能跟上他”、“我在變強”、“戰斗并非遙不可及”的希望。
可為什么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那一拳,那平淡無奇卻又快得超越思維的一拳,就這么輕易地擊碎了他身上那看似堅不可摧的修羅鎧甲?
就這么輕易地將他從云端打落塵埃?
難道剛才那一切激烈的交鋒那一次次看似驚險的搏殺,都只是一場幻夢嗎?
不,不是幻夢。
那是比幻夢更殘酷的現實。
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答案扎進了他的腦海:
對方一直在和他玩,一直在戲耍他。
就像一只抓住老鼠的貓,并不急于立刻殺死獵物,而是享受著獵物在爪下徒勞掙扎、一次次以為看到希望、又一次次被打回原形的過程。
他所以為的“難舍難分”.
他所以為的“勢均力敵”.
他所以為的“不斷適應”和“飛速進步”.
一切都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的錯覺!
是對方為了滿足某種惡劣的趣味而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從一開始到現在,哪怕在他變身修羅鎧甲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差距都沒有縮小過哪怕一絲一毫!
對方只是在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欣賞著他的掙扎,如同欣賞籠中困獸的表演。
而當對方玩膩了,當對方失去了耐心。
僅僅只是一次認真的出手,就足以將他所有的驕傲、希望與努力連同這身鎧甲一起徹底擊得粉碎!
“哈哈哈哈哈哈.”
年輕路法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嘶啞笑聲,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自嘲、苦澀與絕望。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真相。
他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對方的“對手”。
他甚至連被對方“認真”對待的資格都沒有。
他只是一個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可憐玩物。
先前那沸騰的戰意、那燃燒的斗志、那剛剛建立起來的一絲信心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徹底化為了粉碎。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差距!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絕望!
“螻蟻就算穿上王者的鎧甲,也仍然只是螻蟻。”
路法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語氣平靜的說道。
“將軍!!”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猛地從禁衛軍中爆發!
隊長紅著眼睛,猛地舉起了手中的脈沖槍,對著周圍那些同樣雙目赤紅、渾身顫抖的士兵發出了咆哮:
“阿瑞斯的勇士們!”
“為了將軍!為了王!為了阿瑞斯!!”
“跟他拼了!”
“拼了!”
“殺!”
最后一絲理智被燃燒的熱血與悲憤吞沒,數千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阿瑞斯禁衛軍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們拋下了手中的遠程武器,拔出了腰間的近戰格斗刃,朝著路法那魔神般的身影發起了沖鋒。
明知道是飛蛾撲火!明知道是以卵擊石!
但此刻的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用自己的鮮血與生命去捍衛阿瑞斯最后的尊嚴!去為他們的將軍與王爭取哪怕一絲渺茫的可能!
但,面對這悲壯到令人心顫的沖鋒,路法猩紅的目光中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掀起。
他只是微微搖頭。
“呵,可悲。”
下一瞬。
他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是太快了!
快到仿佛同時出現了在每一個沖鋒的士兵面前。
“砰!”
“咔嚓!”
骨頭碎裂的悶響,金屬扭曲的哀鳴,中間甚至沒有絲毫的間隔。
路法沒有使用任何的技能,只是如同一道穿行在麥田中的死神鐮刀,每一次移動,都會帶起一蓬凄艷的血花。
手是最鋒利的刃!肘是最沉重的錘!膝是最致命的撞角!
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每一擊都恰到好處地擊碎關節、打斷筋骨、撕裂肌肉,讓目標徹底失去戰斗力,卻又偏偏避開了所有的致命要害!
他不是在殺戮,他是在“收割”,收割這些“螻蟻”的反抗能力。
收割他們最后的勇氣。
哀嚎聲、骨骼碎裂聲、兵刃落地聲響成一片;鮮血如同廉價的紅色顏料般潑灑在冰冷的廣場地面上,迅速匯聚成一個個小小的血洼。
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的士兵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個皇庭,除了倒在血泊中不斷抽搐、呻吟的數千傷兵,只剩下路法站在地面。
他的鎧甲上,甚至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沾染。
風吹過,帶起濃重的血腥氣,也帶來了一片死寂的絕望。
年輕路法艱難地睜開被血污模糊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如同地獄般的景象 他的瞳孔劇烈地顫抖著,最終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掙扎。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不過是一場可笑而又可悲的鬧劇。
死寂。
只剩下風,裹挾著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在空曠的皇庭上盤旋。
路法足甲踏在被鮮血浸透的地面上,他沒有再看那些倒地的士兵一眼,而是看向了祭壇的臺階旁。
那里,皮爾王依舊如同一攤爛泥般癱軟在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那張曾經威嚴而英俊的臉上,此刻只剩下鼻涕、眼淚與血污混合的恐懼。
路法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臟驟停的、冰冷的韻律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皮爾王的靈魂之上。
“不不要過來。”
對死亡的恐懼讓皮爾王從地面上撐起,用盡全身的力氣,手腳并用地向后爬去,試圖遠離這個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魔。
但他的身體早已被恐懼和創傷掏空,就算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勉強撐起,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能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狼狽的血痕。
路法在他面前停下。
微微低下頭,俯視著腳下這個曾經讓他敬若神明,后又恨之入骨的男人。
“皮爾,你也有著今天啊。”
“不要殺我!”
“只要你不殺我,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權利,美色,王位,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皮爾王徹底崩潰了,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王位?一切?”
