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樵飛騰而起,避過腳下突然飆起的藍色火光,不敢懈怠,一手握定風珠,一手取出風火二氣扇。
“虧得道德師伯神機妙算,早將這寶扇與我護身,不然這幾般異火,我還真沒辦法…”劉樵心下暗暗慶幸。
入陣前就知道陣里除了八方風,還有火光。
風火齊至,別說劉樵這區區道行了,縱然金剛不壞之身,沒有防備的至寶護身,也得給磨滅了。
幸好道德真君不知道怎么想的,讓黃天化將風火二氣扇送了過來,讓劉樵保命機會大增。
若無風火二氣扇,僅僅一個子午火,都不是劉樵能抵擋的。
子午火沒什么威力,溫度也不高,但就是能燒煉氣士法力,沒有同樣的先天真水,根本滅不了。
劉樵如果沒有法寶護身,只能施展火遁,而子午火正是克制法力神通,恐怕一落進去,還沒借火而遁,就被此火將法力焚燒了。
眼看上下左右,白、藍、幽紅、赤、四色火焰烘烘襲來。
劉樵急默頌咒語,手上扇子須臾變作尺許來長。
又掐收風、滅火法咒,向左一扇,“呼呼”一聲風響。
那幽紅二色,分屬陰陽各不同的雌雄火如風吹燈芯,搖曳幾下,“噗歘”一聲,旋即覆滅。
劉樵又各朝地下,右邊,上方,各連扇幾扇。
風火二氣扇掃出陣陣青光,“噗颼颼”幾陣呼哨,下面燒法力的子午火,還沒沾身,就搖曳熄滅。
右邊大團大團,似赤色流星般飛來的六丁火,雖有先天之氣不斷補充,沾永不熄滅的特性,但也被寶扇異力扇得遠遠的。
一時間左邊雌雄火,右邊六丁火,地上子午火,雖有先天之氣沾染,旋滅旋起,卻近不得劉樵周身。
然而這三般有形有相之火能被寶扇或滅或趕,不能沾身,上方來的凈中火,卻沒法應對。
凈中火,無形無相,只能見著點點白光,自頂門而落,不著形跡。
不拘人、仙、煉氣士中此火,心神動搖,三田反復。
嚴重的,身上發高燒,皮膚熱如熟蝦,因高燒不退,神智昏聵,最終把一個好好的煉氣士燒成神經病,再無成仙了道之機。
就是輕的,也大多心神動搖,不再能壓服身中龍(肝木)、虎(肺金)之之氣,坎(腎水)、離(心火)。
換而言之,就是因為此火導致注意力不能集中,仙人控制不住身中的法力。
如同野馬脫韁,五臟形氣周身亂竄,把神仙、煉氣士直接弄的走火入魔,肉身坐僵。
眼見頂上點點白芒,如流星落下,劉樵忙催法咒,也用寶扇去扇。
然而幾道青光,遇上那白光,卻好似無物,根本無法阻擋。
還不及劉樵驚愕,那幾朵白光便自頂門而入。
這一下,好似熱火烹油,劉樵眼耳口鼻皆冒紅光,三昧真火亂涌,面色赤紅一片,如同熟蝦。
心里面慌亂如麻,又燥又煩,還未煉成的五臟形氣,也被凈火燒得四處亂竄。
見劉樵中了凈中火,矗立不動,渾身赤紅,汗如豆下,顫巍巍模樣,董天君大喜。
“哈哈…”大笑一聲,董天君搖幡首斂陣中其余風火,提著寶劍,跳下法壇,來取劉樵首級。
不是董天君托大,凈中火是仙圣煉魔之物,只有心有陰暗,此火即在身中不滅。
劉樵雖然煉就元神,有二三百年法力,但到底未超凡俗,貪、嗔、癡雖被道心壓服,但卻俱都未斬去。
只要有這些惡毒念頭,火就不滅,除非煉氣士能當場斬這些陰暗念頭,從此變成一個“石頭”圣賢。
所以在董天君看來,這會兒劉樵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任他拿捏而已。
果然,一直到董天君走到劉樵面前,劉樵都沒有任何動作。
劉樵也隱隱察覺的到,心下焦急不已,然而這會兒身中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龍虎坎離之氣亂竄,根本沒法分心。
稍一分神,這尋常溫順的各類五臟形氣亂走,劉樵立即有肉身僵化,毀壞之危。
所以確實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不過眼看身中凈中火愈稍愈熾,布滿十二重樓、奇經八脈,劉樵也漸漸找到了辦法。
凈中火無形無相,可以說它是法火,也可以說它其實是一種類似于幻覺,或者說擾亂人體五臟循環的一種東西。
用后世的話來說,這火其實沒有什么威力,也不能實際把人燒傷,只是攻擊自身免疫系統,讓五臟各自攻殺,自己把自己搞死。
劉樵根性雖尚可,但要短短時間斬滅貪、嗔、癡等惡念,根本不現實,畢竟連十二仙首都沒能做到。
不過既然是法火,就得法滅,現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黃庭之法,存思以身神伏火。
但這也沒這么簡單,需要時間才行。
董天君提著劍,就有取劉樵首級,忽而又頓住。
捻須暗道:“闡教將趙兄吊在蘆蓬外,著實可惡,這廝(劉樵)法力道行不俗,想來在闡教也是有頭有臉的,正好以牙還牙!”
說起來,闡、截二教,原來都是清靜仙人,沒這么多折辱人的花活兒,都是在戰爭中互相不斷學習的。
姚天君奪魂攝魄勾子牙,子牙就釘頭七箭拜公明。
闡教把趙天君吊在蘆蓬外,以后又有截教高人來了一出手,就把高端局“戰神”號稱三秒真男人的黃龍大仙吊在轅門外。
反正就是大家說好了比勇斗狠,但你這樣搞我,那我也要更狠的還給你,這才解氣。
董天君收了陣中玄妙,喚出幾個黃巾力士,正待要擒劉樵。
不過這短短幾十息,劉樵早已找到應付凈中火的辦法。
“魯公救我!”劉樵在心下大呼,及頌此前了悟的火中取栗咒術,調動天地之間魯雄神力。
身中,一直被凈火燒得四處亂躲的水元真圣魯雄忽然睜眼。
一剎那,靈光直透九重,照耀十二重樓紫府。
一直都是呆呆模樣,猶如機器人的魯雄,這時眼中靈光閃動,與真正神圣無異。
魯雄面無表情的看了紫府中劉樵元神一眼,眼中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正待開口,定境之中,無窮無盡的白焰騰起,直朝竅中燒來,似要將一眾身神燒成齏粉。
不過這會兒的魯雄,哦不!或許不該叫魯雄了,而是天宮執掌水行道果的神人。
魯雄,不過是神人轉劫之后,失去記憶宿慧,沒有法力,只有忠良品德的一介凡人罷了。
上榜那一刻,就已明悟前世今生,早就今非昔比,雖然還沒歸真,真正執掌宇內周天水炁。
但其轉劫之前,也已算是水行諸神中,最拔尖那一類,天生神人。
“著!”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到了另一方天地,但水神見無窮火焰襲來,還是本能般的大怒。
默運靈通,手中缽盂飛騰而起,在法界定境之中,現化無量清光,騰騰水氣朦朧遍布宇宙,霎時壓住周天火氣。
那缽中,能轉化數十種真水,凡世間有的,皆能轉換出來,能滅定境法火的,自然也有。
水火相持片刻,身神終究還未大成,全憑真正的“水神”靈性附著而已,妙法雖多,但未歸真,調動不了多少神通。
好在這一剎那,止住身中火勢,劉樵暫時神智清明,睜開雙眼。
方一睜眼,就見董天君面露驚色在自己面前,四周還有幾個黃巾力士,持麻繩擁上來。
“哼!”劉樵冷哼一聲,頂門騰起白氣,須臾化作一方大手,白骨森森,冷氣颼颼。
“啊…”幾個黃巾力士驚慌欲躲,卻根本來不及,直接被大手掃滅。
董天君大驚失色,來不及細想劉樵是怎么制伏凈火的,閃身騰起,就往法壇上跑。
想要重新掌控陣法,調風火擒住劉樵。
“你的手段已經用盡,傷不得貧道,哪里逃”劉樵心念一動。
白氣騰騰,須臾數十丈,直接在董天君前面顯露,有畝許大小,將陣中蒙蒙清氣攪得四散。
董天君忙掐遁決,想借五行遁術脫身。
但他可不是聞仲,五遁神通,念動即走,如何脫得了神通之手 方一掐訣,已被白骨大手握住,劉樵還沒使力,董天君已被捏得青筋暴起,臉色漲紅。
“你沒直接殺我,我也不殺你,生擒了,吊在蘆蓬!”劉樵念個“俺”字訣。
竅中飛出點點毫光,須臾顯化幾個天兵天將,頂盔亮甲,如同神將也似,一擁將董天君擒住,依舊擁那麻繩捆了。
不過劉樵并沒急著出陣,而是挑上法壇,將那控制法陣的紅幡一折兩斷,旋即趺坐運功。
這一下,不似先才慌忙,從容應對,有竅中眾神各展神通,齊施法力,終于緩緩將凈中火遏制。
只見劉樵趺坐法壇,臉色時青時紅,時而七竅流血,時而紅光滿面,轉而又臉色青黑。
其實是五臟翻涌,自相殘殺,肝開竅于目,若失其氣,則人雙目昏黃,若旺肝氣,則人雙眼赤紅,面色晦暗。
腎主骨生髓,開竅于耳,若失其氣,則耳鳴體虛,牙齒松落,白發蒼蒼。
所謂五臟朝元,即修得五臟長青,循環不休,自從肉身生機勃勃,白發反黑,縱活千歲、萬歲,已然如壯年、青年。
如果沒有五氣朝元的功果,凡人就算吃蟠桃延壽萬年,但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