“我不稀罕。”
“我只要,你的命!”
路法那冰冷徹骨的話語如同最終的喪鐘,敲響在皮爾王的靈魂深處!
皮爾王他張大了嘴巴,還想發出最后的哀求或是詛咒,但,路法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在話音落下的剎那,路法揮出拳。
這一拳仿佛凝聚了千年的恨意!凝聚了被背叛的憤怒!凝聚了流亡星海的孤寂!凝聚了無數個日夜噬心刻骨的復仇執念!
拳鋒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層層塌陷,露出后面漆黑死寂的虛空!
一股足以讓星辰都為之湮滅的恐怖毀滅波動牢牢鎖定了皮爾王。
“不!!!”
皮爾王發出了一聲絕望到極致的哀嚎。
“轟!!!”
拳至!
血肉橫飛,骨骼碎裂。
恐怖的破壞力席卷皮爾王的全身。
他的皮膚、肌肉、骨骼、內臟乃至他身上那件象征著無上權柄的華麗皇袍,都在這一剎那被這恐怖的破壞力所摧毀,化為最基礎的粒子繼而歸于虛無。
他甚至連一絲塵埃都沒有留下。
路法收回了拳頭。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猩紅的目光淡漠地看著皮爾王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被拳壓余波碾得異常平整光滑的地面。
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沒有歇斯底里的宣泄。
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千年的執念,似乎就在這一拳之下了結了。
但隨之而來的并非解脫與釋然,反而是一種巨大的空虛感。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這片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滿目瘡痍的皇庭,嘴角似乎動了一下,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復仇結束了。
但某些東西也隨著這一拳徹底碎掉了。
再也回不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了遠處那個躺在血泊中的年輕自己身上。
一步邁出。
他已經站在了年輕路法的面前。
年輕路法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睜開眼睛看向他。
那目光中已沒有了憤怒,沒有了不甘,甚至沒有了恐懼,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敗。
未來路法與他對視著。
兩雙同樣的眼睛,卻倒映著截然不同的靈魂。
年輕的路法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干裂的唇瓣因血污而粘連。
“殺了我吧。”
“王已死,身為將士我已無茍活的理由。”
支撐他生存的所有意義,都已隨著皮爾王的死亡與阿瑞斯榮耀的崩塌而徹底消散。
路法靜靜地聽著,眼神中似乎有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掠過。
是憐憫?是嘲弄?是看到過去愚蠢自己的悲哀?抑或只是純粹的冰冷?
他沒有回答。
也不可能如年輕路法所愿動手。
只是抬起手,伸出食指,抵在了他的額頭正中央。
冰涼的觸感傳來。
下一瞬。
“轟!!!”
并非物理的沖擊。
而是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的信息流,裹挾著千年的恨、千年的謀、千年的痛、千年的執以及那最終降臨的、無可抗拒的絕望與終局;
以一種蠻橫到不容抗拒的姿態,狠狠地、粗暴地撞入了年輕路法那本已瀕臨崩潰的精神與靈魂深處!
“啊啊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
并非肉體,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的撕裂感!
年輕路法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一只被扔進油鍋的大蝦;他的雙眼瞬間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眼球幾乎要從眼眶中爆裂出來。
無數破碎的畫面、扭曲的聲音、瘋狂的情緒、冰冷的事實如同億萬把燒紅的鋼針,瘋狂地刺入他的腦海,然后炸開。
他“看到”了,皮爾王那虛偽的笑容下的陰謀與背叛。
他“看到”了,自己和幽冥軍團的將士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
他“看到”了,兄弟們那誓死追隨的眼神與流亡星海的孤寂。
他“看到”了,千年的征戰、掠奪、殺戮與那日益瘋狂的復仇執念。
他“看到”了,無數星球在阿法斯毀滅炮下化為宇宙塵埃的凄慘景象。
他“看到”了,那個神秘的未知勢力,看到了不同世界的強者,看到了白玄那如同神明般的偉力。
他更“看到”了,自己最終的敗亡與不甘,看到了自己站在這里,以絕對的力量碾碎一切的未來。
真與假?過去與未來?恨與執?
無數的信息、無數的情感、無數的畫面交織、碰撞、撕裂著他的意識!
“這不是真的!不是!!!”
“我是阿瑞斯的將軍路法!不,我是幽冥軍團的總長路法!”
“我要復仇!我已經復仇了!”
“我敗了,我贏了!”
“我是誰?”
迷茫的囈語從他的喉嚨中斷續響起。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指甲深深地摳進了地面,留下道道血痕。
路法的手指依舊穩穩地抵在他的額前,目光平靜的注視著他的痛苦、他的崩潰、他靈魂的掙扎。
沒有憐憫,更沒有動搖。
記憶的洪流還在繼續,痛苦還在加劇。
年輕路法的意識在這無邊的信息與情感的沖刷下,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徹底沉沒、消散。
但,路法知道,他不會死。
因為,這是“他”必須承受的!這是“他”必須知道的!
這是“他”未來的路。
手指緩緩地收回。
路法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已經停止了抽搐,如同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般癱軟在血泊中,只有胸膛還在微弱起伏的“自己”。
然后,毫無留戀地轉身。
一步邁出。
前方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一道閃爍著暗紫色光芒的時空裂縫緩緩張開。
他沒有再回頭。
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裂縫之中。
裂縫緩緩閉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皇庭。
以及,一個躺在血泊中,意識被“未來”重塑的年輕的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