不過百年,就老的動不了,白發蒼蒼,牙齒掉落,行將就木而已,只能脫肉身,超脫為天人,神魂游蕩于天宮,再茍活余下九千九百歲。
所以五氣朝元,又叫駐顏益壽之功,長青永駐,只要自己不想,直到坐化,都再不會老去。
話扯遠了,不過這凈火燒灼法界,不斷催使劉樵五臟攻殺,確實是個大麻煩。
要是拖久了,只怕五臟之氣大損,換言之,劉樵壽命沒變,但形象就要變老了。
所以劉樵捉了董天君,沒急著出陣,也要連忙運黃庭道術,統合眾神之力,驅逐凈中火。
時間緩緩過去,劉樵面色終于漸漸變好。
坐有一刻時間,劉樵忽睜雙眼,點點白焰,自頂門飛出,閃耀于空中,正是凈中火。
“這火本仙圣煉魔之法,不想今天落在我身上,叫我吃一番苦頭,也是天意…”劉樵露反思之色。
周天之內,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之所以受了截教煉魔之火。
難說不是自家作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迷失本性,遂有天數感應,將下這個災難,可是好生吃了番苦頭。
神話世界,可沒什么巧合,一切冥冥自有定數,仙人遭劫,就是有前因,所以該遭一劫,即為果。
那凈中火飛出身外,無物可依,也無陣中先天氣助力,片刻間,隨即消隱。
劉樵調動法力,循環身中,運功一個周天之后,才大松口氣。
好在身中有百神護持,雖然略微損了點五臟形氣,但好在經竅、元神皆未損半分。
待后面調息幾天,降龍虎(肝、肺)之氣,捉配坎離(腎、心)之氣,調和五臟就好了。
仙人常說捉龍虎、配坎離,可不是真的降什么龍,就是指調和身中五臟之氣而已。
劉樵正運功感悟,那驅逐凈火的主力,貌似魯雄的水元真圣,一直睜眼在竅中觀察。
沒有陷入沉睡,反而撫掌叫好道:“法本從心生,何必從心滅,生滅盡由誰,碧天光姣結,妙啊!”
身神不僅有神圣的記憶,從劉樵自身化出,同樣也有劉樵的記憶。
這尊神圣,即是魯雄,亦是劉樵,所以浦一醒來,從劉樵記憶之中,觀察到黃庭之道,遂撫掌稱贊。
而那幾句謁語,正是劉樵悟黃庭之道時,有感而發的《黃庭證道歌》。
定境之中,劉樵元神如一尊萬丈仙圣,周身百神千圣,如衛星環繞護持。
元神仙化的萬丈仙圣,合掌道:“感謝魯公降下圣真,䂦伏妖火!”
“魯雄是吾,但亦非吾,當不得道主繆贊!”水元真圣躬身道。
又道:“小神尚未竟全功,還須靜待時機,望道主莫怪。”
言罷,又要陷入沉睡,劉樵忙問道:“那不只魯公轉劫前,是那位神圣,日后如何稱呼”
水元真圣聞言,意味深長的道:“如何稱呼,道主日后自知,前世已如過往云煙,何必探究”
說罷,閉目陷入沉睡,不過沉睡前,還是傳來一縷信息,直上紫府。
“朝陽之谷,生異獸也,是為水伯…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皆青黃…”
劉樵觀罷,立即明悟,知道是誰了,驚嘆道:“莫非一飲一啄,皆是天數我幫大圣奪回水府,大圣自我身中顯化,救渡于我!”
魯雄竟然是大圣天吳轉劫,怪不得以后能封水德星君,這可是水德七政之主,可以說,是水神的最高成就。
不過身中顯化這個魯雄,跟真正的魯雄,根本沒有太大聯系。
不過是由黃庭截取天機,將之顯化于身內,換言之,就是同時擁有水元真圣和劉樵記憶而出的身神而已。
至于身外,魯雄真靈現在還縮于封神榜中,對此根本無所感覺。
“不過…我和師父竟然在岐山一招干掉了魯雄,天吳又借我手脫劫了…”劉樵感嘆道。
心下再次生出滿滿的敬畏之感。
這種神圣掌握宇宙大道,真的不存在什么巧合,一切的結果,都是一飲一啄,天數前定。
心下想著,一邊起身,收了身神,拎著董天君緩緩出陣,耽擱這么許久,也是時候該出去了。
一出陣,彷佛又回到了原來天地,黃斑虎躍然沖來,劉樵將董天君馱在虎背上。
之前入陣,考慮到一只凡虎根本沒有作用,還是累贅,所以放在陣外。
這黃虎也真是蠢物有蠢福,身為劉樵的坐騎,竟然再次險險避開一劫。